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碑文翻译出来后,他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溯把他们的翻译默写出来,收拾好,第二天出发。
他依旧没有进入高塔孤王领地的想法,他对这位魔神不算熟悉,却从他统治人类的方法以及其他人口中的形容知道这位并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魔神的脾气千奇百怪,像马科修斯那般温和的还真是特例,那种武力值高了他不知道多少个高度的存在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因此,哪怕直觉告诉他高塔内有产妇在遇险,他依旧顺着直觉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再次来到千风神殿,这个供奉着风和时间的部落正在举行大型祭祀活动,整个部落的人都动了起来。
溯倒是意外,不过比起看他们祭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产妇难产,而且是相当麻烦的胎位,溯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处理好。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产妇和新生儿都安全,这是慰藉。
看着那小小婴儿,溯忽而想起被狼群放到自己跟前的孩子。
有些人为了生个孩子调理身子,还要在鬼门关走一遭,随时一尸两命。
然而有些人的孩子生了下来,却因为各式各样得原因不去抚养。
不论遗弃小孩是否不得已,遗弃本身就已经不对。
溯没法用他所在世界的道德观来约束这个没有避孕措施的时代,他知晓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无奈。
但是,哪个世界没有无奈呢?
视线从被孩子奶奶哄着睡着了的婴儿身上收回,溯离开房间。
千风神殿的祭祀很是盛大,溯观看着,隐藏自己的身形。
这里的人对风之神和时之神很是崇敬,认为他们如今的安稳生活都是两位神明的力量。
溯不知道所谓的时之神,但既然有巴巴托斯的存在,兴许,那位时之神也以其他方式存在着,保护着这些人类。
跟自己的世界完全不同。
毕竟他的世界哪怕再怎么求神拜佛,依旧没有神迹出现,有的只有祖国妈妈。
如果以这些来算,他的世界,准确地说他的国家,其实是有信仰,但没有神明的国度。
溯忽而想到碑文上的字,想到芬德尼尔书记写下的话,那个无神的国度的事。
虽说伊蒙洛卡是迭卡拉庇安的子民,但碑文里提到的无神的国度,好像更像自己的国家?
溯直起身子,双眼看着前方,却没有任何焦距,明显思绪飘忽不定。
长者亲口说的来自提瓦特世界之外的异乡人是错误情报,碑文上个的无神的国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而且,哪怕是假的,最多不过是规划了其他路线,在去寻找那个国度的路上依旧在救治产妇,给自己补充新生之息,就跟他去雪山一样,对他没什么坏处。
等等不对不对,他不知道任何关于那个无神的国度的消息,甚至不清楚他属于哪片大陆。
北大陆还行,哪怕是再偏远的地方都有白衣仙人的传说,但央陆那些地方,可就是完全陌生的。
他是夜叉,以夜叉之躯在魔神战争时期去往陌生魔神的势力...
会被打死的。
溯不想莫名其妙与其他魔神为敌,但对这个无神的国度却是越来越好奇。
别的不说,在魔神战争时期要建立一个无神的国度,这些人到底什么想法,他是真的想知道。
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些‘小鬼’难道真不怕被魔神之间的战争波及?
毕竟不是他们自己子民的地盘,打架的魔神应当都不会顾忌太多。
虽说有被打死的风险,但溯还是想打听打听这个地方。
芬德尼尔国都虽然建立在高山之上,但因为本身信仰的是月亮,并且神明并未现身守护,很多时候他们靠的是自己,跟附近的部落都有往来。
最开始他们的居住地很适合人类生存,最初的发展应当是自给自足,之后转到有余力与其他部落交易。
哪怕当时处于魔神战争时期,同样也有人与他们有交易。
后来高天之上的力量让他们国土破灭,芬德尼尔的人消失无踪。
会不会有芬德尼尔的人去往其他部落投靠他们曾经与有交易的伙伴?
如果有,那么以当时的情况,顺着水路往下是最好的选择。
终点,是璃月港。
溯看向璃月的方向,表情略微有些扭曲。
虽说当时没有留在璃月最大的原因是要登上雪山,但登上雪山本身也有避开璃月,远离漩涡之魔神和岩之魔神的纷争的意思。
他本无意掺和他们的战争,但上次出面让漩涡之魔神的军队撤离肯定会被奥赛尔那家伙误以为自己已经加入璃月,兴许下次碰到他或者他的眷属就不是谨慎地双方后退,而是直接开打。
溯:...
