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点高中记事。
军训结束后回到宿舍, 室友还没回来,楼下宿管贴了通知,宿舍水龙头因维修会停水到晚上,要想洗澡只能去公共浴室。
身上实在粘腻的难受, 时屿进门之后便打开衣柜找换洗的衣物。
他跟段京淮被分到上下铺, 也是用同一个柜子, 段京淮有洁癖,所有衣服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衣柜里。
跟在他身后的段京淮帽子放下,到浴室找了袋子把沐浴液和洗发水装上,出来时见时屿正在分辨两条一模一样的内裤, 勾着唇角轻笑道:“大码那个是我的, 小一码是你的。”
时屿:“……”
这也不用他提醒好吧!!!
什么大的小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段京淮买了一样的内裤!!!
时屿脸一红,气呼呼地把那条大码的丢进衣柜,“啪”地一声将柜门摔过去。
他转过身, 刚想把内裤跟换洗衣服放一起,不料手突然一滑,内裤从指尖脱落, 垂直掉在了地上——
“……”
地板上还沾着两人运动鞋上的脚印。
时间仿佛静止, 时屿的手僵直在半空中,氛围寂静到尴尬。
昨晚意外瓢泼大雨, 挂在阳台其余内裤都湿了, 今早重新洗过,换句话说, 他目前就只剩这一条内裤。
时屿从容不迫地收回手, 大脑飞快运作两秒,思考着挂在阳台那几条晒干的可能性。
“笨。”
段京淮慵懒地倚着床架, 眉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将地上的内裤捡起来,又将衣柜重新打开,拿出刚才那条尺码大的黑色内裤递给他,“穿我的。”
“……”时屿感觉脸又有了些烧起来的迹象,但仍旧克制着保持着冷:“这不合适吧。”
“你小时候比赛不是还穿过我的泳裤吗——”段京淮环着胸斜斜往衣柜上一靠,笑得吊儿郎当。
“……”
他说的没错,之前有一次比赛,当时情况紧急,他的确借用了一次段京淮的备用泳裤。
可是这跟泳裤根本就不一样啊!!!
他穿他的,这就好像——
时屿呼吸停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些难以描述的画面……
也太暧昧了吧。
“害羞了?”
段京淮桃花眼微扬着,薄唇勾出个轻佻的笑来。
时屿瞪圆眼睛剜了他一眼。
段京淮也不恼,又凑近了些“还是……”他将嗓音刻意压低,沙哑的气音性感又蛊惑,“你觉得太大?”
时屿一张脸涨得通红,伸手一巴掌糊到段京淮脸上:“大你个头啊!”
“……”
他抓住时屿的手腕把他的掌心从五官上挪开,一本正经解释:“我说内裤尺寸。”
我信你个鬼。
时屿气急败坏地从牙缝里挤出个字来:“滚。”
话虽如此,他还是夺过段京淮的内裤,跟其他换洗衣物放在一起,气呼呼的往外走。
段京淮拿着两人的洗浴用品在后面跟着。
浴室里人满为患,前面还有一串排队的,好不容易挨到他们,宿管大爷面无表情地敲了敲登记表:“302,两人一块洗。”
“?”
两人皆是一懵:“为什么?”
以前都是单人单间,怎么突然两个人一间了。
大爷看上去有些烦躁,摆摆手说:“刚军训结束,澡堂都爆满,两个人一间,想洗就洗,不洗都回去臭着。”
???
时屿商量道:“大爷,我们再等会儿能空出来吗?”
“再等会儿就关门了,”旁边负责登记的校务说,“就你们高一新生洗澡的人多,宿舍停水停巧了,没办法,都这样。”
时屿有些迟疑地看向段京淮,后者抿着唇沉默不语。
虽说他俩参加比赛那几年也会在澡堂“坦诚相见”,但那都是tຊ小时候的事了。
更何况……段京淮低着睫舔了下后槽牙。
把持不住的尴尬暂且不议,气血方刚的年级,他害怕一会儿地板上都是他的鼻血。
大爷不耐催促道:“都是大老爷们,害什么羞,赶紧的吧。”
连后面正在排队的学生也有些不满。
前后夹击,时屿脑袋一热,拿了钥匙往302浴室方向走,段京淮有些懵地跟在他身后:“真…真洗啊?”
