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嘉把手机的扬声器贴在耳边听，那声叹息就像在他耳边叹的。

为什么你也好像很累一样呢？他忽然生出几分好奇来。赵枭之高一，成绩应该还算可以，没听他怎么说过愁考试之类的事，学业并不繁重；公司这边，自段沅冉、林浅分化后，他们的练习强度完全不足，也累不着他呀。

家庭……他只知道赵枭之家里对他极其放任，似乎只需要他活着就好——这四个字是赵枭之亲口跟他说的。

所以，那些一个人的时间里，他抱怨寂寞、却又似乎很忙碌的时间里，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黎星嘉在黑暗里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而困劲来袭，也就很快地睡着了。

***

段沅冉回来了，按说应该立刻把搁置几个月的团活接上。但是暑假在即，既然暑假有个众所周知的重磅项目——出道前最后一档综艺，那么也就不急在放假前的这两、三周了。

公司的团队，似乎全去忙这档团综的策划去了，也没有人盯他们的练习；段沅冉、林浅各自的资源高峰期也刚过，通告没有那么应接不暇了；一时间，Petrichor这五个人好容易聚齐，却迎来了各自最闲、最自由的时间。

段沅冉总是约黎星嘉出去。

“又是段沅冉找你？”在市图书馆偶遇到林浅，和他一块安静看了半天书之后，黎星嘉出去接了个电话。

“嗯，不过我说今天没空。”黎星嘉把手机放回桌上，重新拿起那册《必刷题》，刷题的笔在指尖轻巧地打了个转，继续往下写了。

林浅看看他，挑挑眉，没有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他才问：“你和段沅冉吵架了？”

黎星嘉一边吃饭，一边脑子里还在过早起背的两篇英文作文，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林浅笑笑，声音有点像小声嘟囔：“没想到你也会拒绝段沅冉的。”

“多正常，他忙了几个月回来，好不容易有空，当然会找人出去玩。”黎星嘉慢慢挑出盘子里的青椒，心平气和道，“但是，我也不能老陪他玩儿啊，我还得学习呢。”

最闲、最自由的时间，反正不是他的。段沅冉走艺考，他不是。段沅冉出道保送，他不是呀。

林浅这回是真的感到愉悦了，他满意地起身去买了两瓶无糖可乐，一瓶拧开盖递给黎星嘉：“庆祝你的清醒。”

黎星嘉：“？”

但他还是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就听林浅又问：“段沅冉不会死心的吧，他是不是又约你明天了？”

黎星嘉有点吃惊，然后自己也笑了。

“是，我说明天得练舞呀，然后他又说后天。玩心好重啊这个人。难道他就没别的事吗？”

黎星嘉话语是吐槽的，语气却是轻快的。林浅跟着笑笑，也颇有些感慨，他倒是非常清楚，段沅冉为什么盯得这么紧。而段沅冉就这么慌了，也确实让他非常快意。

林浅今天是没有任何伪装，大剌剌地露面的，黎星嘉也一直不做什么伪装，反正也没什么人认识他。

可是有林浅在这，他们今天这行程就相当于是公开的。旁边人虽然没有拿手机对着他们拍摄，但从早上开始，文字信息就不断在网上曝光。

【市图偶遇林浅！他旁边那个是不是黎星嘉？】

【不奇怪，他俩自从段沅冉去外地出差，关系就突飞猛进】

【前有赵枭之九张双人照，后有黎林图书馆甜蜜双排，原来这个月的营业指标交给他俩完成了？？】

【早上我特意瞄了，林浅还看看小说，黎星嘉是真的一直在刷题耶】

【开始立学霸人设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十个学霸九个塌房】

【他都出不了道怕塌什么房……】

【黎星嘉一中的吧，有没有校友出来说说，他成绩到底怎么样】

【我是一中的，他成绩很好】

【？？真的假的】

【呵呵还用说，肯定假的啦，哪有一问马上就有人跳出来说自己是校友的，也太巧了】

【OMG差点又被骗了，你们黎粉爱装路人的一生……】

【喂，那可是现TOP林浅，你们Petrichor粉就这样一直盯一直讨论黎星嘉？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呀我说】