他是不怕奥赛尔的军队,他的火在水里有奇效,但在陆地上他依旧是被奥赛尔压着打,掺和进去对他总没好处。
嗯,还是那句话,会被打死的。
溯和敲敲脑袋,总觉得脑壳疼。
忽而一顿,溯微微侧过脸,果然看到身边的存在。
他站的地方比较荫蔽,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因此忽然出现一个全身包裹起来的人,也没有被发现。
溯:“要是让祭司知道他祭拜的风之精灵现身,应当会激动得三天都睡不着。”
巴巴托斯的笑容和煦:“欣喜,狂欢,这些都是每个人的自由。”
溯点头:“确实如此。”
哪怕之后要承担代价——困死,依旧也是自由。
溯问:“巴巴托斯大人专门来找我?”
巴巴托斯沉吟一声:“也不算。”
溯了然:“是因为祭祀?”
巴巴托斯点头:“他们的心意,我感受到了。想了想,正好没什么事,也就过来了。”
听到这话溯却是好奇:“巴巴托斯大人很忙?”
“如果说,聆听风声,收集需要的信息也是忙碌,那确实不怎么闲。”
溯一听,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巴巴托斯大人对伊蒙洛卡是否熟悉?”
“伊蒙洛卡?”巴巴托斯思考片刻:“我记得是高塔的一个家族。虽说人数不多,但很是擅战。”
溯眼前一亮:“那,对于那位与芬德尼尔公主一见钟情的伊蒙洛卡,巴巴托斯大人是否知晓?”
巴巴托斯微怔,他说:“芬德尼尔已经消失好多年。”
溯点头,他当然知道。
看着这般反应的溯,巴巴托斯终究还是说:“伊蒙洛卡一族自身有异,虽说战斗力不弱,但大多早夭,不过是结婚生子比较早,这才保留了血脉。如果溯口中的伊蒙洛卡真是高塔的伊蒙洛卡家族,这么多年过去,兴许早已经不在。”
一句话把溯的幻想直接打破,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巴巴托斯略微好奇:“你找他?”
溯倒是没隐瞒:“我从芬德尼尔遗址寻找到一些碑文,碑文上有提到一个无神的国度。伊蒙洛卡是我知道的,接触过芬德尼尔并且还活着的人,所以想找他问问是否知道什么情况。”
巴巴托斯:“无神的国度啊。”
溯忽而反应过来:“巴巴托斯大人是否知道关于这个无神的国度的消息?”
“听说过一些,当时听的时候也没过多注意,所以知道的消息不多。”巴巴托斯轻声道:“毕竟我要聆听的是那些对我祈祷的人的话语,千风中的信息过于庞大,有些消息不过是听了些许,并不会认真记住。”
“是谁建立,准备在哪里建立,现在他们的情况如何,这些能知道吗?”
在溯的注视下,巴巴托斯缓缓摇头,终究是让溯失望了。
巴巴托斯:“我唯一知晓的,是他们都厌恶魔神之战的人,是被魔神之战波及,失去家园,对神明失望的人。他们建立无神的国度的原因,只是如此。”
溯的眉头去却是皱起来:“那不就是更为偏激一些的普通人类部落?”
巴巴托斯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但也正因为偏激,他们缓缓聚集,可能会有不同于普通人类部落的结果。”
偏激往往比随波逐流更容易出结果,哪怕那个结果并不一定圆满。
毕竟,偏激也是一种执念,甚至可能转为信念。
溯听到这些却是有些迟疑,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哪怕是人类夜叉也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夜叉。
这样一来,他的存在可能就不会被那个无神国度的人接受。
溯深深叹息:“算了,还是再看看吧。”
他本身就没什么大志向,想要找无神的国度也只是因为他们比较特别。要说对他有吸引,与他公用同一种文字的璃月对他的吸引其实更大。
毕竟无神的国度与他的世界相似,可能只存在于还未被验证的‘无神’论,但璃月与他世界的相似,直接体现在文字文化上。
沉默许久,溯终于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偏头,看向巴巴托斯。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巴巴托斯脸上的笑容温和,不过语气有些奇怪。
“没什么,就是感觉溯好像一点都不喜欢冒险。”
溯瞬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甚至觉得他已经很客气,没说自己是胆小,不敢冒险。
没有反驳,而是很直接承认。
“我现在不属于任何势力,不需要为任何人卖命,一切行为只对自己负责。既然如此,当然是怎么对自己有益怎么做。”
巴巴托斯若有所思:“溯这是,迷茫了?”
