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锁上，陆时野终于舍得放开了人。
乔荆桃投来视线，透出疑惑。
陆时野伸了手，取下乔荆桃脸上的面具。
乔荆桃眨眨眼，没反抗。
黑色羽毛面具被宽大的手掌拿了下来，露出乔荆桃上过妆的面容。
他的眉眼本就精致，上过妆后更显得似桃花般鲜妍昳丽，浓密的长睫卷卷翘翘，琥珀色的眼眸亮汪汪的，还涂了细闪的桃粉眼影，眼尾被拉长了，唇红齿白，比平时的清纯可爱多出几分靡丽艳色。
乔荆桃漂亮的眉眼一弯，那份带着糜烂气息的欲色便减退消失，浮现几分天真烂漫来，道：“你怎么都不夸我？”
“夸你什么？”
乔荆桃理直气壮：“夸我好看啊，难道我今天不好看吗？”
“……好看。”陆时野道，“但是涂了这么浓的妆，脸上不难受吗？”
“是有点不习惯，但卸妆的东西都在学姐的行李箱里，我想走的时候，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和学姐集邮拍照呢，我不好意思打扰她，只好先走了。”
乔荆桃探头探脑，轻车熟路地走向待客区域的沙发，一屁股坐下。
他仰脸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呀？我好饿，今早上五点就被拉起来去化妆了，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陆时野揉揉眉心，有些无奈地道：“我让徐助现在去食堂打两人份的饭。”
乔荆桃点头如捣蒜：“那也行，正好我也不想走路了。”
陆时野想起什么，看向乔荆桃踩着的厚底高跟鞋，问：“脚后跟的伤好了吗？”
“快好了，不过没事，我贴了创口贴。”
乔荆桃很是惆怅地叹口气：“以前都不知道，鞋子这么高的跟走起来简直是酷刑，我只是陪着学姐在布置的地点当背景板站了会儿，活动结束后也没逛展，我都感觉脚快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没陆时野说的那么低，反而蓬蓬的长卷假发让人有些热，索性将搭在肩头的西服外套给拉下来了。
陆时野刚给徐助发完信息，低头扫来的第一眼，先看到乔荆桃背后的两个黑色小翅膀。
下车以后，陆时野见了人就给他披上了外套，视线也没多看，现在才发现乔荆桃的背后还有两个小翅膀。
乔荆桃刚把外套放下，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转过背来，热情邀请：“你要摸摸我的小翅膀吗？”
陆时野离得很远，冷漠拒绝：“不摸。”
乔荆桃大受打击：“现场好多人都想摸摸我的小翅膀和恶魔角，我一个都没同意！我特地邀请你，你居然还拒绝！”
陆时野被一噎。
乔荆桃努力推销：“真的不摸摸我的角吗？质感很有意思的。”
他微扬起脸，眼眸里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像小朋友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第一反应不是独占，而且乐颠颠地捧着，想和自己的朋友分享。
陆时野喉结滚动，还是没能抵抗住来自小魅魔的引诱，走进几步，伸了手，轻轻地落在乔荆桃的头上。
乔荆桃微微偏头，用头上的恶魔小红角蹭了下陆时野的宽大掌心，问：“是不是感觉很特别？”
恶魔角是偏坚硬的材质，尖尖的顶端有微小的回旋弧度，在掌心蹭动着，带来一阵奇异的触感。
陆时野低低地嗯了声。
乔荆桃唇角翘起弧度，受了肯定，很是雀跃：“是吧是吧。”
他又道：“还有一个魔法杖也很有意思，不过那个太重了，我就转交给学姐的朋友了——我拿着那个魔法杖站了一个上午，手都酸了，不想再带着走了。”
话说着说着，不自知地带上了撒娇痴缠的意味，语气也变得可怜巴巴：“我的手现在还在疼呢。”
陆时野沉默了下，领会了什么般，试探性问：“要我给你揉揉吗？”
