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你怎么变得这么矫情啊,果真成亲会影响一个男人的心智吗?”方涣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说道。
孔玉蓝不在意地一笑,并没有把方涣的这番话放在心上,觉得吹够风了,他就站起身来,还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天色已晚,我得去看看他了……”
他的身影离去,原地只剩下方涣一个人,方涣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颊,撑在膝盖上。
心里复杂的情绪万千,一时之间,他分不清这些东西是由何而生。
……
“我……我叫孔玉蓝……”孔玉蓝一进应惟故的屋子,看见应惟故的那张脸,当时就变得和之前的方涣一样,面红耳赤,说话磕绊。
“我知道。”应惟故冷淡道,长睫抬起,给了他一个几乎没有情绪的眼神。似是在疑惑,孔玉蓝为什么要说这句废话。
孔玉蓝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走近应惟故。不过走到离他两米的距离,就停止了。
他非常自觉的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到了应惟故的对面。
“我娘……应该和你说过很多了吧?”孔玉蓝小心翼翼的找话题。
“嗯,孔夫人已经和我说过了,你面对我时,不必拘束。”应惟故见孔玉蓝有些坐立不安,思索了一会儿,主动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看着这杯茶,孔玉蓝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脸色又瞬间红了起来。
这个房间算是他们的婚房,若是孔玉蓝的身体很健康,此时此刻桌上摆着的应该是新婚洞房夜时喝的合卺酒。
喝了合卺酒,从此夫妻二人合为一体,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恩爱永不离。
虽然为了孔玉蓝的身体考虑,壶中装着的并不是合卺酒,可它代表的含义在其他人看来与合卺酒并没有多少区别。比如,孔玉蓝就联想到了其他地方,脸热得紧。
“你的身体应当是不适合喝酒的,这只是普通的茶水而已。”见孔玉蓝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杯茶出神,应惟故以为是茶水有什么问题,便出声解释道。
“不,不是……”孔玉蓝被惊醒,张了张嘴,发觉自己词穷,再看到桌上那杯茶,索性一把拿起喝掉。
一杯凉茶下肚,孔玉蓝又恢复成了往日优雅贵公子的形象。
“以后你就把孔家,当成自己的家。”孔玉蓝从自己脖颈上摘下一条项链,上面的吊坠是一只拇指盖大小的凤凰,吊坠虽小,却极其精致,雕琢的栩栩如生。
孔玉蓝把吊坠放在桌子上,稍稍的往应惟故的方向推了推,道:“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是我父亲替我从先国师那儿求来的。如今,我想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便赠与你吧。”
没等应惟故收下东西,孔玉蓝就猛得起身,带着椅子都发出响声,留给了应惟故一个背影。
应惟故与孔玉蓝,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婚房现在成了应惟故一个人住的房间。
进了孔府,应惟故发现一切都像孔夫人对他承诺的那样,风平浪静。孔家御下有方,外头的流言蜚语一点都没有传进府内来惹人心烦。
应惟故深居简出,许是孔夫人说了什么,他所在的院子,平常都不会有无关的人前来打扰,应惟故见到最多的人,果然是孔玉蓝。
对于这个事,应惟故表示接受良好,他为人性子比较冷,本就不爱与人打交道。孔玉蓝每次来,也就是例行询问他在孔府里过得怎么样。不该问的问题,不该说的话是一句也没有。
大婚的日子在初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孔府里草木繁盛,院子里也都是一派鸟语花香、春意盎然。
这天,孔玉蓝突然对应惟故提出外出踏春的邀请。
“我好友前些日子同我说过,城外河道旁的桃花开了大片,美不胜收。你……你已经有月余没有出过府了吧?要不就当是陪我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孔玉蓝的脸色自从冲喜那天之后,日益红润起来。
应惟故答应了下来。
他从小颠沛流离,见多了人心,对人的情感方面感知灵敏。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是根本瞒不过他的。
孔玉蓝出身好,却身体不好,可他没有自暴自弃,反而看上去非常的乐观,似乎已经能坦然面对人生。
应惟故对孔玉蓝的印象还不错,也能感受到对方是真心待他好。所以哪怕应惟故面上没说,心里也是逐渐把孔玉蓝当成了朋友。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孔玉蓝很高兴。他立马就叫人去准备踏春的东西。
踏春这回事儿,还得从两日前说起。
孔玉蓝约了方涣去茶楼喝茶。
方涣像是没骨气似的瘫在椅子上,一只手懒懒地举着一只做工精细的茶杯:“要不是陪你这金贵的瓷娃娃,我早就跑去隔壁酒楼喝个爽了!谁想喝这没滋没味寡淡至极的茶啊!”
