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的两天, 除了上厕所, 陆秉行没再踏出这间办公室一步, 吃在此睡在此。
中间一切吃穿用度, 全都是尹析安排人准备好，直接送过来的。
也幸好这两天恰好是周末, 不至于让老师同学对他们的失踪，大惊小怪。
至于前一篇关于梅森素数分布规律的论文, 已经由阮教授最终审稿无误，发送给了美国知名期刊《数论杂志》。
其实，他的审稿实在简单不过, 华晖是真正的天才, 不论是文献索引，还是专业翻译, 包括计算过程，都清晰明了的不能再清晰。
就算让他来写，也不可能更好了, 所谓的检查，也不过是多一重心理保证而已。
周一的早上，阮教授亲自打电话帮华晖请了假。
这三天，他可以说是宵衣旰食, 人压榨道极致。
还是年轻好啊……
如果换成他，这漫长的计算，起码十天都结束不了。
不过, 他倒是想，但他也没机会啊……
他可没办法，一下子就解决两个纠缠国际数学界几百年的问题，哎……
震惊国际数学界的天才来了，甚至可能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天才降临了。
而他，有幸见证了其的诞生。
阮教授不禁想到同系的严师姐，这个一心沉迷数学的人，她半辈子没做到的事，她的儿子要做到了。
用的还是她最擅长的代数几何。
天才、天赋，何等让人绝望的字眼。
绝望？
阮教授一愣，这个词，居然会从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自幼聪慧，从上学后便一路跳级，十五岁就上了大学，而后在数学领域展露天赋，拜N大最权威的教授为师，读硕读博，后来又成功留校，几乎拿遍了国内的数学大奖，恩师暂退后，他几乎成了国内数论研究的支柱人物。
这样的他，这样外人眼里毫无疑问的天才人物，居然因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感到绝望。
啧。
阮教授摇摇头。
华晖说得对，他着相了，学海无涯，数学无限，吾辈当上下而求索……
之后的日子，陆秉行除了偶尔进邮箱查看一下投稿的近况，其他时候则一门心思投入了另一颗数学明珠的怀抱。
论文投稿的时间恰好是工作日，杂志社人手充足，不过一天，投稿论文就从Submitted to Journal状态，进入到了With editor环节，也就表明杂志的编辑办公室，已经成功接收了他的论文，并且分配好了专门的编辑来进行初步审核。
这个初步审核的编辑，并不是真正的论文编辑，而是被称为技术编辑，也就是审查他的基本格式是否正确，论文内容是否属于杂志接收范围等等。
某日午后，陆秉行打开杂志网站，就发现自己的论文状态又变了。
不知道技术编辑是否被两篇论文的标题给震撼到，审核的速度这般快得超乎寻常，一般论文在这一步，可能被卡半个月到几个月的都有，更多的甚至会被直接打回来。
而他这一反常态地，只短短四天，审核状态就变成了under review，也就证明，论文在杂志内部的审稿已经通过了，接下来要进入外部审稿，也就是俗称的同行评审。
这是整个审稿过程中，最严格严谨、也是最漫长无边的环节。
《数论杂志》是美国的期刊，所谓同行评审，一般会根据技术编辑自己的关系，将论文给到各大院校相熟悉的教授，杂志社也会给审稿人一定数额的劳工费。
不过，按照他投的这两篇论文的层次，一般的数学界同行肯定审不了，必然会交给普林斯顿或者麻省理工大学的大牛数学家们，世界上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名字印在数学书上的那些人。
对此，陆秉行很是期待。
只这个过程，不知需要多久？
……
“我的天，华晖，太帅了吧……”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这哪里是比赛，这简直是单方的屠杀啊！”
“这刚好是第七局了吧，还是华晖那队后攻，要是他们再得一分，那马上就可以直接结束比赛了，真不敢相信啊，除了捕手漏接的几球，几乎所有打者都是被直接三振出局的……”
“漫画男主也不能这么厉害吧，天噜啦……”
“我有悔，以前觉得棒球规则太复杂了，从来不看，只喜欢篮球，现在才认识华晖！”
“哈哈……”
“华晖真帅啊，想嫁给他！”
尹析坐在观众席上，听着周围男男女女，对棒球场上人员指指点点，当然，最重要的是对华晖指指点点。
这一周是校运动会开始的日子。
因为他们学校创始人曾经在国外留学期间，深爱棒球这项运动，所以N大的棒球队配置也格外豪华，每年的运动会棒球更是必备项目，学校甚至还特地为棒球设置了两项奖学金。
可惜，棒球在国内并不是多受欢迎的运动，各种比赛组织地很少，所以真正会的人数也更少。
他们数学系，这一届共八个班级，零零碎碎好不容易组织出一只十一人的队伍，最后，学生会还逼着他去劝说华晖。
不过华晖，这回却是意外地好说话，试探般地一提，他就答应了。