乔荆桃理直气壮：“要！”
态度得寸进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他练琴练得手酸时，家里人也会心疼地帮他捏捏手指揉揉手腕，乔荆桃早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陆时野倒显出几分无措，只好坐下来，先替乔荆桃解开了手上装饰用的仿真红玫瑰丝带。
绑缠了不过一个上午，纤细白皙的手腕就已经印上了淡淡的交错红痕。
陆时野皱起眉宇，手掌捧着他的手腕，骨感修长的手指按着隐隐酸疼的肌肤，力度轻而缓，慢慢地捏揉着。
温度偏高的手指贴着牛乳布丁般的软滑肌肤，按揉之间，酸疼减退，传递酥酥麻麻电流般的熨贴舒适感。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乔荆桃的身体变得放松，视线落在陆时野的身上。
身形高大的男人低着头，神色专注认真，动作笨拙而小心翼翼，像对待什么脆弱易碎的珍贵珠宝般，透出一股怜惜。
乔荆桃突然唤：“陆时野。”
陆时野抬起视线，等他说下一句。
乔荆桃闷闷的：“我的腿也好疼。”
又自己意识到有歧义，赶紧补充：“我不是想你帮我捏腿，我就是、就是想说一声……”
陆时野神色平静：“嗯，我知道。”
像有什么魔力般，乔荆桃的心声不知不觉都跑了出来。
“我今早上五点就起床化妆了，涂了一层又一层，坐了好久的车才到这边，进会展走了半个小时，在活动的地方站到结束，一口东西都没吃……”
陆时野道：“玩得不开心吗？”
乔荆桃道：“也不算不开心，漫展挺有趣的，和我互动的女孩子们很热情也很有礼貌，但我是来帮忙的，不了解角色，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会傻傻地笑，感觉很对不起她们。”
陆时野放缓了声音：“没关系，宝宝是去帮忙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乔荆桃想了想，认同点头：“我也觉得。”
笃笃敲门声响起，陆时野道：“应该是徐助，我去开门。”
陆时野去开了门，和外面的人交谈几句，接过了两个袋子。
一个印着便利店的名字，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还有一个是透明袋子，里面堆着好几层的饭盒和圆筒打包盒。
乔荆桃早被饿得肚子扁扁，两眼放光：“饭饭！我要吃饭！”
陆时野关上门，重新走回沙发前，将饭盒和袋子摆在茶几上，道：“袋子里是徐助在楼下便利店买的卸妆湿巾，吃完再来卸妆。”
乔荆桃嗯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拆开一次性饭盒的透明塑料盖。
三荤一素，分别是鲜橙烤鸭，豆角肉丝、狮子头和醋熘白菜，白米饭压得很实，分量充足。
陆时野在旁打开了两个圆筒打包盒。
一盒是清炖的萝卜排骨汤，一盒是鲜切的蜜瓜和西瓜。
“我让徐助随便打包的菜。”陆时野道，“下次再带你去食堂吃。”
乔荆桃嗯了声，迫不及待拆了一次性筷子开始刨米饭，夹了一筷子烤鸭肉，嗷呜嗷呜含糊不清地道：“好吃！”
柑橘特有的清香气味中和了烤鸭的油脂感，合在一起，酸甜开胃。
陆时野笑了下，也拿起了筷子：“觉得好吃就好。”
乔荆桃不再说话，埋头猛吃，等填了一半的肚子，才开始有空思考起和家里公司食堂的差异来。
平心而论，也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要说味道的差别，就算确实比他家好吃，也不会偏差到离谱的地步。
问题出在哪里呢？
乔荆桃的视线偏向陆时野。
陆时野也还在吃，动作不缓不慢。
餐盘里是不同的菜色——糖醋排骨、土豆牛腩、番茄鸡蛋和蒜蓉西蓝花。
