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突然来学校找我, 我正跟郭凡勾肩搭背去打篮球呢,看到吓得我手一缩,直接把郭凡推了出去。”
“我怕他吃醋不高兴, 可他好像没有这个意思。他甚至跟郭凡笑着打了招呼,一起去吃了饭。”
“郭凡这个傻缺儿子, 一点眼力见没有, 说什么钢铁情好兄弟,还要给他介绍对象,那可是老子男朋友!!”
“他倒是没生气,把我气得够呛。”
“混蛋。”
“他为什么从来不吃醋。”
……
新手机还没寄到, 傅书濯用裴炀的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 一边做饭一边听着许久没打开的《张扬》。
听到这段他才反应过来,裴炀之所以装作很喜欢歌手边也都想要他吃醋的结症在这里。
在傻猫眼里,他从来没吃过醋。
但事实并非这样,大概受原生家庭的影响, 傅书濯向来情绪内敛。
说出来不怕被取笑, 刚在一起的某些时候, 裴炀以为傅书濯装出来的可怜其实并不完全是装, 有时是真有些脆弱,他只是更擅长伪装而已。
二十岁左右的傅书濯孤身一人,前路是迷雾, 身后是万丈悬崖, 他无依无靠,万家灯火也没有一盏属于他。
跟裴炀在一起是顺其本心,但其实他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们能走多远。
那时候同性婚姻还没合法, 裴炀父母极力反对, 而他也不能保证会带裴炀走向更好的未来。
他怕把裴炀拉入泥底, 所以尽管偶尔占有欲爆棚,他也尽力克制,不想让裴炀不安,也不想某一天裴炀想分手时感到压力。
至于《张扬》里所描述的跟朋友勾肩搭背,那是真没怎么吃醋。
一是出于对裴炀的信任,二是在傅书濯眼里,谈恋爱并不意味着要断掉对方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社交,和朋友只要是正常接触都没问题。
而偏偏傅书濯真正吃醋时又不会说出来,特别是在那段他根本无法确定未来的迷茫岁月。
所欲才让傻猫这么不安。
傅书濯恍然意识到,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裴炀都觉得自己没那么爱他。
所以他才会在在一起的第十年,用一种状似无所谓的态度对他说:“你要是腻了,我们就分手,你要是没腻,我们就去领证。”
可在拍征婚证件照时,裴炀手都在抖,掌心全是汗。
……
耳机里的语音播放突然空了,裴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凑到身边摘下他耳机,嘀咕道:“听什么呢,这么入迷?”
眼看裴炀就要放到自己耳边听,傅书濯下意识抬手,随后佯装镇定:“听我们以前的录音。”
裴炀一顿:“什么录音?”
傅书濯勾唇:“还能是什么录音。”
“操……”裴炀顿时触电似的把耳机丢给他,异常嫌弃,“傅总,您一大上午的精力可真旺盛。”
傅书濯淡定地收好耳机,意有所指地说:“那怎么办,近水不能喝,我只能望梅止渴了。”
裴炀呵笑:“这么渴你干脆去外面找个鸭。”
傅书濯:“你确定?”
裴炀冷笑:“先把婚离了,财产分一下。”
傅书濯乐了,他记得没错的话,裴炀手机的备忘录里明明说,“两年内一定要和他离婚,有公司在,分财产太麻烦,什么都别要”。
结果小财迷失忆了就说话不算数了,看到也当没看到。
傅书濯:“昨天怎么说的?再说离婚——”
裴炀一抖,先发制人:“明明是你要出去找鸭!”
傅书濯差点气笑:“不是你先开这个口的?”
裴炀底气不足:“我说了你就能真的去找!?”
“我找了?”傅书濯一巴掌呼他脑袋顶,“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可得把罪名坐实。”
走之前他不忘叮嘱:“给我看着锅,扑了就关火。”
裴炀看着傅书濯头也不回的背影傻眼,好像真的生气了。
某猫顿时慌得不行,不会真出去找鸭了吧?
