凡事只要开了个好头,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樊伉陆陆续续又放了不少马出来让营地里的套马人套了回去。
好马套得多了,大家难免有些猜疑。
“最近怎么突然多了许多优良的野马?”尤其是这些野马明显有别于以往所见的河曲马,质量太好了,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
“我听说原来羌人生活的地方再往西,翻过雪山,还有人烟,兴许这些野马是从山那边过来的?”
“兴许是个野马群?”还有人比樊伉想得更美。
樊伉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天空:“现在还是白天,你做什么梦呢!”
那人嘿嘿一笑,吆喝着其他的套马人一起出去了。
近来运气实在好,说不定真的碰到野马群呢?
樊伉跟巨魔兄一共买了五十匹马,其中骑乘用的战马四十匹,驮马十匹,全都被套了回来,在营地里被人精心照料着。
商城里的马已经过了明路,樊伉便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和无名一起外出套马,而是留在了营地仔细照顾这些种—马。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种-马。
他甚至给每匹马都取了名字,一丝不茍地记录它们的性格习惯,每日都用最好的牧草饲喂,如此过了半年,那些马儿终于慢慢适应了汶山的生活,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焦躁不安。
不过,为了喂养这些马匹,樊伉好不容易积攒的庄园币也花用了大半,但成果也是很不错的。
等到来年八月的时候,马厩里有二十多匹母马揣上了崽,有几匹还是系统商城里巨魔兄卖给他的。
虽然二十几匹母马并不多,但这至少是个好消息,说明巨魔兄那边的骏马确确实实是可以在大汉繁殖的,至于以后生出来的崽子到底继承的是本土蒙古马血统多一些,还是自身的血统多一些,就未可知了。
汶山的日子安稳下来,樊伉就专心等着烈焰二代的出生。
烈焰就是他们套到的那匹奔跑起来仿佛四蹄踏火的野马的名字,也是他们套到的第一匹野马。
那是匹公马,因为生得神骏,得了许多母驹的青睐,这回揣崽的母马中就有它的马相好,还不止一匹。
果然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开后宫都容易些,不光人如此,马儿也如此。
樊伉对这个看颜的世界已经绝望了。
当然,这期间也并不全是美好的事。
大黑到底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那般好,在汶山过了几年自由自在的美好日子,第四年的时候便安静了下来,渐渐地不再那么爱动,老爱蜷缩在樊伉给它做的柔软的窝里,一睡就是一整天,身体也开始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
哪怕樊伉翻遍了系统商城,又找巨魔兄购买了好些治疗动物的药物,却依然无法阻止它日渐衰弱的状况。
樊伉有些忧伤。
大黑从他穿过来的时候就一直陪伴着他,更是跋山涉水陪着他去了舞阳,又来了汶山一起生活了四年,不算遇到他之前的流浪岁月,大黑已经整整陪伴了它十二年的时间,对一条狗而言已经算是高寿,非常难得。
它已经很老了。
樊伉听说猫和狗在知道生命快要终结的时候,会离开主人自己找个隐秘僻静的角落静静地等死。
他把大黑的窝挪到自己的床头,每天尽可能地多抽时间陪伴它,希望在它生命的最后一段时日能过得不那么孤单。
阿秃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也减少了每天外出疯玩的时间,成天陪在大黑身边,默默地等待着最亲密的小伙伴离世的日子。
在烈焰四代出生的时候,大黑便在樊伉和阿秃无名的陪伴中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樊伉还是觉得无比悲伤。
他把大黑葬在了风景优美的黑水河边,当大黑的尸体被黄土掩埋的时候,阿秃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彻山林的悲鸣声,仿佛在哀悼自己最亲密最信任的小伙伴。
它在还是一颗蛋时起就是大黑在照顾它,虽然两只体型相差巨大,种族也不相同,但动物之间相处久了也是会存在情谊的。
大黑的离世对阿秃的打击十分大,让阿秃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有的时候阿秃还会离开营地,一只龙跑去黑水河边趴在埋葬大黑的地方,一趴就是一下午。
樊伉知道后,很是感慨了一会这两只之间跨越种族的情谊,只让人注意阿秃的动向,别让羌人趁着它落单的机会伤害它或是将它掳走。
樊伉可是知道别的部落很是眼馋阿秃的勇猛和能干的。
过了半个月,烈焰的孙女产下了两匹健康的小马驹。
大多数母驹每胎基本只产一只马驹,也不知道是烈焰的基因太强,还是确实被他养得好,怀孕的母马大多都一胎产双驹,偶尔还会有三驹出生,如今这个马场里连同种-马在内大大小小不同用途的马匹已经将近七百匹。
若是擅长放牧的游牧民族,七百匹马并不算多,可能一个小部落就不止七百匹,但对于习惯农耕的大汉人来说,七百匹马已经是很大一笔财富,尤其这七百匹马质量都很优秀,其中适合做挽马的不过百来匹,其他六百匹都是适合做战马的。
至于牛羊之类的樊伉就没有统计过,供应他们这个千余人营地的肉食绰绰有余,还能支持他阿翁不少。
樊哙身为主帅,轻易不得离开驻地,但他还是比较疼爱樊伉这个儿子的,时常会派遣随扈武阜王回借着巡营的理由去探望樊伉,所以对樊伉那边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大体还是有个数的。
说到这个樊哙还挺惊讶的。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挺能折腾,赚钱更是一把好手,可养马?
