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阳嘀咕着“有了新爹就忘了旧爹的小兔崽子”, 指着百百：“你挤到他了！让开点，这么大个休息室，非得坐他旁边是吧？”
百百不服气：“你不坐还不许我坐了？”
“谁说我不坐？”江九阳起身绕过茶几, 拎起百百的领子把人扔到一边, 自己占据了余晞景旁边的位置, 象征性地询问，“有意见吗？”
余晞景没理他，眼珠转了转, 江九阳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到空了的杯子，拎起茶几上的电水壶给他续了一杯。
他握着杯子，单手撑着沙发靠背, 弯腰将纸杯抵到余晞景唇边：“要喝水？”
江九阳的体温和一缕几乎闻不到的烟草气息笼罩下来，余晞景第一反应是把他踹开。可现在他实在提不起力气，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了半杯。
余晞景平时总是冷淡的，生病了却意外地软。江九阳手指动了动，摩挲着沙发光滑的皮质表面，克制住戳一下余晞景的脸颊的冲动。
但是真的很好戳。
又软又滑。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总有种自己在发光的错觉。
比亿千瓦的电灯泡还亮。
“让让让让！别凑一起！”赵南忍着酸臭的狗粮味, 拎起江九阳，把人扔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一个个没眼力见的，没看到人家需要休息吗？等下来个人背一下小余, 送他回车上。”
刚才赶走百百的江九阳又被赵南赶开了, 郁闷地蹲到沙发另一边，闻言, 立马举手试图参加竞选：“我算人吧？”
盛哥笑眯眯地用砖头本压在江九阳头顶：“你猜狗这种生物为什么叫狗？”
江九阳：“emmm……因为它们不是人？”
如果余晞景没蔫巴巴地趴在沙发上，百百绝对要给江九阳表演一个“笑到赛方联系精神病院”。
“走吧, 别耽搁了。”赵南看了眼时间，“你们也快上场了。”
盛哥点头：“Shiny不用紧张，正常打四保一就好。小江注意节奏，别太快了。”
江九阳比了个“OK”的手势。
“我不想……”余晞景执着地想拒绝，被江九阳打断。
“别说不用去，也别说能自己走，除非你现在站起来绕着休息室跑两圈，反正这屋不大。”江九阳做了个请的手势，“Please？”
余晞景抿了抿唇，估计自己现在一站起来就得倒，只能任由助理把他扶到背上。他偏过头，阴恻恻地盯着江九阳：“晚上记得锁好门。”
不然你睡一觉起来，也许会发现脑袋和脖子分家了。
“要夜袭啊？那我可不能锁门。”江九阳笑道，“欢迎阴间教主大驾光临。”
赵南：“……你是真的想气死他对吧？”
“假的。”江九阳长臂一伸，把Shiny薅过来，往前一推，“你余哥生气了，快哄哄他。”
众人鄙视地看着这个自己惹怒老婆还要儿子替他善后的屑。
Shiny三根手指朝上，信誓旦旦地立下军令状：“余哥你放心！如果这局输了，回基地我就……”他卡住了，想不到他能“就”什么。
江九阳接话：“就给你磕三个响头，叫你一声爷爷。”
Shiny热血上头，当即应下：“好！”
余晞景：“……”
我刚成年，就能给人当爷爷了？
直接少奋斗四十年是吧？
“赶紧走。”余晞景闭上眼睛，不想再看江九阳这散德行的玩意，“看到你的脸，我胃更疼了。”
“我的帅这么有攻击力了吗？”江九阳摸了摸自己的脸，招手喊Shiny过来，“来来来，你余哥还有话要交代你，好好听好好学，争取上场了一打五。”
Shiny亦步亦趋地跟在助理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余晞景。如果他有尾巴，此时应该已经摇成风车了。
余晞景沉吟片刻，开口了：“卖了江九阳，没别的要求。卖的时候别犹豫，果断点，引着龙的攻击往他身上打。”
——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说出了最不做人的话。
Shiny听呆了：“啊？”
江九阳：“……喂，过分了啊。我觉得你现在能回答一下盛哥的问题，狗这种生物为什么叫狗？”
余晞景白了他一眼，脑袋偏向另一边，不理他了。
赵南准备跟着余晞景去医院，赛场这边交给盛哥领队。
“他能先吃点东西吗？”江九阳问。
“可以喝点粥，我让人买了，等下直接送到车上。”赵南说。
宸烈举手：“我包里有。”
“有什么？辣条可乐格瓦斯，薯片饼干巧克力？”赵南扭头看着宸烈，磨牙道，“小余的零食也是你给的吧？你等着，明天开始我们就查寝——所有人都查。”
提供饼干的宸烈：“？”
提供老干妈的百百：“？？”
什么都没提供的所有人：“？？？”
我们做错了什么要陪他们一起倒霉啊？！
百百缩在Deer身后，挡住一排仇视的目光。见赵南带着余晞景渐渐走远，探出头，好奇地小声八卦：“所以到底有什么啊？Zero又不是你，能在床底下藏什么东西？”
“一个整理箱而已，你以为是什么？”江九阳面不改色地骗老实人，刻意没压低音量，“难道你多余的衣服裤子鞋子帽子不会装箱塞床底吗？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床底下都是零食。”