“不然呢?”时屿语气一贯的清冷,似乎并不在意。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302,时屿将宿管大爷给的钥匙伸进锁眼,动作从容,淡定——可钥匙头在锁眼处剐蹭了许久也没能对准插进去。
段京淮低着眼看他,微不可闻地弯了下唇:“要不我来?”
“……不用。”他淡道。
时屿在心里暗暗唾骂紧张到发抖的手,悄悄平息了下紊乱的情绪,然后一鼓作气将钥匙往锁眼一插——
“?”
钥匙挤进去半截,剩下的部分任由他怎么推都无动于衷。
段京淮忽地笑了声,在他身后懒洋洋提醒道:“你拿反了。”
“…………”
“哦。”
他看着时屿耳朵通红地翳了翳唇,又迅速调整情绪,佯装冷静地把钥匙拔出来重新插进去,将浴室门打开。
段京淮心情颇好地舔了舔唇。
分明就一直在害羞,还强装着若无其事。
然而下一秒,等时屿真的把上衣脱掉之后,他脸上那点闲散的笑就消失了个彻底。
起初看过去,视野满是晃眼的白,细瓷般的肌肤几近透明。
脖颈似天鹅般精致颀长,光滑的背脊单薄清瘦,一对漂亮的蝴蝶骨翩翩欲飞。
那截窄腰更是诱惑,令人控制不住想要覆手掐红的欲望。
草啊。
段京淮大脑轰鸣一声,像有千万束烟花瞬间炸开,噼里啪啦地震荡着。
这他妈。
他指节攥紧陷进掌心里,喉咙隐隐发干,慌乱间身形略微不稳地晃了下,后枕恰巧撞上身后的挡板,发出“砰”的闷响。
“……”
时屿背脊僵硬了一瞬,一直搁在裤腰处流连的手又放下来,好半天才拍拍衣橱旁边的空隙:“你衣服放这儿。”
“…哦。”
他声音微绷,暗暗长吐了一口气,将衣服脱下后飞快转过身去,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朝时屿的方向看。
可他的脑子想抛锚了似的完全停止转动——
等、等等,洗澡第一步要干嘛来着?
思绪正打结着,身后的时屿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后背,又柔又软的声线传进耳畔:“开水啊傻狗……”
——
浴室走廊的那段路,时屿默默在心里建设了许久。
一起洗个澡而已,段京淮那身肌肉线条虽然性感养眼但也没什么好看的,其余器官他有的他也有,他只要不低头看就可以了,没什么难的。
吧。
雾气蒸腾缭绕的浴室里,时屿的脸透着诱人的红,说不清究竟是烫得还是羞得。
即便不低头,两人的距离挨得太近,他刚才抬手时也不慎碰到了段京淮平滑紧致的腹肌,起初没联想到是何物,等察觉到触感后他立马像抓了火苗似的缩回手。
时屿心思七弯八绕,而段京淮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从刚才起就背对着他不声不吭地淋浴,甚至还颇为轻松的哼了几句歌。
也对。
两个男人在一起洗澡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只不过时屿多了不可说的心思,让一切都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意识到这儿,他感觉心陡然塌了一块,难过的情绪像打翻的墨汁止不住地蔓延。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背过身去拿沐浴架上的洗发水,不料手刚碍上瓶身,段京淮忽然转过身来,本就狭隘的空间因两人动作变得更加逼仄,前身和后背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
“………………”
耳畔有水花噼里啪啦地落下,时屿整个人像断了发条似的蓦然僵住。
浴室里空气本就窒闷,时屿的脸颊和耳根都像夏日骄阳般灼热,他感觉自己快烧着了。
有些人他天生就是这么突出,没法儿说。
此时此刻在时屿身后,段京淮想要拿洗发水的动作也停在空中。
因为撞上那一刻极度慌乱,本来直视前方的目光被迫垂落。
定格的动作僵持了三秒,段京淮的理智先一步归位,他像只离弦的箭般唰的后撤——
本以为全身而退,不料再次“砰”的一声,后脑勺撞上了身后的挡板,比刚才的动静还要响亮。
草。
有毒吧。
“你怎么了?”
