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凌被当街打到骨裂, 当地警察在事后表示无可奈何，根本抓不到人。宋洄之对这个结果早已心知肚明，盛凌倒也没去追究, 估计心里也猜到了点。
宋洄之觉得有点愧疚，但是转念一想也没办法。他确实找到沈衿门上去了, 然后就被几十个枪口指着了……
总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
旅行当然是立即取消了。宋洄之买了最近的机票，尽快把盛凌送回去。回国以后带他去A市最好的医院又检查了一遍。跟那意大利医生说得差不多，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骨裂只需要限制活动外加静养，软组织挫伤就更没什么了，涂点药就会慢慢恢复。只是后背上那片大片的青紫看得人心疼。
宋洄之每次给他涂药的时候都忍不住想沈衿回国没？等沈衿回来了得想办法再去找他一顿麻烦……盛凌忽然“嘶”地叫了一声，宋洄之回过神来，忙道：“怎么了疼吗，不好意思, 叔叔有点分神, 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已经好多了。”盛凌说, “小叔叔, 我想出院。”
盛凌在医院里已经躺了好几天了, 每天都很无聊。宋洄之最近在忙戎带地区项目启动的事, 昨天终于尘埃落地了。他想了想，说：“行吧。我去跟医生说下。”
宋洄之给盛凌办好了出院, 把他住院时带过来的大包小包东西拎到后备箱。盛凌想帮忙, 宋洄之制止了。
盛凌说：“我手又没受伤。”
宋洄之：“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负重不能做体力劳动。”
盛凌无奈：“就这么点分量算什么体力劳动……好吧, 听你的。”
两人总算上车。盛凌的后背靠在副驾驶座上, 眉头微微皱了下, 伸手去调椅背弧度。宋洄之知道他后背又在疼了, 便凑过去帮他系安全带。
“小叔叔, 其实我每次上你车不系安全带，都是在等你来给我系。”盛凌忽然说。
宋洄之笑道：“我知道，你要引起我注意嘛。别扭小孩的撒娇。”
“不光是撒娇。”盛凌轻轻搂住他，“我总是很想像这样抱着你。”
宋洄之皱眉道：“松手。”
盛凌老老实实地松开了。
宋洄之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发动了车子。车厢内自动播放起音乐，盛凌挑了挑眉毛，问：“你怎么不听Smooth Jazz了？”
车厢里正在播放的不是宋洄之以前喜欢的那种轻柔舒缓Smooth Jazz，而是带着强烈节奏感的Pop Jazz。
宋洄之随口道：“听久了口味总会变的。”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最近是有点心烦，需要一些节奏感强烈的音乐来缓解内心的焦躁。
“哦。”盛凌没再说什么，扭头望向窗外。
自从盛凌考上清华以后，叔侄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宋洄之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那种庸俗的家长，孩子拿一张清华录取通知书回来，他就高兴得什么都愿意答应。
以至于盛凌看着两旁的道路越来越熟悉时，简直难以置信：“小叔叔，我们这是要回家吗？”
宋洄之：“对。你都这样了，难道你还想住校？”
“我这一顿打挨得真是不亏。”盛凌笑起来，“下次见面我还得谢谢他。”
宋洄之：“还是不要了吧。”想到和沈衿那晚的谈话他心里却又涌起一股烦乱，他忍不住想把音乐调得大声点，让节奏明快的鼓点驱散内心的怪异感觉。
他们是家人。宋洄之想，他们必须只能是家人。
林阿姨已经把盛凌的房间重新打扫过了。床单被套都拿出来晒过，桌面地板窗台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宋洄之推开家门的时候林阿姨正好刚把饭做好，她一看到盛凌就露出高兴的表情：“小凌回来啦！”
“林阿姨。”盛凌朝她点点头，笑着说，“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好久，哎呀，你是不是瘦了？……”林阿姨是位非常健谈的人，宋洄之怕她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于是找了个借口打断话题，让她提前下班回去。
盛凌似乎意识到什么。林阿姨走后，宋洄之去盛饭。盛凌看他端着饭碗朝自己走来，抬头问道：“小叔叔，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谈？”
宋洄之：“嗯。边吃边说。”
盛凌：“是我们俩的事吗？不然你不会让林阿姨走。”
宋洄之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盛凌就打断他：“先说结论，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一直追求你直到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为止。”
宋洄之出师未捷就被噎个半死。他有些郁闷：“你就不能听听我的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盛凌笑了笑，说，“我从十六岁就开始想这些事情了，关于我们为什么不应该在一起，我想的难道会比你少吗？”
宋洄之抿了抿嘴唇。
盛凌垂下眼睛，说：“小叔叔，吃饭吧。”
宋洄之叹了口气，夹了几个菜到他碗里。夹着夹着宋洄之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问道：“那你不吃青椒和香菇到底是真的不吃还是也是在撒娇？”
盛凌挑食挑得很奇怪，辣椒肯吃，但是青椒不吃。香菇不吃，但是金针菇平菇什么的又很喜欢吃。反正他只要是不肯吃的东西，哪怕菜里只有一点点，他这一份菜也是绝对不会动一筷子的。
除非宋洄之一块一块地给他挑出来。
盛凌咳了一声：“香菇是装的，青椒我是真不爱吃。我觉得那个味道很恶心。”
“好吧。”宋洄之感觉把话说开以后，他确实正在逐渐认识到一个全新的盛凌——其实也不能算全新，应该是半新，毕竟他很多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盛凌似乎很愿意聊这个话题，他说：“我其实还挺喜欢吃香菇的，但就是死装。有一次我没注意，当着你的面夹了一筷子。我紧张死了，特别怕你看到。我就偷偷赶紧把那块香菇吃了，心里尴尬得要死，觉得自己人设崩了。其实你根本没在看我，就我一个人尴尬到半夜想起来还睡不着。”