溯第一反应自然是反驳:“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可以说今后我所有的事都围绕着那件事,那是我的毕生事业,不可能迷茫!”
巴巴托斯看他这么大反应,乐了:“越是这么反驳越是让我觉得你就是在迷茫。”
溯一脸不满。
巴巴托斯看着他,发现他还是那个状态,沉吟一声。
“溯要不要试一试另外一种生活?”
溯抬眼:“另外一种生活?”
巴巴托斯点头:“既然不受魔神控制,也没有其他顾虑,不如试试做自己想做的事?享受自由的味道。”
溯乐了:“我一直在做自己要做的事。”想想体内的业障,溯补充,“而且,不出意外,应该要做一辈子。”
巴巴托斯摇头:“不是哦,我说的是想做,而不是要做。”
这次溯听懂了巴巴托斯话里的区别。
他嘴角的弧度略微僵硬:“我做的,也是我想做的事。”
如果不是喜欢,又怎么可能去学?
哪怕他所在的世界观念再怎么开放,哪怕已经有很多先驱者,但男妇产科医生依旧会被一些人投放异样的眼光。
就算学校的时候只是凭借一腔热诚,并不在意,规培,跟老师的时候却是直面那些目光。
如果心底的信念不够坚定,不是有喜欢的成分存在,他怎么可能坚持下来?
所以,哪怕这件事同样有为了避免自己陷入杀戮而不得不做的缘由,但他确实是喜欢的。
巴巴托斯又想了想:“那,做点其他喜欢的。”
溯一怔,抬眼看着巴巴托斯,明显没能反应过来。
巴巴托斯又笑:“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件能做的事,每个人也不可能只喜欢做一件事。除了现在到处帮助有生产困难的孕妇,你还想做些其他什么,可以去弄一弄,就当放松。”
溯指尖微颤,精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兴趣爱好?
这四字,已经好久没出现在他的意识中。
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在他以前的世界,溯确实有兴趣爱好,只要休息的时候不是太累,他都会出去写生。
画下祖国的大好河山,画下看着大好河山的人,无论是风景的秀美壮丽还是人对风景的喜爱,都是值得画下的风景。
有时候只是速写,回去之后也没有精修,而是放着。
然而更多时候却是对着某一个地方不止一次地观察,修改,这才画出满意的作品。
溯确实心动了,哪怕这个世界没有方便的平板给他带着作画,需要用纸张,墨水,颜料。
这几十年的按部就班好像让他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好久没有好好放松。
沉浸在创作中,是很不错的放松方式。
他告别巴巴托斯,告别祭祀,救治产妇新生儿的同时偶尔停下,拿出纸和笔,研磨。
那么久没好好画画,溯当然手生,依旧用最简单的黑色墨水勾勒出冰原之地的神韵。
他把这些画作一一收起,哪怕不是完美的画作,依旧是他这一路的最终很贵的画卷。
溯的目的地其实很明确——去往璃月港。
哪怕现在水路不通,曾经豪华的璃月港依旧有很多货物。
溯要找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颜料。
而蒙德那些小村子里的颜料,没能入他的眼。
溯刚进璃月不久就遇到奥赛尔的军队,提着手提箱的溯沉默地看着,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
对方是熟面孔,当年自己为了产妇,亲自去往悬崖边吓退的海族。
溯叹息一声:“冤家路窄。”
随之问:“什么选择?”
战,或者不战,这就是溯给他的选择。
海族选择后者,这让溯略微有些意外。
他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他们算是撕破了脸,再次见到奥赛尔的军队,哪怕不是眼前的海族,而是其他随便的领队,都会选择战斗。
毕竟那次,哪怕不影响奥赛尔的主战场,但被自己吓退太丢脸了不是吗?
这家伙竟然连这都忍下来了?
