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明白了没?”
依然是熟悉的窗外街景,熟悉的车,熟悉的最后一排。他们第一次一起坐这辆车时,程肃年穿着夏天的短袖队服,现在已经换上了冬装。
半年的时间,他们亲过、抱过、上过床了,可关系进展很快,这段恋爱却谈得一塌糊涂。
程肃年的问题一出口,封灿立刻绷紧神经,比参加面试还紧张:“想明白了。”
“哦,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程肃年说话时没笑,虽然口吻不严厉,但神情很正经,“我以为你听不懂我是什么意思,或者干脆不去想了,得过且过吧。”
“……怎么会!”封灿立刻反驳,“我每天都在认真想你的话,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看封灿急于辩白的表情也看得出来。
程肃年眼睛里掠过笑意,他轻咳一声,坐正了,侧脸对着封灿:“好,那你说说你想明白了什么,我洗耳恭听。”
“……”
封灿没想到程肃年的“考试”竟然还是突击抽查,早知道今天开考,他事先就打草稿了,准备几句漂亮话,否则和程肃年谈判,他再长进几年也谈不过。
封灿放弃挣扎了,现在他不求加分,不扣分就谢天谢地。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他和程肃年一样,端正地坐着,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很小但字字清晰,“你喜欢我,想一直和我在一起,但我太不成熟了,不适合谈以后,大概是那种……就是,适合谈恋爱,但不适合结婚的人,我是这种人,对吗?”
程肃年点了点头:“认识挺深刻,然后呢?”
“你还说,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封灿继续道,“其实我知道,我很了解你,知道你是什么脾气,也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怎么做会让你开心,但我——”
封灿顿了顿,“但我的确不太明白你的心。”
这句话他压低了音量,小声嘀咕出来,略显得委屈的情绪里没有抱怨了,反而让程肃年听出了几分认命的意味,剩下的是渴望。
程肃年刚想说的话不由得卡了一下,他不开口,封灿自顾自说:“我很喜欢你,一直想法设法缠着你,但以前从来没想过,我在你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现在我一想,大概知道了,从你的角度看,我的确比较……不值得信赖,不值得依靠,也不太招人喜欢。所以我想把坏毛病改掉,变得好点再去找你。”
“……”
“我这么想没错吧?”
封灿交完答卷,表情再一次紧张起来,他青涩又认真的样子让程肃年觉得自己在仗着更丰富的为人处世经验故意欺负他。
这崽子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程肃年也被他欺负到很惨过,现在事情一过,封灿又成弱势一方了,迅速占领了道德制高地。
程肃年也有点认命了,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当然是想让封灿改变的,否则不会说那些话,但反过来想想,他希望封灿变成一个稳重靠谱懂分寸、高情商的成熟男人吗?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一个这类型的喜欢,还省事儿,谁也不难为谁。或者干脆照镜子也行,自己和自己谈恋爱吧。
但话虽如此,让他放任封灿骑在自己头上随便撒欢儿,那不大可能,他不愿意。
所以自己的小男朋友只能自己好好管。
程肃年真实感觉到了既当男友又当爹的双重体验,心里好一番波动,但他面上依然滴水不漏,还是刚才那副正经的表情,连腔调都不带变的。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来找我的原因?你想‘变好’再来。”程肃年说,“如果短期内变不好了呢?你打算让我等几年?”
他睨了封灿一眼。
封灿似乎没领悟透到这句话对自己来说是好话还是坏话,表情微微一呆。程肃年心想,恋爱使人智商降低,果然是真的,这崽子怎么越来越傻了呢?