【If you don't like me and still watch everything I do……】

【Bitch，you're a fan】

【哈哈哈哈哈】

……

段沅冉喘着粗气在球场边的椅子上歇下。

今天特意挑了个陌生偏僻的球场，不会有粉丝来打扰，本想叫黎星嘉出来打球，但他说没空。

段沅冉很少被黎星嘉拒绝，因此他一开始只以为对方说的没空，是要他再求他两句的意思。可他当着一帮狐朋狗友的面，在电话里软磨硬泡半天，低声下气，只想让他来，对方依然很坚决。

段沅冉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突然意识到，在黎星嘉面前，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一直以来，他的有办法，只不过是黎星嘉愿意搭理他、愿意捧着他。

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了呢？

如果，他开始更喜欢、换一个人……换一个人陪着呢？

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他既不能拿出一个什么东西来，证明黎星嘉非得和他一块，和别人一块就是不道德，就是抛弃他；更不能强迫黎星嘉不去接受别人的亲近。

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一直在做的，不过是让别人不再想去接近黎星嘉。

让黎星嘉做他一个人的朋友。

可是，如果有人想，如果他们还是想……那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喂！”有人丢给他一瓶水，把痴想中的段沅冉砸回神，“黎星嘉到底来不来啊，你再问问呗，他不在打的都没意思了。”

段沅冉攥紧那瓶水，把瓶身捏变了形，半晌才慢慢道：“你们打。”

他站起身，把外套往肩上一搭，朝球场外走了。

被喊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打球，又被主使者扔下自己跑路的几个朋友面面相觑。

“他到底怎么了？”

***

黎星嘉这一觉睡到了八点半。大概因为昨天练了一天舞，把体力都耗尽，晚上沾枕头就着了，身体为了补足元气，自动忽视了早上的闹钟。

好在这天既不用去学校、也不用去公司，恰好是他在日程表里特意安排出来的，答应跟段沅冉出去玩的一天。

黎星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足了，感觉精气神都被充满，他伸了个懒腰，下床去拉开卧室的窗帘。

去了趟卫生间，叼着牙刷出来，拉开阳台门。

扑面是清新的凉风和细润的水珠，天半阴的——昨晚没关窗，细毛毛雨顺着风飞进来了。

这天气挺舒服，只要雨不下大就好。黎星嘉关上窗，刷着牙回来，冲完澡换了衣服又坐在书桌前了。

约的是下午，上午就在家好好学习吧。

快到午饭的时候，就是这么巧，忽然三个人都发消息给他。赵枭之问他们下午要去哪，林浅问的也差不多，段沅冉则是说他上午临时敲定了一个摄影工作，下午可能要晚点到。

黎星嘉给段沅冉发了个OK，又给赵枭之林浅回了，然后又往下聊了聊。

-怎么一个个都问我这个问题

林浅回的飞快。

-还有谁问？

黎星嘉还没来得及答，下一句又出来了。

-明白了，当我没问。

黎星嘉笑，他只当林浅随便问问，或者下次也想去。

至于赵枭之？他总是要问的。

-怎么，你也要去啊？

-嗯啊，哥哥让我去不

黎星嘉笑着摇摇头。

-怎么找我问，你段哥今天没叫你吗

-没啊

-那你问问他，让不让你去

-我才不管他，我就管你

-……

黎星嘉看着那句不假思索的回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了，对方那任性的神情和口吻，好像一时出现在眼前。

触碰屏幕的指尖一不小心，却是发了个表情过去。

那是个没什么意义的表情，黎星嘉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就这么结束对话也没什么问题，于是莫名心虚地收起了手机，磨磨蹭蹭地去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