宋洄之被他逗笑了：“你这个人设装得也是不容易。平常看起来酷酷的不爱搭理人，原来内心戏这么多。”
“我也就是对你这样。”盛凌撇撇嘴，“我对别人那是真高冷。”
宋洄之一时有些汗颜。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因为他太清楚这种“我只对你是特别的”的套路了，盛凌明显是在钓他。
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听了或许会很动心，三十岁的成功商业人士外加叔叔听了只觉得尴尬。
更糟糕的是盛凌似乎察觉到他的尴尬了，盛凌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古怪。宋洄之看到他耳朵都红了。
宋洄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盛凌恼羞成怒道，“我、我这不是，我第一次追人我又没有经验！你不许笑了小叔叔！”
宋洄之揶揄道：“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你再笑我就要亲你了’？”
盛凌瞪大眼睛，愤怒又崩溃地大叫：“你别说了！我们换个话题！不谈这个了！！！”
宋洄之笑得不行，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盛凌气得咬牙切齿，满脸通红。
“换个话题的话，嗯，我其实还是想聊聊这个。”宋洄之渐渐平静下来，认真道，“你有没有考虑过，真的跟我在一起的话会怎样？”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盛凌毫不犹豫。
“不是这个。”宋洄之心想小狗崽子还是蛮会哄人的，他顶着这么张英俊帅气的脸说出这种话，这要是换个小姑娘过来谁听谁不迷糊。可惜宋洄之抚养他这么多年，对他这张小帅脸早就免疫了。宋洄之说，“你有没有想过，比方说，林阿姨会怎么想？”
盛凌皱眉：“我管她怎么想？她要是看不惯那就别在我们家干了。”
宋洄之叹了口气。他就猜到盛凌会这么讲。
盛凌的性格要是和凯凯加起来除以二就好了。宋洄之忽然发现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凯凯，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小叔叔。”盛凌不高兴地说，“你又在想谁？”
“？”宋洄之诧异地看着他，“这么明显吗？”
盛凌冷哼一声：“不明显，我只是看你发呆瞎猜的。猜中了。”
宋洄之果断把话题拧回去：“好吧，那叔叔就直说了。其实当同性恋还行，毕竟现在社会上对这个群体已经很包容很理解了。但是叔侄乱.伦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我们不是乱.伦。”盛凌的语气尖锐起来，“你为什么老是在纠结这个？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你要是实在介意那我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管你叫小叔叔。我就叫你宋洄之，这样你能少纠结一点吗？”
“不是这个问题。”宋洄之温柔地看着他，“小凌，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一个称呼就可以改变的。就像你现在对我的感觉，难道会因为称呼而改变吗？”
盛凌把饭碗丢在桌上，扭过头去，一字一顿地道：“反正你就是把我当小孩。”
宋洄之心想你生气都还会砸饭碗难道你不是小孩吗……当然他不可能把这话说出口，他只是耐心地说道：“小凌，我就像你的父母。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爸爸一起守在产房外面，我是除了你爸爸妈妈以外第三个抱你的人。哪怕你将来七老八十了，你在我眼里依旧还是个小孩。这一点已经永远无法改变了，我永远是你的长辈。”
宋洄之到现在还记得他从盛杰手里接过小盛凌时，那种触及心灵的感觉。那是一个真正的全新的幼小的生命，他是那么脆弱那么需要呵护。从那一刻起宋洄之就认定了这个孩子，这孩子是他的亲人。他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样去疼爱他。
盛凌扭着头死死盯着窗外，他的眼圈有些发红，就像看到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横亘在他和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之间。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主要的。”宋洄之看着他英俊年轻的侧脸，再一次忍不住地想，盛凌跟他父亲真的太像太像了，像到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此他必须把话说清楚。他知道这话很残忍，但他还是说道，“最主要的问题是，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
盛凌猛地回过头来，错愕而剧痛地看着他。那表情就像被一道看不见的鞭子狠狠抽打眼睛。
宋洄之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小凌。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你完全没有恋爱方面的兴趣。这才是最最关键的问题。”
盛凌：“我不信。”
宋洄之还想再劝，盛凌却起身走来，用力把他推倒在地上！宋洄之大惊，激烈反抗的同时愤怒大吼：“盛凌！你又想干什么！”
“别动，我好痛。”盛凌哑声说。
宋洄之只迟疑了一瞬，盛凌就已经吻上来。
宋洄之感觉牙关被强行抵开。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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