时屿的思绪被身后的声响拉回,他急切地转过身,还没等看清眼前的情景,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掌遮住了眼睛。
呼吸骤然收紧。
时屿心跳漏了一拍,舌尖像是在火上烤过,含糊地开口:“干…干嘛?”
段京淮额角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眼下这种狼狈的模样真是不想被时屿看到,怕吓到他,离自己更远。
他低喘了几口,气息压得低,嗓音嘶哑性感:“没事。”
说完便从沐浴架上抽走了洗发水,松开手掌的同时背过身去,克制道:“快点洗吧,那老头就给水卡充了十五分钟。”
时屿脸上的潮红还没退,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会儿,晕乎乎的“哦”了一声,有些呆地转过身。
温热的水从头顶簌簌泼洒,两人背对着背一同缄默。
时屿先一步洗完,往旁边挪了步。
离他稍远些,紧绷的情绪就松懈半分,他暗暗吐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道:“我先出去等你,你留意时间。”
他觉得自己再留在里面就要窒息了。
身后的段京淮头也没回,生硬地“嗯”了句。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如擂的心跳声和小心压抑的呼吸也在此刻缓和。
脑子里一团乱。
他坐在浴室外的凳子上,捧着一罐自助贩卖机买的可乐,紧盯自己的脚尖发呆。
等了十几分钟,段京淮才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出来。
少年发梢还滴着水,水珠沿着优越的鼻骨滑落,整张脸透着湿漉漉的俊朗。
时屿恰巧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段京淮唇角扯了下,停到他面前。
“没哥哥的?”
他指尖随意弹了两下可乐罐的壁身,语气玩味。
刚洗完澡的缘故,时屿漂亮的脸蛋浮现着一层淡淡的粉,清澈明亮的眼盯着他缓慢的眨了几下,又垂下去。
不理人。
段京淮顺势蹲下,伸手捏了把他的脸蛋:“生气了?”
“没有。”嘴上这么说,但头还是倔强地偏到一侧。
“别生气了,哥哥带你去吃饭,”他勾着唇,抓过时屿空闲的那只手,一个个地掰着手指慢条斯理地罗列,“鲅鱼蒸饺,麻辣龙虾,酸汤小酥肉,铁板鲈鱼,泰式咖喱鸡……想吃哪个?”
段京淮太了解他了,这是学校附近各个餐馆里他最喜欢吃的菜,本来早就饿了,在听到菜名后,味蕾又加急分泌,时屿感觉喉咙不可避免的,小小吞咽了一下。
本以为只是个细微的动作,可没想到那人呵出一声笑来:“咽口水了。”
嘴馋被抓包,时屿瘪了瘪嘴,转过脸来看向段京淮。
手指还被他攥着,指腹轻轻摩挲,有温热的暖意从指间传递到心口,微微发麻。
漂亮的脸蛋看上去有些委屈,声音黏糊糊,装作不情不愿地开口:“酸汤小酥肉。”
没什么是一顿饭哄不好的,段京淮唇角牵了牵:“好。”
两人站起身来往宿舍方向走。
时屿:“对了。”
“嗯?”
“我感觉也没有多大啊。”时屿面无表情地开口,仰头将可乐一涌而尽。
……?
段京淮愣了片刻,他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在浴室发生的事,一时有些宕机:“……啊?”
时屿唇勾了勾,将空的可乐罐搁到段京淮手里,无辜眨眼:“我说内裤。”
段京淮:“……”
被耍了。
段京淮呵出一声气笑,慢条斯理地磨了下后槽牙,刚要逼近,就看到时屿瘪着嘴摸了摸胃,用他又纯又欲地眼神盯着他:“饿了,快走啊。”
分明是在装乖,可段京淮就是吃这一套。
他把易拉罐扔进垃圾箱内,无奈道:“好——”
真是败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