想到这里，尹析心头微甜。
连刚才对华晖太过招人，而导致的些许苦涩，都消失不见。
他抬头，目光在场间逡巡，搜索着那人的踪迹。
华晖就是星光所在，很快，尹析便看到那具熟悉的修长身影，正提着球棒，站在打击预备区。
“three out……”
随着裁判的喊声，陆秉行紧了紧头上的帽子，提着球棒站到了捕手身边的打击区上。
对方的捕手是个话挺多的人，在等待投手投球的间隙，还特意抽空跟他聊天，倒是一点也不见外。
“华晖，你这技术，去参加全国赛，也能夺冠吧，我估摸着，你要是有兴趣，还可以去大联盟看看，他们说不定也愿意签你，投打全能型选手啊，太了不起了，每一项都做到了极致。”
话是实话，不过人很聒噪。
陆天才低头瞥了他一眼，冷淡道，“你的投手大概已经等急了，赶快配球吧！”
那捕手不满，嘟囔道，“怎么这么冷淡啊？”
刚抱怨完，他就赶紧用手套挡住视线，给投手丘做了几个指示。
不过，凄惨的是，接连都被投手给直接摇头否决了。
“这龟儿子，今天全程很任性啊！”捕手气得口不择言。
裁判就站在身后，听到这话，差点要判陆秉行保送上一垒。
闻言，那捕手不仅没有恼火，反而立刻喜笑颜开，保送好，保送好，他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怪物。
让下一个人来吧！
不过，这极其优渥的决定，却被陆天才十分坚决地拒绝了，笨蛋才想保送啊，全垒打才是他的归宿！
几人商量完毕，再抬头，就看到投手已经摆好了姿势，显然是撇过捕手，自己独自下了决定。
“呼……”白色小球呼啸而来。
“卡特球……”
陆秉行嘴角微勾，双眼轻眯。
“啪……”铝棒撞击的声音响起，而后就看到，白色的小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径直朝着外野后的计分板而去。
陆秉行抛下球棒，先朝着观众席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才向着一垒的垒包，慢跑而去。
“本垒打，又是本垒打，数学系的1号王牌华晖选手，击出了本场个人的第三只本垒打，而且这只本垒打也直接敲响了比赛提前两局结束的钟声，两队的分差已经超过了十分，或许，我们可以称其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再见本垒打’！”
“必须要说一句，华晖选手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了，精彩绝伦，无与伦比。作为投手，全场没有让对手从他的手里拿下一分；作为打击手，上场四次，除了其中一次被四坏球直接保送，其余三次均击出了本垒打，这是怎样惊人的数据，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话音落下，观众席便响起震天的欢呼和掌声。
无数帽子，向着场间撒落而去。
“仿佛得到了上天的庇佑一般……”尹析看着夕阳下跑动的矫健身影，嘴角勾起极醉人的微笑。
不论什么，华晖都能做到极点的那种优秀。
……
从牛棚出来后，陆秉行直接大步朝着尹析走过去，在他身前站定。
轻掀眼皮，撇了撇人手里拿着的未开封的冷饮，胸有成竹道：“给我的？”
这会儿，他的战服还未换去，穿着贴身的棒球衫，雪白的棒球袜，显得腿部修长，肌肉分明。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双颊，顺着性感的喉结，无耻地滑进薄薄的上衣里，尹析看着，忍不住喉咙发痒，轻轻咽了咽口水。
这样青春四溢的、流汗发热的华晖，他从未见过，浓郁的属于成年男性的荷尔蒙气息，肆无忌惮、扑面而来，一时间，他唯有窘迫、羞乱之感齐齐涌上心头。
连简单地和华晖目光对视，似乎都要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捏了捏手里的冰水，他轻轻点头，故作淡定道，“嗯。”
“给我。”陆秉行伸出手。
媳妇好蠢又呆的样子。
水马上再被他的掌心焐下去，冷气都要散光了。
尹析立刻伸直了双手递过去，就像一个好好学生，恭敬地递作业给老师检查一般。
陆秉行眉头轻挑，接过他手里的能量水，拉开铝盖，仰头喝了起来。
尹析回忆着刚才肌肤相触的温热之感，忍不住轻轻捻了捻手指。
抬眸后，眼角余光瞄到华晖喉结滚动，喝水的动作，又忍不住呼吸微促，好性感啊……
不知道咬一口是什么感觉？
惹。
尹析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自己怎么变成这样的人，居然馋一个男人的身体了？
难道他不是，热爱华晖智慧的灵魂和善良的品德吗，怎么这么庸俗地开始馋身体了。
他脏了、下贱了……
尹析赶紧掐了掐右手的虎口，强迫自己从美好的喉结和肌肉上，收回视线。
陆秉行单手将铝罐捏扁，目光四下一扫，而后抬手，精准地将其扔进了几十米开外的绿色可回收垃圾桶里。