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倾斜茶杯,茶水滑进他的咽喉。
孔玉蓝好脾气地笑道:“最近我身体好上了不少,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约你去隔壁酒楼喝酒了。到时候我请客,你想喝什么我都陪你喝。”
方涣喝茶的手一顿,想起了什么,道:“看过大夫了吗?”
“许神医给我看过了,”孔玉蓝想了想,道,“他说我身体恢复的很好,我也已经有月余未曾染过病了。”
方涣坐直了身体,把茶杯放到托盘上。
“你怎么想的,你觉得你这情况是冲喜冲的吗?”方涣道。
孔玉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的。当初为我定下婚事的先生,大概真的是神仙吧。”
方涣本应该为好友身体好起来的事情感到高兴的,可是他现在完全高兴不起来。
扯出一个笑,道:“那你和那位……公子,相处的怎么样了?”
方涣本以为,只要他不再去见应惟故,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总会随着时间从他心中消退。
可是,他想差了。
不去见美人,美人入梦来。
对于自己这种龌龊的念头,方涣自然是唾弃不已。理智与情感厮杀,白天理智占了上风,可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情感就好似被放大了数倍,把他的理智打的节节败退。
“还不错。”孔玉蓝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我娘亲说过,让我不能对他做出无礼的举动。”
方涣:“……嗯?”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孔玉蓝这个傻子在想什么脏东西呢?
“可是,想与他亲近的念头一直在蛊惑着我,为了压下这个念头,我都不敢在他那儿待太久。”孔玉蓝的话听得方涣暗暗磨牙。
“那你就少去见他呗。”方涣提出解决方案。
然而这个方案并不为孔玉蓝接受,“方涣,你觉得,我有没有希望打动他?”
方涣差点脱口而出有希望个屁!
不过好在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状似不明白地道:“打动什么?”
孔玉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有点神不守舍,“两个男子,能在一起过一世吗?”
方涣叹了口气:“有情意便能。”完蛋了,为什么他的心钝痛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男女间的情意,又是怎样产生的呢?这个东西,是基于双方性别之上的吗?”
方涣木着脸:“有自我的意识,就能产生情感,无关性别。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和动物过一辈子。”
“哈哈哈哈。”孔玉蓝干笑道,又沉默下来,陷入沉思。
他问方涣:“你说,追求一个人,要怎么做呢?”
方涣:“……”要不你还是算了吧。
“多见面吧,都说日久生情,你有空的时候就多约着对方出去逛逛。”方涣艰难道。
“城外河道边的桃花林开了,你可以约他,去踏春。”方涣失神,想到了某人的浅色薄唇,似桃花瓣落入杯中,让人想一饮而尽。
孔玉蓝高兴地一拍手:“好主意!”
便有了这次邀请。
应惟故坐在马车里,觉得这种体验分外新奇,这让他觉得奇怪。马车而已,难道他以前没有坐过吗?
因着孔玉蓝某些不可言喻的心思,此次出行二人就带了个马车夫。两个人共处一辆马车,突如其来的沉默令气氛有些尴尬。
一路上无话。
下车后,孔玉蓝眼尖地看见了某个眼熟的身影——
“玉蓝兄。”在这儿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方涣摇着扇子上前。
孔玉蓝:“……”怎么感觉有点微妙呢?他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有那个扇子,据他所知,方涣平日里最讨厌那种附庸风雅的人。扇子不离手在方涣看来就是这种人的特征之一。
应惟故也看见了,他记得方涣。那个新婚之夜,闯进他房间里的人。
心下了然,原来对方竟是孔玉蓝的好友。
孔玉蓝磨了磨牙,没办法,还是把方涣介绍给应惟故:“这位是方家的小公子,名叫方涣,是我好友。”
应惟故礼貌点头,当打招呼了。方涣有些局促地收了扇子,笑道:“见过公子。”
孔玉蓝打发走了马车夫,也在想着如何打发走方涣。
“你提议的来这儿踏春,你还跑过来干什么?!”见应惟故率先进了桃花林,孔玉蓝蹭到方涣身边,不甘心地问道。
方涣:“……”他就是故意的他能说吗?
其实是脑子一热,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这儿了。他便破罐子破摔,人既然来都来了,就看看再走呗。
只是想看的是人还是风景,这就有待商榷商榷了。
这次踏春之行,因为方涣的捣乱,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