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只染血的猛兽盯住了,那只兽正在舔舐着它的爪子,只要他有一丝异动,便会疯狂地扑上来将他撕裂。
洛绎是这样感觉的,他被对面那只妖疯狂的气势压制在原地,连呼吸都不被允许。整个场面显现出一种静态的张力,像是气体膨胀爆炸的前一刻,那种将死未死的状态扼住了所有人的心跳。
就在进入那临界一点的时候,一个冷漠的女声插了进来。
“教主,该是闭禁的时候了。”
洛绎抬眼望去,曼珠沙华花海边缘,一黑衣女子不知何时伫立在那里,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黑纱,只能看到那双冰冷的黑眸不含一丝情感地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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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子冰冷的声线瞬间将一触即发的场面冷却下来。风锁云依旧用手按着脸,但那种吞噬一切的血煞之气缓慢而不甘地消失在曼珠沙华花海之上。良久,风锁云放下手,眼睛又恢复到最初望见的摸样,刚刚扩散至眼仁的血色褪去——这并不是消散了,更像是将所有血色压缩凝至眼瞳之中。
风锁云没有再去看洛绎和萧风炙,完全没了刚刚不顾一切的针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绝色的妖孽抱着只属于他的头颅,目光潋滟而虚渺地向曼珠沙华花海的另一端走去,消失在绯色之中。
“洛绎,我们回家……”
风吹散了那人的呢喃,洛绎依旧直直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所有的思绪都被那片红色占据了。萧风炙向黑衣女子走了几步,踟蹰地想要搭话。黑衣女子冷漠地扫了一眼洛绎和萧风炙,声音冰冷:“萧道主,请你来人间道一趟。你已久许未归,畜牲道的许多事需要由你处置。”
萧风炙被堵了回去,他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好。”
黑衣女子得到萧风炙的应许,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萧风炙看向身边的洛绎,有些迟疑:“你……”
“你去吧,不用在意我。”洛绎的声音经过面具有些变调,难以辨别出他的情感:“我知晓这里的一切。”
他不再去看那近乎灼伤视线的红色,黑白的善恶面具转向另一个方向,遥遥望去,那里一片郁郁葱葱。
“正好,我要去见一个人。”
***
滴答——滴答——
水顺着石笋滑下,落在石头上,点起丝丝声响。阴暗冰冷的石室中,黑暗笼罩了一切。
滴答——呼哧——
即使是连绵不断的水声也无法掩盖,那来自黑暗深处的喘气声。黑暗里像是潜伏了一只兽,不断发出类似咆哮的喘息,压抑而危险。
呼哧——嗦铛——
铁链相撞的声音在黑暗中久久回荡,更为那片看不清的黑暗蒙上了一层不祥。黑暗中的喘气声越来越急促,蓦地中断了,死寂的黑暗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在黑暗的掩饰下,一双赤红的眼瞬间睁开——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血红占据了他整个眼仁,那鲜艳的红色像是只要眨一眨便会流出血泪,宛如来自深渊的一只魔,凄厉而疯狂。
咚——
巨大的声响如雷般响彻整个石室,连黑暗都被震动了。魔看着墙上被他砸出来的巨大裂缝,他无视正在冒血的手指,疯狂而妖艳地笑着。
毁了吧、毁了吧、将一切都毁了——
他按着自己那仿佛会在下一刻爆开的脑袋,右手狠狠捶向身边的石壁,仿佛这样做就可以褪去那无边无际的痛楚。
嗦铛——咚——
右手深深镶入石壁,沉重的铁链砸在石壁上,溅起的石屑划过那张妖艳魔性到极致的脸,留下一丝血痕。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我要他——
魔呻吟着。
快把他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颤动连石室外的人都能感觉得到,单要离沉默地盯着手中的药物,他不止一次地觉得,如果他能狠心杀掉那人就好了。
——那大约是风锁云最好的归宿。
***
洛绎来到轮回教的禁地,他的对面一片葱葱郁郁的深林,没有路。但是洛绎知道,只要他走进去,即使是在深林中绕圈,他依然能到达那个人的所在之处。
染血的天界道执拗地举起黑环:他要见你——
“那家伙——果然还是老样子吗。”
“我表示疑问,player讨厌他吗?”
洛绎皱着脸:“他是我最不擅长打交道的一类人……好吧,他不算是人。”
因为太过纯粹所以残酷,像个小孩一样毫无忌惮。喜欢的便会好好对待,不喜欢的便会毫不犹豫抛弃;利用一切去达成目的,即使过程再怎么血腥风雨也毫不在意——那人没有道德、没有是非观,有的只是纯粹。就算是他人去指责他那孩子式的无情,那人也只会感到不解和迷茫——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每次我面对他,都有种‘我能爆粗吗?……哦,不能。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的蛋痛感。”洛绎一脸无可奈何:“骂他就像是在欺负小孩,而且还是对牛弹琴。”
“你看,这次他还不是又逼得我不得不去找他。”
他要见你——
洛绎按着自己的面具,呼吸间似乎又闻到了这面具的前主人的血腥味。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迟疑,抬腿踏入了深林,走进了这个传言只有轮回教主和天界道才能进入的禁地。
紫霞雾,碧玉水,极乐林,奈何桥,须臾山,黄泉,神木,六道,此之谓轮回。
在传说中,作为轮回教禁地的神木是最神秘的存在。轮回教的人都知道,那是轮回教的禁地,同时也是轮回教的起源,初代教主在神木那有了奇遇,从而创建了轮回教。而洛绎从传言中的主角之一那里得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那人毫不隐瞒地告诉洛绎:轮回教的初代教主是他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所以他才答应了初代教主的请求:让对方留在这里陪着他。过了一些时日,初代教主快要老死了,于是初代教主从山下带回一群人,对他许诺:教主死后,由教主的孩子来陪着他。
“他说:你看起来很寂寞。”那人歪着头,一脸迷惑:“我很寂寞吗?”
洛绎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坑爹,原来那让人死去活来的“轮回教主必须留下子息”是这么来的;第二反应是同情,洛绎非常同情那个被炮灰掉的初代教主,好端端地看上这么一个祸害——好吧,那个祸害确实长得很祸害。
眼前蓦地一亮,视线豁然开朗,洛绎已经走出了树林,他的对面是一片空地。郁郁葱葱的树木在这片草地上围了一个圈,像是誓死护卫宝藏的战争古树。这里是须臾山的顶端,而神木正是在这里生长。
洛绎缓缓地仰起了头,即使看过许多次,他还是不得不为那壮观的景象感到震撼。
那是一颗巨大的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天下会有如此巨大的树。庞大的躯干十来人也无法完整地抱住,枝叶遮天蔽日地生长着,将须臾山顶笼罩在一方天地之中。
洛[绎],[你]来了。
洛绎仰望着大树枝干上的一个逆光的身影,慢慢地眯起了眼。
“我来了,叶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