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则修沉默了。
灰景延是否真如陆勉前辈说的那般, 他心里其实是有自己的，只是因为过不去心里那关，从而选择无视自己的感情呢？
为此, 在地穴里, 知道逃生无忘时才会答应自己？
想了这么多，灰则修的心脏无端火热了起来，转念一想, 一切不过是陆勉的猜测, 他所想的那些, 也只是一个可能。
但这个可能却已经足够让他血液沸腾起来。
灰则修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去找灰景延问个究竟, 究竟他是不是顾虑太多才会如此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故作不知。
方一起身，陆勉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下, 将他所有的激跃浇灭。
“你要去干嘛？”
见灰则修起身, 陆勉不急不缓道：“以前他尚且顾虑太多, 不愿接受你的感情, 如今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以及花茹做的那些事，你怎知，他会不会因为觉得愧疚, 从而再一次选择逃避呢？又或者, 得知花茹会被惩罚, 他会因为怜惜之情再一次对花茹心软？又或者，他选择锦城, 选择带他远远离开花锦城呢？你呢，你觉得他愿意带你一起, 或者你会跟他们一起离开吗？你要想清楚，锦城是什么人，你容得下他，他可未必。”
到时候，一个是儿子，一个是……灰景延会不会忍痛割爱选择儿子，谁又知道？
总之，灰则修的处境，真真的左右为难。
灰则修脸色一变，很是复杂，“那我该如何做？”
不擅于处理这些事的萧齐白：“要不直接去问问不就好了，何必想太多，纠结来纠结去？灰鼠一族在东岭山已经再无容身之地，灰景延要是离开花锦城，只怕也无处可去，在外，就他一身的妖修气息，很难混的，你舍得吗？”
是男人，舍不得就上，犹犹豫豫像什么样，喜欢就冲，管对方喜不喜欢，先示爱了再说。
萧齐白没经历过感情的事，自然不知灰则修的恐惧。
杜子涵认识的妖修不多，来到东岭山，他发现，白鼠妖修与灰鼠妖修身上的气息是不一样的。
原以为鼠族妖修的气息是一样的，但杜子涵在白鼠妖修身上与灰景延身上所‘闻’到的气息并不相同。
至于其他灰鼠妖修，杜子涵没见到，乍然听到萧齐白说到妖族气息的事，杜子涵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大哥，灰鼠一族的气息与白鼠一族的气息不一样吗？”
不是杜子涵太蠢，而是他自己都有点懵逼了。
这问题，直接把萧齐白整不会了。
不是，这都是一些常识问题，杜子涵难道不知道吗？
不说萧齐白，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灰则修都知道答案。
萧齐白抹了一把脸，看向杜子涵的眼神复杂，“子涵，你连这都不知道吗？我们龙族，其实也就是一个统称，青龙、白龙一族等等，每个族的人气息自是不同的。”
“那为什么灰景延身上的妖修族气息与其他灰鼠一族的不一样？”杜子涵在找灰景延与灰则修两人时，他在一些洞穴里闻到过其他灰鼠一族的气息，那些气息，应当是被兰家人抓走的灰鼠妖修留下的。
在小六他们发现灰景延后，杜子涵便发现灰景延身上的妖族气息与其他灰鼠一族的气息全然不同。
因此，他才会问对与萧齐白来说，蠢到家的问题。
陆勉几人纷纷看向杜子涵，萧齐白体内流淌的乃是祖龙一族，祖龙一族与黄金圣龙被誉为龙族双王，可见祖龙一族的血脉等级与黄金圣龙一族不相上下，皆是龙族之首。
不过萧齐白感受不到灰景延身上不同于其他灰鼠一族妖修的气息，自然察觉不到灰景延有别于其他灰鼠妖族气息的不同之处。
萧齐白为了验证杜子涵的话，悄咪咪的，像是做贼一样的偷偷去到灰景延房外，仔细的感受了一番房间内益出的来自灰景延身上的妖修气息。
好像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回到房间后，萧齐白不免怀疑：“子涵，你确定你没察觉错吗？”
“是真的。”杜子涵也是无语，他就是发现灰景延身上的气息与旁的灰鼠一族不同，这么说确实很让人怀疑，就是他发现的时候也曾一度怀疑过自我，经由再三确认后，他才肯定此事。
而且这种事虽匪夷所思，要是谎言也很容易被搓破，所以，他不会拿这种事骗人，再说了，骗陆勉他们这件事，他能有什么好处？
灰则修头都大了，“不可能吧！”好半天，他才讷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陆勉以及穆修齐杜承他们一阵沉默，杜子涵说的这般肯定，那定是真的，是真是假，灰景延是灰鼠还是黑鼠都行，只是他们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季凌思考着，他是相信杜子涵的，杜子涵不会说谎，加上他如今觉醒紫金神龙血脉即将结束，血脉等级不是一般的高，旁的人察觉不到的，或者不能察觉到的，不代表他不行。
对杜子涵的话，季凌向来是深信不疑，半点怀疑都没有的，“师兄既然这么说，那……锦城身上的气息是灰鼠妖修的气息，灰景延身上的气息，若不是灰鼠一族的气息，那锦城是怎么回事？他是个什么玩意啊？”