从小到大他连马都没见过几回,什么时候居然这么会养马了?
听武阜和王回的语气简直把樊伉养的马奉成神驹,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地直往外冒,说得他都有些心动了。
名将爱好马,樊哙身为大将军,戎马征战几十年,骑得最多的还是驴,马都很少骑,好马就更不用说了,见都见得少。
听部将吹捧的次数多了,樊哙也不禁期待起来。
樊伉是他儿子,真养出好马,他这个做阿翁的应该有份吧。
樊哙暗戳戳地想着。
机会很快就来了。
登基四年的新帝终于娶妻,妻子是栎阳内史长修平侯杜恬的女儿。
新帝娶妻乃是大事,如若不出意外,这位长修平侯家的千金以后就是大汉朝的皇后,惠帝和太后都下旨如樊哙樊伉父子回京。
说是庆贺,其实内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这几年樊伉身在外地,京中的事情却并不陌生,吕媭隔三差五便会派家臣给樊伉送信,开始不过说些家长里短,没甚营养的话,再亲的母子每个月雷打不动地三四封信,时日长了也没甚话好说,吕媭便将京中发生的一些大事说与他听。
比如吕产吕禄兄弟日渐长进,又升了官儿,又比如新任的丞相一职终于有了定论,乃是安国侯王陵。这位安国侯秉性耿直,倒是颇得新帝信任,就是与太后吕雉偶尔有些政见不合。
原因说来也简单。
惠帝仁孝,事吕后十分尊重,凡事皆与她商量,吕后养尊处优几年,性子日渐骄矜起来,见兄长二人对大汉有功,有心想立吕氏一族为王,不想朝议之时受到朝臣的抵制,尤以王陵为最。
昔年高皇帝刑白马而盟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而今吕氏,非约也。
高皇帝在位时就因异姓王势大,恐他死后儿子不足,无法压制异姓诸王而屡屡生出铲除异姓诸王的心思,第一个被拿来杀鸡儆猴的就是楚王韩信。
惠帝年岁渐长,于政事上也有自己的见解。
他虽仁善,却也知异姓王侯的存在终是对汉王室的一大威胁,废异姓王侯只是早晚的事,这个时候他自然不愿再加封几个异姓王为他或是他的继承者增加麻烦。
当然,他对两位舅舅甚至樊哙这位姨父都是十分信任的,但为天下苍生着想,大汉只需要一个汉王室,那些国中之国的诸侯国还是消失的好。
只不过他比较倾向于采纳樊伉当初提出的推恩令之策这样温和怀柔的手段,温水煮青蛙一样一步一步削弱诸候国的实力,而不是像刘邦那样直接逼反诸王,进而武力镇压。
一个想大封诸吕,扶持娘家势力,一个想竭力维护刘姓汉室的利益,这个时候这对大汉朝最尊贵的母子之间已经因为政见不合而开始生出嫌隙。
如果可能,樊伉还真不想挑这种敏感的时候回京。
樊伉私下里猜测,这其中说不得也有他阿母的意思,吕媭每回的来信中都催促他早日回京,陛下娶亲这样好的机会,吕媭又怎会错过。
这么一想,樊伉就更不想回去了。
再说马场从无到有,好不容易有了几百匹好马,他也有点舍不得。
然而吕雉有旨,再不想也要抽空回一趟长安。
出京四年,好不容易回京一次,再加上新帝大婚,自然不能两手空空,樊伉去马厩挑了几匹模样标致的小公马,再带上些好皮子就算是礼物了,反正别的奢侈之物回京后再备也不迟。
带过来的几匹小公马,路上就被樊哙以眼神暗示要过去了一匹,剩下的几匹小公马,表兄皇帝大舅吕泽二舅吕释之外加他阿母一人一匹,刚刚好。
至于其他的人,估计还得再等几年他手头的马儿多了起来后才能相送。
樊哙对于儿子的孝心很是满意,满意的同时又有些心虚。
得了儿子孝敬的礼物,他这个做阿翁的却没什么好东西回礼给儿子。
钱财吧听细君讲儿子一个人挣的比他们夫妻俩还多,奇珍异宝吧好像儿子也不稀罕,他可是连比宝石还闪亮的玻璃都能造出来的人,爵位吧儿子不到十三岁就已经自己挣得了爵位,还是只比他小一等的第十九等关内侯。
好像钱财地位儿子都不需要依靠他,樊哙骄傲的同时又有些心虚。
从来不知道后辈太能干也是一种压力,衬得他这个做阿翁太无能。
就在樊哙心虚纠结中,长安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