这一下，又引得旁边路过的学生们，一阵低声呼赞。
天才微微挑眉，掩去眼底的雀跃笑意。
“走吧。”
尹析高兴地点点头，小跑两步，跟他站成并排。
走了一会，看着路线，他有些疑惑，“这是去教师公寓的……”
陆秉行点点头，冷冷道，“嗯，去洗澡。”
洗……洗澡？
尹析偷偷瞄着他背影，感觉全身都有些发烫，仿佛刚刚才从赛场上下来的人，是自己一般。
陆秉行边走路，边想着刚刚在休息室里，高扬他们灵光一闪的建议。
他们竟然让他出卖自己的肉-体，然后道德绑架尹析？
真的太坏了，下流。
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多了他们这样奸诈又蠢毒的男人，才没办法变成美好单纯的人间。
不过……
不知道，等下究竟会不会好用？
……
教师公寓的这个套间，是以前华翰学买的，后来开了设计公司，全家搬到别墅去住了，不过这房子还是他们的，没卖掉，一直空着，华晖上大学之后，就把钥匙拿到了手里，大部分时候嫌宿舍拥挤，都是来这边住。
尹析坐在灰色的皮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的流水声，坐立不安，感觉自己哪哪儿都不对劲。
然而，还没胡思乱想一会。
就听到水声一停，陆秉行头发滴着水，肩上搭着一个毛巾，穿着四角裤就直接出来了。
尹析两眼微瞪，这……这……
太过分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就是这样吗，上半身的肌肉好明显，一块一块洁白又流畅，还有……下面好大一堆啊……
想着，尹析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额，今天穿得宽松的裤子，好像没有那么明显。
等等，what，他这是在干什么？
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尹析整个人一震，觉得自己脏了，脸颊、耳朵哪里都烫得厉害。
他赶紧顺手扯过身边的抱枕，死死按在了大腿上。
陆秉行本来很享受媳妇的眼光钦羡，心里还暗暗夸了高扬那群蠢货几句。
可是，突然间，好好的蠢媳妇，整个人跟傻了一般，扭过头也就算了，还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天才不爽皱眉，上前几步，紧挨着媳妇坐到了沙发上。
“为什么不看了，难道我身材不好吗，要不要把裤子脱掉，你再仔细看看，腹肌，还有哼……”
闻言，尹析心里一喜，目光不自觉飘了过去。
然后，心神大震，他是不是疯了，被华晖带沟里去了，他居然真的想看……
他赶紧收回视线，整个人正襟危坐，抱着抱枕，慢慢跟华晖挪远了距离。
“你把衣服穿起来，天凉了，别感冒了。”
陆秉行看着媳妇的动作，更不开心了。
一怒之下，他伸长手臂，欺身过去，直接一把将人捞到了怀里，抱在大腿上端端正正放好。
“你是不是想不负责任？”
这突然的一番动作。
尹析忍不住杏眼瞪圆，尤其两人四目相对之后，他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心脏扑通，手足僵硬。
“你……我们……这……”
陆秉行扶着他的细腰，认真质问道，“你看了我的身体，知道在古代这有什么后果吗？”
闻言，尹析暗自翻了个白眼，不会有任何后果，古代的农村，人家到夏天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光着膀子在河里洗澡的。
然而，等他抬起头来，看到对方平日冷淡至极的黑瞳中，此时染上的火热与真挚。
在夕阳温黄斑驳的光线里，在徐徐送来的清凉秋风里，他此刻心里哪怕有万般情绪，也在那么一瞬间，如潮水般消退得一干二净了。
干净清亮的男声响起，郑重又急切，“嗯，要三媒六聘，金屋藏娇，我也愿意这样负责任的。”
一口气说完后，尹析用力地咬紧了下唇，双眼更是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华晖，似乎押上了所有勇气，似乎在给华晖压力，要求华晖也必须要给出令他满意的结果。
陆秉行看着这样的媳妇，心里的怜爱欢喜，一时无法言说，冷肃的眉眼整个温和下来。
他抬手抚上可怜兮兮，被咬得血色尽失的柔软嘴唇，“松口。”
似乎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尹析鼻尖微抖，搭在华晖肩上的手微微握紧，捏上他紧实光滑的皮肉。
陆秉行先是轻轻舔了舔，媳妇刚刚自己咬出来的齿印，“好美味……”
而后，便开始长驱直入，尽情掠夺美好。
这可是他等了几个月的宝贝媳妇啊。
教师公寓楼底下，栽种的一排排桂花，正肆意吐露着香甜芬芳，直欲要将人甜醉过去。
尹析搂着身下人的脖颈，闻着微风送来的香甜，整个人如同泡在了蜜露里，再难清醒过来。