好家伙，季凌此话一出，杜承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是啊，要是灰景延不是灰鼠一族的妖修，锦城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灰景延的血脉出了轨，亦或者是那个花茹背叛了灰景延？
我滴个乖乖。
花茹这个女仙士也是厉害了。
一下子，杜承几人觉得灰景延简直是可怜的不行。
被人骗身骗心不说，就是在花锦城好不容易打拼出来事业、地位都为了她给放弃了，最后还要当个冤大头，比锦家主还要惨一百倍。
杜承头次见到这么倒霉的，啧啧两声，感叹道：“可怜，真是可怜，不过那女人也是有点段位的，能把锦家主还有灰景延几人搞得团团转，要不是子涵看出来，只怕他们永远都不会有知晓真相的那天。”
灰则修已经听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所以，锦城不是灰则修的儿子，也不是锦家主的儿子？”
“那可不，花茹可太厉害了，把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穆修齐突然发现那女人是有点可怕的。
房间里的几人都被这件事给惊讶到了，全然不知房间外傻傻站在门口伫立许久，最后又悄无声息离开的人。
得知此事，灰则修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替灰景延感到伤心难过。
但，灰则修又开始思考，灰景延不是灰鼠一族的人，他又是哪个种族的人？
想不通，灰则修干脆直接问了，他看得出，杜子涵这几人，别看他们修为高，但同他这个‘蝼蚁’面对面时，他们从未显露出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言语间很自然的让人感到熟稔。
灰则修对他们还是挺有好感的，“杜……子涵，你可知灰景延究竟是何妖族吗？”
他差点又要喊对方前辈了。
杜子涵有点为难，“光是从外表上，我并不知道对方是何族妖修，如果你能拿点他的血来，兴许我能有所发现，不过他的气息已改变，他身上的血液说不定也是灰鼠一族的气息，没准，他就吃过类似隔识丹一类的仙丹也不无可能。”
无论是何妖族，其血液里的妖族气味最为浓郁，但凡事也有例外。
像杜子涵这样的吃过特殊的可隐藏血脉气息的丹药，哪怕他体内的血液气息都已被隐藏了起来。
不过，那等可以隐藏血脉气息的丹药可不是烂大街的货，当初要不是在黄极大陆遇上犼奇时得到的那块可以隔绝神识的宝物，隔识丹，哪怕有仙玉灵水等宝物也是炼制不出来的。
既然此类丹药、仙丹难得，灰景延若是吃下隔识丹，那么，是谁给他吃的？
对方又为什么给他吃？
给灰景延吃下隔识丹，并又让他吃下其他丹药伪装灰鼠一族，此举意欲何为？
能找到隔识丹此类仙丹的，只怕给灰景延吃下仙丹的人不简单。
只是发现灰景延血脉气息一事，再一深挖，好像很多不解之迷便纷纷冒了出来。
不过这关季凌他们什么事？
事不关己自然要高高挂起，但季凌总有种感觉，这件事他与杜子涵不能置之不顾。
说实话，萧齐白与穆修齐看起来一副清冷至高的样子，实则心面不一，面上他们什么表情都没有，很是高冷的样子，实则心里早好奇的不行。
杜承好歹与穆修齐相处过一阵时间，哪能看不出这人现在估计已经快好奇死了。
不说他们，就是他自己也很好奇，到底锦城是谁的孩子？灰景延又是哪个妖族？还有，灰景延背后的人又是谁？
杜承：“还有多久回到锦家？”
杜子涵：“大概还有几天时间呢。”
陆勉看向灰则修：“那还有的等，灰则修，你要不要先去跟灰景延谈一谈？”
“谈什么？”灰则修显然智商不太在线，不知他是太过高兴还是想旁的，太过深入。
闻言，杜子涵暗道，还谈什么？肯定是谈谈锦城的事，让灰景延先接受，然后再趁此机会谈情说爱啊，还谈什么，难不成谈天谈地吗？问这种蠢问题。
季凌无奈，“你觉得应该谈什么？你是想干嘛呢，你追人，这种时候不凑上去，还要什么时候凑？”
灰则修抓抓脑袋：“可是，他知道锦城的事，应该会很失望，这种时候，他或许会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再跟他说其他事，他未必会有心情听吧。”
季凌、杜子涵：“……”
对对对，这话说的，他们竟无言以对。
灰则修与陆勉几人聊得来，最隐晦，最不愿被人发现的隐私都可以对他们说出口，其他的事，更是可以无所不谈。
一行人在房间里聊了一个下午，灰则修是越与陆勉他们相处，越是觉得他们一路走来，辛苦是辛苦，但精彩也是真的。
他几百岁了，连东岭山都没出去过，可杜子涵他们从修真界而来，去过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在修真界，他们遇到的危险数都数不过来，听他们被人通缉时，一个两个还都是炼气修为，却能被几大家族通缉后堂而皇之的在黄极大陆混的风生水起。
十大险地历练寻宝，危险与机缘的获取，听得灰则修热血沸腾。
杜子涵发现灰则修听得津津有味，在听到他们于魔冢契约小藤等得到契约物时，灰则修表情虽是很激动羡慕，但眼里并未有一丝的嫉妒与觊觎。