这县城的鸭干不干净啊,会不会得病,不对,傅书濯怎么知道这个县城哪里有鸭店,这么多年不是没回来吗,难道他以前那么小就去……哦也可能是苏之桁告诉他的,那苏之桁老婆不是女生吗,狗男人骗婚?
啊呸。
裴炀抽回发散的思绪,要真去找鸭拉怎么离婚啊,现在咨询离婚律师还来得及吗……
想着想着裴炀眼眶就泛起红,混蛋说什么喜欢深爱没他…没原主活不了都是假的。
他在原地呆怔了好久,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去追:“傅书濯——!”
刚从隔壁家走出来的傅书濯皱着眉头,手抬得特别远,拎着一只死命扑腾的鸭。
“你离远点,这鸭咬人。”
“……”
傅总真男人,说找鸭就真找鸭。
裴炀心里大石落地,嘴还硬着:“让你找鸭,活该。”
“行,我活该。”傅书濯无奈,“你吃不吃?”
裴炀秒回:“吃。”
鸭肉可香了呢,啤酒鸭,鲜辣鸭胸肉,卤鸭脖鸭爪鸭翅……
“嘎——嘎嘎——”
被主人两百块钱卖了的鸭子叫得十分凶戾,还拼命往傅书濯身上啄。
走近一看,裴炀才发现傅书濯真被咬了,手上有道伤,他顿时慌了神:“要不要打狂犬疫苗啊?”
傅书濯忍笑:“它是鸭,不是狗。”
“哦……我不吃狗肉,你不会被狗咬的。”
傅书濯直接笑弯了腰,他家傻猫怎么这么呆,可爱死了。
“走了,回家做鸭。”
“好诶。”裴炀乖乖跟在旁边。
“嘎嘎嘎——”
傅书濯无视狂叫的鸭子:“为什么追出来?”
裴炀:“我以为……”
“这么不信任我?”傅书濯故作失落,“不爱我就算了,还不信任我。”
裴炀抿了下唇:“没有。”
“没有什么?”傅书濯回首,“没有不信任我,还是没有不爱我?”
裴炀别开脸,听到厨房传来声音突然拔腿就冲:“我忘关火了!”
傅书濯连忙松开鸭,一把将裴炀扯回来:“在这待着。”
他算过时间,这么短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走进去一看,果然是锅扑了,面汤外溢,火关掉就好。
外面的裴炀倏地惊恐大叫:“傅书濯!!”
傅书濯探头一看,失去桎梏的鸭子这会儿无比嚣张,像是要一雪前耻,碾得裴炀上蹿下跳。
裴炀急得往傅书濯怀里扑:“混蛋!这鸭欺软怕硬!”
傅书濯一把搂住他腰,扬起昨晚给裴炀做的拐杖,追来的鸭子顿时一僵,掉头就跑,挤进了黝黑的柴房里。
傅书濯把门一关:“下午宰掉,不然会拉坨儿。”
裴炀惊魂未定:“坨儿是什么?”
傅书濯:“你说呢?”
“……”裴炀吸吸鼻子,“你有病啊,我们还没吃饭,为什么要说这么yue的话题?”
傅书濯从善如流:“我错了。”
裴炀气鼓鼓地走进厨房,开始捞面。
早上他们起得太晚,没来得及去菜市场买菜,只是下面应付应付——晚上的菜也有着落了。
傅书濯:“别气了。”
裴炀把第一碗面递给他:“你会处理鸭?”
“……不会。”傅书濯还真不会,虽然他俩都做菜,都买的家禽都是已经处理干净的,像从小在市里长大的裴炀,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活的、毛都没拔的鸭子。
裴炀皱皱鼻子:“那你拎个活鸭回来干什么?”
傅书濯:“还不是怕回来太晚,某只傻猫以为我真去找鸭了哭鼻子。”
裴炀:“……”
他掩饰性地别开头,不知道自己的眼眶还有没有发红。
他说:“拔鸭毛一定很治愈强迫症。”
隔壁柴房的鸭:谢谢你哦。
傅书濯失笑:“下午我们去趟商场,顺便让隔壁大叔帮我们把鸭宰了。”
裴炀闷嗯了声才后知后觉地问:“去商场干什么?”