陆时野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问：“想吃我这儿的菜？要哪个？”
乔荆桃本没这么想，但陆时野都这么说了，他果断应声：“我要糖醋排骨。”
陆时野转了筷子，用干净的那端夹了一块小排给他，道：“上个周食堂票选了最受欢迎的菜品，排名前三就有糖醋排骨，味道确实不错。”
上周？
好像正好是那个发布笔记的女孩子来面试的时间。
乔荆桃追问：“什么票选？”
陆时野道：“每个月食堂都会发放一份调查问卷，询问印象最好、印象最差的三个菜品，或者想要什么新菜色，食堂会将调查的结果公布在小黑板上，糖醋排骨得第二名，名字旁边标了银色的小皇冠。”
“得到差评的菜品呢？”
陆时野道：“味道改良以前，不会再出现在食堂的菜单里。”
乔荆桃隐约懂了几分。
乔家公司结构庞大，尾大不掉，好比一潭陈年死水，但凡有一点变动，就会掀起层层反对的波澜。
——以前这么做都能运行下去，为什么要额外花精力改进？
单就食堂这一点，乔荆桃从未记得有过新出现的菜色。
乔荆桃的神色严肃正经：“我有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
“什么？”
“得第一的是什么菜！”
陆时野回忆了下，道：“好像是干锅鸡翅。”
乔荆桃的眼眸透出明晃晃的渴望，语气诚恳热切：“你都是总裁了，总有那么一点点特权的，对吧？”
陆时野哭笑不得，拿起手机，道：“我问问后厨现在能不能加个小炒。”
二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一小碗干锅鸡翅送到他们面前，热气腾腾，混着煸干的土豆条和藕片，顶端撒着白芝麻，香味扑鼻。
乔荆桃夸：“你的总裁身份还是很有用的！”
陆时野道：“……谢谢？”
乔荆桃尝了两个鸡翅，很是满意：“不愧是拿了小金冠的第一名，果然很好吃。”
陆时野见他喜欢，思忖着什么时候找食堂师傅学一手，又听得乔荆桃语气轻快道：“好了，我今天过来的任务全部完成啦。”
他下意识问：“什么任务？”
“吃食堂，还有证明我不是高中生！”
陆时野一怔，投去目光。
乔荆桃骄傲得像只小孔雀：“我这副打扮，肯定不会再有人把我认成未成年高中生了，还帮你洗白了名声，你是不是很感谢我？”
陆时野顿了下，唤：“宝宝。”
乔荆桃仰起脸，一副准备听夸夸的样子：“嗯哼。”
陆时野语气冷静：“他们确实不会认为你是高中生了，但是你穿这身来找我，他们只会认为我们在办公室里玩一些特别的爱好。”
乔荆桃虚心提问：“什么爱好？”
“……没什么。”
陆时野轻叹一口气，移开视线，去拿放在另一边的便利店袋子，转了话题：“不是打算吃完了卸妆吗？”
乔荆桃一着急，拽陆时野的袖子：“什么啊，你怎么还说话说一半——”
陆时野被拽得手往后一拉，放在茶几边上的塑料袋落了下来，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卸妆湿巾、清洁湿巾、折叠小镜子、便携装漱口水……
陆时野和乔荆桃的视线同时定格在地上的两个薄薄的小方盒上。
印在上面的文字直白又醒目。
——X本001，超薄3只装。
乔荆桃的脸颊一点一点地升温，红得像煮熟的蟹，烫得像快要冒出蒸汽。
“怎么有……”
陆时野的耳根也红了，赶紧解释：“我只说了让徐助买卸妆湿巾，没让他买这些。”
乔荆桃瞪陆时野：“那他怎么知道你的尺寸！”
陆时野哑口无言，伸手捡起了一盒套，如释重负，隐隐露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
他递给乔荆桃看，道：“这是中号，我用不了。”
乔荆桃依旧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
陆时野道：“……我总不能现在给你套一个，证明自己用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