……
第二天，两人是直接从教师公寓出发，去的课堂。
刚坐下，尹析就听到周围有女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哎，华晖怎么最近跟尹析的关系变得这么好啊，这不仅每天坐在一起，下课一起走，现在就连上课都一起来了？”
“是啊，他们两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啊，搞不明白？”
“就算有共同话题，也不是这么个黏人法吧，比我跟我室友还密切呢？”
“是啊，我想找机会跟华晖说句话，都不方便啊……”
“华晖不会理你的，之前听高扬还是谁说的，他爸妈婚变后，华晖心里受伤，早没心思谈恋爱了！”
“这上个大学，也不好好学习，也不谈恋爱，太浪费了吧？”
“是啊，尤其华晖还这么帅又有钱，打棒球还厉害，打架也厉害，这……这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几个人聚成一圈，边说边叹，言辞里的伤心和忧郁，可谓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而真正听到这些谈话内容的尹析同学，得意地咬了咬早上起床才遭受过突然袭击，而显得有些红肿的下唇，眉头越发止不住地上扬。
呵呵……甚至还心情雀跃地哼起了小调。
陆秉行从论文里抬起头，瞥了蠢媳妇一眼，大早上的，故意拿魔音害人，哼了这么长，就没一个调在音准上。
为了爱情，天才真是太过坚强、委曲求全了。
……
这天傍晚，陆秉行回家之后，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夏柳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就忧心地瞄一眼华翰学，但却始终怯懦地不敢发出一声。
而华翰学面前的水晶烟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陆秉行眉头微皱，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轻描淡写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华翰学抬眸，扫了他一眼，看着长大成人的儿子，突然心里松缓几分，其实本也不算多大的事，只不过他顺风顺水一辈子，头一回被这么坑，有些故意在家里撒气地成分罢了。
他摇摇头，“公司里的事，不说了。”
陆秉行心里有些预感，便又继续道，“说吧，我想听。”
华翰学这会儿，几分心思都移到自家儿子身上了，上下打量他几眼，好笑道，“你最近真是变了个性子？”
陆秉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所以，快说吧，把事情说清楚。”
华翰学的脸色怔了怔，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儿子要能在做学问上，这么有韧性就好了。
不过，这事他也无意隐瞒，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说了起来。
半晌后，陆秉行拧紧了眉头。
啧，这事恐怕还真跟他有关。
据华翰学所说，他们公司最近承包了市政府，在某景点前的建筑设计工作。
这设计很重要，他们公司一个团队，呕心沥血快两个月，前几天才给出了完整设计图交过去。
然而，今天他们居然接到市政府通知，说就在一个月前，跟这设计几乎完全相仿的一副作品，已经被人发到了外网上。
这还得了，我们的市政工程，要被发现照搬抄袭外网，那真叫丢人丢到了国外。
市政府要丢人，他们这个设计公司更要成为业内笑柄。
不过，他们的这个作品，刚承接前期，就给了概念设计到市政府，再加上这也不是第一次跟市政府合作，他们公司名声一直在，市政府办公室也愿意相信他们的清白。
目前，这事就他们公司和市政府相关部门知晓，直接给一力压了下来。
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他们公司当然没有抄袭，因为这个最初概念，就是华翰学自己勾勒的，因此，只能是有内贼提前泄露或者怎样。
但这事要查也难查，外网的IP追踪不到。
要直接从他们内部一个个排查，必然会引起公司里人心浮动，这些人都是艺术家，是他不辞辛苦挖来的人才。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4 19:08:29~2020-06-15 20: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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