反正小藤小六在仙界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暴露它们的存在，完全没必要担心，就算有人眼红也不要紧，想抢他们的契约物，那得看看对方有没有那个本事。
灰则修到底是“涉世未深”，杜子涵看他听的入神，不免多讲了一些。
杜子涵他们的经历，应当是其他仙士的经历写照。
“你们的气运真的好，不过，你们虽是因为机缘巧合得了机缘，但不可否认，机遇也是修士乃至仙士实力的一部分，要是你们本身资质不够好，在万灵台，你们根本无法晋级突破数个境界，或许，因为资质不够，你们甚至连万连台都进不去，所以，你们其实是很出色的。”
灰则修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他听得出，杜子涵与季凌在说起他们的历练的事时，无论是契约契约兽还是进入万灵台，因此可以突破数个境界修为，这些事，换其他人说起，大抵是骄傲自满中带着不可避免的来自身为天之骄子的志得意满。
毕竟能够有杜子涵他们的经历，说他们是气运之子都不为过。
但至始至终，季凌与杜子涵的语气或激动或激昂，但那是因为回忆遇到危险与得到宝物时的恐惧与欢喜，却从未有过一丝的自满。
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季凌看出灰则修眼里的羡慕，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羡慕我们的，你的资质也很不错。”
说到自己，灰则修眼里的光亮稍显暗淡，“我的资质其实也就一般般吧。”
也不知道，花城主他们见到自己这样，会不会觉得自己与他们想象中的儿子相差甚远，从而感到失望。
他听说外面那些家族的家主，很是看重子嗣的各方面的能力，而资质就是其中之一，当然不止东岭山外面的家族，就是灰鼠一族的族长还有其他长老都是如此，他们血脉等级不高，自然的，子嗣是一个接一个，资质不好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的不是没有，只有资质好的，才能受到重视、宠爱，自然的，修炼资源也会往他们身上倾斜。
不是所有人都能平静的正面直视自己的短处，并可以将自己的不足之处心平气和的说与其他人听，特别是在杜子涵他们这么优秀的人面前，谈及自己的资质，总有种自己是泥埃里的小丑，而对方是高高在上，俯瞰淤泥里的自己的神祗，在他们面前，灰则修难免会感到自惭形秽。
季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直接抬头看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陆勉都跟着扭头看向灰则修，“你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要是其他仙士听到灰则修的话，用陆勉的话来说，他是有点凡尔赛了。
“难道不是吗？”灰则修不明白，为何自己说了那句资质平平的话后，他们一个个看自己，好像有点吃惊，又好像想揍自己一顿，莫不是他哪里惹他们生气了？
可他说的都是实话，不曾有半句假话。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杜承震惊：“有必要吗？”
谦虚是好，但过度谦虚就有点虚伪了。
杜子涵冷静道：“你不知道吗？你这样的资质，要是说还一般般，其他人怎么活？”
虽然灰则修没有正规的测过资质，但是杜承他们不是光长年纪的人，见的人多了，自有看人的眼光，还有，仙士看人资质，并非一定要通过测灵石。
特别是面对修为低于自己的仙士，他们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体内的仙力如何，若是此人仙丹内仙力远超其修为仙力，身上所呈现出来的仙力更为磅礴雄厚，说明此人的资质绝对不差。
灰则修便是如此。
灰则修眸中涌现不确定的困惑茫然：“你们的意思是……”
资质非凡什么的，灰则修都不好意思说，他觉得那个可能，兴许是他想错了，说出口的话，不免带着自暴自弃的自嘲，“我的资质真的一般般，在族内的时候，成年时，每个族人都会测一次资质，我也测过，无论是灵魂力还是灵根纯净度，都是一般般，我的灵魂力不过五十几级，而灵根纯净就只有四分。”
虽然他这个资质在灰鼠一族中已经算是顶顶好，但五十几的灵魂力，与其他仙士相比，不算好不算差，就是一个大众水平，没有丝毫的出色之处。
放杜子涵他们面前，确实不够看。
灰则修不知季凌他们灵魂力还有灵根纯净度是多少，不过听他们一路走来的经历，不用想就知道了。
况且，杜子涵与季凌年纪不大，但他们修为自己却看不透，可见其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这般年纪能够拥有这般修为，资质能差？
还有那个一身贵气的金发男子萧齐白，与自己同岁，但他的修为……不说也罢，说多都是泪啊。
资质差，他们还能进入万灵台晋级？
万灵台那是什么地方，他没听过，但能让修士教育晋级的地方，定不是普通之地。
要是他们资质差，契约那么多契约物，不用驭兽师帮忙，未曾强迫契约物契约，能得契约物认可，不用想就知道，能被小藤这等契约物认可，其资质能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