“买鞋。”
他们就带了四双鞋出来,昨天又因为淋雨泡水了两双,上午刚叫人来拿去干洗,得三四天才能送回来。
至少得再各买一双换着穿。
出门的时候又下起小雨,他们打着伞朝新城区走去,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雨中漫步的感觉还挺浪漫,特别是共打一把伞——如果裴炀不那么幼稚故意踩水的话。
傅书濯心平气和地说:“猫儿——这么傻缺的事只有咱俩高中的时候干过。”
忘了因为什么,他们不得不打一把伞,那会儿两人关系还没那么融洽。
裴炀拼命踩水想让傅书濯狼狈不堪,结果傅书濯胜负欲上来后,他也不好过,一起被罚站了两节课。
毫不夸张的说,裴炀所有罚站的经历都和傅书濯脱不了关系。
傅书濯也一样,他曾经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什么都不用操心,跟裴炀当同桌之后,好家伙,隔三差五被叫办公室。
这也就不怪整整两年,周围老师同学们都以为他俩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了。
裴炀无辜道:“我不是故意的,回去帮你洗。”
傅书濯轻笑,然后猛得一跺脚——地上的积水溅了裴炀一裤腿。
裴炀:“……你好幼稚。”
傅书濯:“扯平了,衣服我洗。”
裴炀眯了眯眼,既然都要洗了,何不多踩几脚——
没一会儿,傅书濯的裤脚就一塌糊涂,裴炀抬手挡着雨直接跑,不给傅书濯报复的机会。
“裴炀!”
裴炀头也不回。
傅书濯追上去,余光瞄见旁边一家杂货铺,突然心生一计。
三分钟后,被追上的裴炀瑟缩地靠着墙:“我错了。”
傅书濯:“错哪了?”
裴炀:“不该挑衅你。”
傅书濯:“错了。”
裴炀疑问抬眸:“?”
傅书濯扬起刚买的粗布条,勾唇一笑:“你错在不该逃离我,之前怎么说的?想跑就把你绑起来。”
裴炀:“……”
救命,这什么变态发言!
傅书濯将布条一端强行系在裴炀手腕上,另一端自己抓着,裴炀不干了:“你丫遛狗啊!”
傅书濯一乐:“还有人自己骂自己?不过我顶多算是溜猫。”
异常不爽的裴炀一把夺过布条,将其另一端也绑住傅书濯手腕,拍拍手道:“这样才公平。”
裴炀其实想系脖子来着,不过就真成遛狗了,他是有贼心没贼胆。
玩闹间,前面迎面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熟人,是程实。
他还没发现系住两人的绳子:“你们也来买东西?”
傅书濯点头:“你也是?”
程实抬起手上的袋子,无奈:“我妈吵着要买绣花鞋,说我爸就喜欢她穿绣花鞋再配个旗袍,一直闹,我只好来买。”
傅书濯眸色微动:“清醒了?”
程实摇头:“就是不清醒才闹,生病之后几乎没多少清醒的时候。”
傅书濯心里微动,他不知道裴炀现在算不算清醒。
思维逻辑都清晰,但记忆错乱了,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健忘。
说是早期病症也可以理解,但通常来说,早期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记忆错乱,又同时与清醒并存,十分矛盾。
就像汤医生说的,不挑明的话,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裴炀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
……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记忆错乱后根本就不像三十四的人,幼稚得要命。
程实终于发现他俩手间有根布条,惊奇道:“你俩干什么呢?”
裴炀清咳一声,先发制人:“他总是把我丢下乱跑,就绑根布条牵住。”
程实乐了:“你怎么不干脆绑脖子上?”
裴炀无辜摊手,他倒是想啊。
傅书濯瞥了他一眼,对程实说:“那先走了,我们去逛逛鞋店。”
“好勒,我也得走了,我媳妇儿一个人忙不过来——”程实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喂?”
那边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你赶紧回来!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