他叹了口气:“行了,你也别瞎想了,算我什么都没说。”
封灿果然是个傻的,一听这话急了:“我想的不对吗?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怎么做,你直接说不行吗?非得跟我绕弯子,我猜不出你的想法,你到底想——”
“我想让你闭嘴。”
程肃年突然侧身压过来,把他抵在椅背上,不耐烦地亲了过来。
封灿被堵住嘴,果然闭嘴了。大概亲了十几秒,程肃年抽身坐正,肩膀放松往后一靠,又闭上了眼睛。
封灿:“……”
难,谈恋爱难,和程肃年这种人谈恋爱更难。
就这样,后半段路程程肃年是睡过去的,快到基地时,封灿提前把他叫醒,怕他刚睡醒就下车,外面风冷,容易感冒。
随后一群人上了五楼,边吃饭边复盘今天的比赛。
复盘时封灿是第一个被教练批评的,但SP的人都知道,被太平哥批评,说明犯的错误比较小,问题不大。如果犯了大错,问题严重,绝对是程肃年亲自“招待”他。
封灿端正态度,一句一句应了,给教练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闪现撞墙这种低级错误,说话时眼睛瞟了一下程肃年。
程肃年的表情却是认真的,工作状态不掺私情,即使他们刚刚才在车里接吻了。
封灿不可救药地想,这男的冷静理智到没心肝儿的样子,简直是照着他的口味长的,否则他怎么越看程肃年越喜欢?
也可能是他的口味随着程肃年变化,程肃年变成什么样,他就喜欢什么样。
反正喜欢也好,爱也好,全无道理可讲,让人参不透。
当天晚上,收工后大家各回各窝,训练室又空了。
封灿和程肃年是最后回六楼的。
这半个月以来,他们虽然照旧睡一张床,却在进行精神上的分居。
今天分居能结束了吗?
封灿坐在床上等程肃年洗完澡出来,等待的时候,他玩了一会游戏机,翻了翻床头的笔记本——是程肃年记笔记的本子,似乎偶尔也会写日记。
这本子很旧了,看样子保留了好几年。
封灿伸手摸了摸,脑海中幻想出程肃年前几年坐在床头写写划划的模样,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
正想着,身后有开门声。
“你在干什么?”程肃年洗完出来了,到床边坐下,一边擦头发一边道,“那不是日记,没什么好看的。”
“……谁说我要看你日记啊。”封灿巨冤,“我才不是那种人好吗?”
程肃年笑了声。
封灿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主动抢过毛巾,帮他擦头发。
“队长,我们和好了吗?”
“你觉得呢?”
“你不要再让我觉得了,我觉不出来。”封灿停顿了几秒,语气有点犹豫,“其实后来在车上,你睡觉的时候,我又想了一下。”
“嗯,你想出什么了?”
封灿帮他擦头发的动作变慢了,小声说:“我想向你求婚。”
“……什么?”程肃年怀疑自己听岔了。
封灿重复一遍:“我说,我想向你求婚。你不是觉得我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结婚吗?我认真想了想什么叫‘适合结婚’,按照现在的相亲标准,大概是有车有房、收入稳定,能养得起家,且身体健康样貌端正,没有家族遗传病史,人品过得去,没有道德缺陷,也没有各种不良嗜好和不良情史,这些我都满足,而我比相亲对象更适合你,因为他们可能不爱你,但我爱你。”
“……”
程肃年被噎住了。
封灿说:“哎,这段时间其实我好煎熬,我感觉我一直追不上你,你怎么那么好,让我使尽浑身解数也得不到,我甚至怀疑自己配不上你。可我反过来一想,我虽然不好,但也没人比我更好了啊,我都配不上你,别人不是更配不上吗?”
程肃年:“……”
“我开玩笑的。”封灿把毛巾放下,从背后趴在他肩头,声音放软了,喃喃道,“但上一句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队长,但我不是要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就算你愿意,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在考虑了,我会往以后想了,你有没有觉得我变好了一点?”
“……嗯。”
“那你爱我吗?”封灿催他,嘀咕道,“快点说你爱我吧,我刚才都说了,你从来没说过。”
程肃年没辙,他运营了半个月,节奏又被敌方AD控制了。
但SP的指挥不会轻易认输,他回身对封灿道:“爱是可以的,但我有一个条——”
“件”字还没说出来,封灿学会抢答了:“我答应!”
程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