溯觉得不理解,大受震撼,但这不妨碍他看到海族以及那些魔物让开一条并不算狭小的通道的时候走了过去,甚至没给他们一眼。
海族看着溯的背影,脸色阴沉,那双眼好似淬了毒一般狠厉。
溯倒是没完全放下警惕,毕竟他的优势跟水挂钩,如果敌人离开水源后再发起攻击他没有太多胜算。
好在他们是海生魔物,哪怕能在淡水以及陆地上活动,攻击力确确实实也降了很多。
四面八方的威胁袭来,溯凭借直觉的神通弯腰躲过窜出来直取自己心脏的魔物,手术刀狠狠钉在伪装成枯草的不知名种类鳄鱼脑袋上,借力,离开原位。
六只窜起的鱼撞在一起,因为溯的离开落地。
溯眸光寒冷,定眼看着已经从过来的海族。
鲜红的火焰凝聚,在溯脸上编出如血一般的面具。
*
第一个发现水位下降的是伐难,她是水系神之眼拥有者,对水比其他人亲厚一些,暗地里涌动,面上无波无澜的河流水位忽而下降一指,其他人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她却能察觉。
鸣海栖霞听到她的话,到河流查看。
天气并不炎热,甚至没有阳光照射,原水位的痕迹遗留在岸边的石头上。
她面色严肃:“确实下降了,但最近没有干旱,今天甚至还有小雨,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伐难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漩涡之魔神的诡计?”
这几年漩涡之魔神频繁骚扰璃月,再加上他对水的控制比任何人都要强,这么大的变动,除了觉得是漩涡之魔神的计谋想不出其他。
鸣海栖霞看向上游:“河水是流动的,如果上游大范围失水确实可能会导致下游水位下降。但水位下降太多,上边肯定有什么大东西。”
伐难:“难道他们已经有办法让大型海生魔物在淡水中活动?亦或者,找到了能在淡水中活动的海生魔物?”
鸣海栖霞:“我去看看。”
说完就飞走了,徒留伐难在后边呼喊也没能叫回来。
沿着河岸往上,逆风飞行并没有降低仙鹤的速度,哪怕不能操控风元素,越是往上鸣海栖霞越能察觉风中的不对劲。
那是一股炽热,这在阴雨天气中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原本以为上流水中可能有什么魔物的鸣海栖霞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她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是强大的火元素操控蒸发了河中的水。
这样的情况,并不比水中有强大魔物要好,甚至可能更严重。
越来越热,明明在水面,明明有风,但吹来的热浪却让鸣海栖霞谨慎地放慢速度。
她又飞了一会,最后忽而拔高,以高度抵抗水面的热度。
这个办法不算完全无效,高度越高确实会让她舒服一些,但也正因为高度过高,她对河面和河岸的搜寻要慢不少。
然而,很快地,她发现根本不需要仔细搜寻。
通红的火焰把河流染成红色,那比人还要高的火焰好像就长在水里,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
哪怕已经是这个高度,这个距离,鸣海栖霞也能感受得到那能把人烧成灰烬的炽热。
空气焦灼不是形容词,而是写实。
鸣海栖霞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她并没停留,顶着这股持续的热浪继续往前,此时她已经发现火焰是顺着整一条河流燃烧起来。
水与火,明明是不相容,如今却是同时存在。
这种奇特迹象,让鸣海栖霞不得不重视。
她不得不分散力量护着自己的羽毛,顶着那股几乎能把她灼烧的热量继续往前飞。
前方的热度越来越强,映在她眼中的都是漫天的火红。
也就是那一瞬间,鸣海栖霞看到扭曲的火焰往一处聚集,凝实,如同一轮火红的夕阳。
然,夕阳没有这般炽热。
不过是片刻,那轮太阳炸开了。
炸开的火焰掀起滚烫的热浪,如同飓风席卷四周。
它吹起河里的水,吹倒岸上的草木,更是把不甚严实的石头也给吹了起来,落到好远的地方。
那股热浪烧穿鸣海栖霞的力量防御,哪怕是征服了天空的仙鹤也因为它翻转几周,被吹飞老远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定神,看着被吹起的巨浪落下,水上的火焰完全完全熄灭,退却所有的火红后整条河流只剩下深水的绿。
无数的水生生物翻起了肚皮,铺在地面上好似的地里成熟丰收的庄稼,哪怕最为熟练的渔夫出海也打不到这么多水货。
鸣海栖霞展翅,立马往爆炸中心飞去。
越往中心处发现死去的鱼群越少,替代死鱼的是密密麻麻的海洋生物。
河里,岸上,还未完全浮起来的,鸣海栖霞毫不怀疑这里定然曾经被漩涡之魔神的子民占领。
河面渐渐归于平静,空气中残留灼热感,那些密密麻麻的尸体。
是漩涡之魔神子民的轨迹,然而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想想那在水上燃烧的火焰,那如同夕阳一般的火球,哪怕搜刮生出灵智以来的所有记忆,鸣海栖霞依旧不记得有见过这般奇特的力量。
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