竖起耳朵偷听的余晞景：“……”
要说衣服帽子……其实也没错。
不过是LIM周边出的、带江九阳ID的那款。
等等，不会吧？这货不会发现了吧？！
余晞景表情僵住。
上次被江九阳发现他拿他手机保存夜市双人照的时候他都没这么久紧张，因为那里有些款式，明显不是最近新出的，而是去年他进圈前后发布的限量版。
那时余晞景刚知道江九阳打职业后是在LIM战队，不知道怎么，他大脑忽然抽风，回过神时，已经在LIM官方旗舰店抢到了全套印有“First”ID的粉丝周边。
他可是特意加了个锁……哦，对不起，用这种铁丝一捅就开的小锁面对江九阳，实在太侮辱这个能撬开天台门锁的人才了。
余晞景闭了闭眼睛，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算了，人生很短，很快就过去了。
……
LIM今天的对手几乎没有悬念，第一局赢得顺风顺水，没给观众太多意外，反倒是余晞景画风突然转变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官方直播间的弹幕在整个中场休息时间非但没停，还越来越多了。
直到第二局开场，观众们抻着脖子期待余晞景在继续当阳间人、还是受不了了准备回阴间，便看到跟在队伍后面走出后台的Shiny。
观众茫然了。
难道余晞景趁中场休息的十五分钟还整了个容？
“这……”三位解说也是一怔。
“这位选手是LIM的替补辅助，Shiny，春季赛有过上场经验。”解说A紧急查阅资料，想起了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替补，“中韩友谊赛时他曾代替LIM前队长上场，是个……嗯，风格稳健的选手。”
“Shiny的打法和Zhang非常相似，看得出来，是师徒一脉相承。”解说B轻咳一声，带过这个令LPL人不适的话题。
解说C：“如果准备沿用Zhang在队时的体系，他上场还是很合适的，可他的风格与Zero截然相反，LIM这一手换人……倒是看不懂了。”
场上选手调试完外设，进入B/P环节。
对手不知道LIM是什么路数，一开始怀疑Shiny是什么出奇制胜的秘密武器，后来想想，LIM对付他们还用得着出奇制胜？
正常打都能压着他们揍好吧？
五人流下心酸的泪水，仍是严以待阵。
LIM一方，盛哥没有限制他们拿什么英雄，几人挑选自己擅长的拿，江九阳锁了个薇恩。
Counter留给了Shiny，轮到他时，盛哥问他想要什么。
Shiny犹豫一下，有些羞涩地说：“寒冰。”
所有人：“……”
江九阳缓缓吐出一口气：“操。”
Deer百百宸烈一齐低头憋笑，祈祷张队千万不要听今天的语音。
不然张队可能会连夜扛着飞机冲到S市，用刀架在余晞景脖子上，逼他把那个软fufu又听话的小徒弟还回来。
盛哥笑容和善，提醒道：“四保一。”
“哦哦。”Shiny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那就，日女……光女吧，控制强点。”
盛哥点头同意了。
比赛开始，薇恩前期并不强势，双方打得较为和平。观众们看着看着，心态逐渐平和下来，开始有闲心八卦了。
【为什么换人为什么换人为什么换人？！】
【合理怀疑此处有py交易。】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真有什么交易也不能直接换人这么明显，你要说上把Zero放水了我还信。】
【Zero哪里打得不好了？为什么突然换人啊？】
【哪里不好？你还是问问哪里好吧。】
【抢己方C位人头、团战不听指挥、开麦嘲讽队友……太多了，数不过来，Zero打一场比赛，基本就是辅助反面教材完全版。】
【有病吧？不听指挥？Zero自己就是指挥好吧？】
【他还不是完全指挥位吧？每次都是Deer牵头的。】
【怕不是LIM终于受够余晞景了，准备不要他了哈哈哈哈！】
【我是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刚进后台没一会，Zero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First就把Zero抱起来了！公主抱！】
【？？？】
【你说江九阳抱谁我都信，抱余晞景？你确定他不是把人抱起来然后摔下去吗？】
【嗐，又一个嗑CP嗑傻了的。】
【证据呢？】
【楼主：我没来得及拍照……】
【场馆有监控吧？牵出来溜溜啊？】
【违规了吧？没必要为了证明这个让人家丢饭碗。】
【毕竟不可能是真的哈哈哈哈！】
尽管没人相信“江九阳公主抱余晞景”这个震撼三观的事，但要说Zero身体不舒服被换下场，倒是还有可能。
不然凭余晞景对人头的执着，除了打QWQ陷入劣势的局面，哪次他赢了，人头数没破两位？
【难怪上把一直在划水。】
【？？？】
【前面看看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我就奇怪了，辅助一场比赛八个人头，怎么就叫划水了？这不比大多数辅助拿得多？】
【而且我们Zero成长了，知道保护队友了，知道给队友让人头了，这得赶紧奖励小红花啊！】
【emmm一时间分不清前头是在夸奖还是在嘲讽。】
【……当然是夸啊沙比，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余晞景比起春季赛进步神速吧？】
【不论是搭档的队友还是教练，LIM才是最适合Zero的战队，这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没有！】
【WGO简直是耽误人！】
【你们这帮善变的人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期待LIM基地爆炸的就是你们！】
【夸Zero就夸你自己的，扯别队干什么？】
【Zero不适应WGO，WGO也不适合Zero，和平分手而已，某些人别蹦跶挑事。】
不出所料，在江九阳的薇恩升上六级后，不论对手如何挣扎，局面也逐渐演变成了LIM一边倒。
弹幕上的无关评论越来越多，话题大多集中在突然被换下场的余晞景身上。
而风暴中心的Zero选手正窝在病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碗喝了大半的小米粥，和两种不同的胃药。他一只手挂着点滴，另一只手捧着手机看比赛直播。
余晞景嫌弹幕挡视线，对那些议论他为什么没上场的话全盘无视，也就“公主抱”的关键词能让他的目光停留片刻，随后他火速关了弹幕，不想再看到接下来的讨论。
弹幕关了，却没法屏蔽解说的声音。余晞景只能忍着那三人时不时对江九阳动向的错误猜测，边在心里吐槽边看下去，旁边还时不时有人来打扰。
“Zero，要热水吗？”
“还想喝粥吗？”
“多喝点热乎的，不想喝水的话我给你买奶茶……”
“奶茶什么奶茶？人家胃不舒服，下一秒医生冲进来把你变成奶茶！”
“我什么都不要。”余晞景头疼地看着他们，“你们不如坐下，先看比赛吧。”
赵南给余晞景开的是单人病房，除了他还有副教练、以及几个生活助理和后勤人员跟过来，此时在余晞景的带头下，一人抱着一部手机看比赛。
余晞景没严重到急性肠胃炎的地步，他平时作息规律，身体也很好，这次只是饮食不当造成的，输液两次再配合口服药，很快就能好。
“你就庆幸吧，恢复快能赶上下一轮比赛。以前也有在赛场上犯胃病的选手，休息一两轮算轻的，还有干脆就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被诊出胃溃疡的。”赵南絮絮叨叨地说，“还好你上一局打得不错，换下来也可以说是要练替补……虽然闲得蛋疼的人还挺多。不过赛后到底得给出一个官方解释，这回卖卖惨，又能收货一堆粉丝，你觉得……”
“不许说。”余晞景打断他，“丢脸。”
“你也知道丢脸啊？”赵南凉飕飕地说，但转头一看余晞景疼得小脸煞白的模样，还是心软了，放轻了口气说，“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也是职业选手该做的，你说你最近练得这么凶，身体练坏了，技术再好有什么用？不还是不能上场吗？”
“我的。”余晞景认错态度良好，“下次不会了。”
赵南呵呵：“你还想有下次？”
余晞景：“……没有了。”
“经理，人家已经认错了，你怎么还跟First似的，咄咄逼人的？”副教练看不下去了，视线从比赛上移开。
余晞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显得更加乖巧，精致的相貌中透着一丝脆弱，让人看了就不忍心责怪。
赵南面无表情地看了副教练几秒，默默低头看比赛了。
被Zero乖巧外表迷惑的人，总有一天会吃苦头的——这句话送给当初刚把余晞景接到LIM基地时的年轻无知的自己。
赛场上，LIM正准备开大龙团。在之前的二十多分钟里，对手被他们压制的很惨，尤其是下路，已经被江九阳拆到二塔了。
Shiny的辅助不像余晞景那样，但也中规中矩，至少打对面的吊车尾战队是足够的，解说评价不熟悉或者没印象的选手时会说的“风格稳健”“是个稳重的选手”之类的话用在他身上正合适。
——指的是过去式。
现在这孩子已经在余晞景的带领下，走上了一条阴间的不归路。
Deer准备开龙，对手再认为没希望，也得努力挣扎一下。Shiny紧随其后冲过去，抬手就要朝躲在龙坑后的对手动手，被Deer哭笑不得地阻止。
江九阳无奈道：“孩子，你退后，先退后，别冲那么前。”
Shiny红着脸退后。
LIM休息室内一片沉默，而围在病房看直播的几人纷纷偷瞄蜷在病床上捧着手机的某教主，怀疑这就是个大型传染源。
赵南叹了口气：“这届辅助，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副教练幽幽地看了眼余晞景：“唉，好好的孩子啊，就这么被人带着走了歪路。”
余晞景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副全神贯注看比赛的模样，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辅助之间友好交流技术的事，怎么能叫“误人子弟”呢？
解说们则泪流满面。
哪怕余晞景不在赛场，他们仍然逃不过因为提及Zero而被打脸。
也许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