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柏沉轻点头。
祝渝瘪嘴,看着柏沉一副了然的表情,“师哥,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他问话的嗓音是沙哑的,鼻尖也莫名泛酸。
“晚上你刚和我提到他的时候。”柏沉如实说。
“先回你朋友消息吧,他在担心你。”柏沉点了点下巴,让祝渝先回消息。
祝渝哦了一声,声音更闷了,看起来好像是受了打击。
是该不好受的。
毕竟对祝渝来说,陈定是他的好朋友。
而他现在被好朋友骗了。
祝渝捧着手机开始回范舟的消息。
他先说了自己没有被骗,然后又说了自己和陈定是怎么认识的。
祝渝这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没被骗到钱,像范舟和他的那些朋友,多多少少都被骗走了一些。
“师哥,谢谢你呀。”祝渝语气还是有些郁闷。
柏沉也从沙发起身蹲在了他的身边,看着祝渝因为沮丧而低垂的头,他想祝渝如果有小狗耳朵,现在或许已经耷拉得快看不见了。
他差点伸出手去揉一揉祝渝的脑袋了。
“没关系。”柏沉安慰说,“你不要太伤心。”
祝渝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伤心?”
柏沉看向祝渝吃剩下的鸡蛋羹,碗底还剩好几口,以他对祝渝的了解,他应该是要吃得一干二净的。
祝渝循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突然拔高了声音:“我不是伤心。”
“我是生气!”祝渝气得锤了一下桌面。
然后悄悄把手拿到桌下甩了甩。
有点痛。
更可怜了。
“他怎么可以骗我呢?!而且想骗我的钱?!!”祝渝气得差点语无伦次。
“我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什么要骗我?”
“他可是中国人!中国人怎么能骗中国人呢?!”
柏沉跟着点头应和:“因为他太坏了。”
如果换作别人,他们或许会教育祝渝,让他出国留学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了。
但柏沉不会这样对祝渝说,他知道祝渝已经通过这件事长教训了,即便没有人教育,祝渝也知道以后不能随便相信别人了。
不要在小朋友难过的时候继续泼冷水。
所以柏沉要做的就是和祝渝一起控诉这个欺骗他的坏人。
祝渝难受,祝渝不想说话,祝渝郁闷。
【范舟:你没被骗钱还好,这个人专门骗中国留学生的钱,而且和外面那些teenager关系好】
【范舟:如果警察找到他,他就给条裤衩子,说我们给他钱是买裤衩子的,我们借钱的时候也没留什么合同啊,你看这理由多扯啊,可就是因为这里的警察和稀泥,根本不会信我们,所以他们才会逍遥法外】
范舟:“气死我了!我要把他写进PPT,让他在我们留学圈里出名!”
范舟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语音,柏沉听到了什么PPT。
【祝渝:谢谢你提醒我】
【范舟:不用谢,还好你没被骗钱,你都这么穷了,要是被骗了,我都不敢想象你后面得多困难】
【范舟:气死我了,我现在就要写PPTdiss他!!】
范舟下线了。
祝渝退出和他的聊天界面,发现陈定在十多分钟前给他回了消息。
不过被范舟的连环轰炸给压下去了。
他点进去看。
陈定先感谢了他做的海报。
然后又说这样只能一点点凑,也不知道要凑多少,问祝渝现在能不能先把那一百英镑借给他。
看来是后悔了。
“他怎么还有脸问我要那一百英镑?!气死我了!!”祝渝把陈定给他发的消息拿给了柏沉看。
柏沉给他出主意:“你就说他回得太晚了,你已经把那一百英镑借给别人了。”
祝渝眼睛一亮,“好!”
他捧着手机回了陈定消息。
刚回完消息,祝渝余光就瞥到了刘波在抓柏沉家里的沙发布。
他忙把手机递给了柏沉,“师哥你帮我回一下。”
说完他就起身去抓刘波,“刘波!抓坏了我可赔不起,信不信我把你抵押给师哥?!”
手机消息一条一条地往外弹。
陈定回消息了。
回了十多条。
每条都不堪入目。
大概是恼羞成怒了,带了很多脏词和诅咒的词,说祝渝没钱装什么富二代,干脆出去……
柏沉眉头越皱越深,在他的词汇脑海里,这些辱骂诅咒的词,他只在很多年前听过。
“他回了吗?”祝渝把猫抱起来问。
柏沉手快地将这十多条消息全部都删除了。
然后把陈定的照片给自己发了过去,再删除。
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没回。”柏沉把手机递出去。
祝渝接过手机,继续编辑:【怎么不回消息?!你这个骗子!】
[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哎?”祝渝困惑。
柏沉冷静问他:“怎么了?”
“他什么也没回我,把我删了。”祝渝觉得奇怪。
柏沉看着他:“可能是心虚了,毕竟他是骗子。”
“说得也是。”祝渝抿抿唇,“我还以为他要和我对骂呢。”
柏沉轻笑:“那他就是胆小的骗子。”
祝渝也被柏沉的话逗乐了。
“还好没有把我最后的钱骗走,不然我现在就真的是穷光蛋了。”祝渝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又说:“师哥,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可能就给他转钱了。”
“因为我想,我想他和我一样,都是出来留学的,应该不会骗我。毕竟大家都离自己的国家那么远……”
祝渝坐回到了地上,和柏沉挨着坐在了一起,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刘波的头。
祝渝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了。
情绪特别低落。
头顶那簇呆毛也耷拉了下来。
刘波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柏沉,柏沉凝着一人一猫,没有接话。
祝渝抬起眼,巴巴地望着柏沉,语气郁闷:“师哥,我有些难过。”
祝小狗很委屈。
柏沉轻叹了一口气,“我可以摸一摸吗?”
祝渝低下头把猫往前送了一些,他想柏沉要摸刘波就摸啊,怎么还请示他呢。
“摸吧。”祝渝说。
下一秒,头顶传来了一道极轻的压力,一只温热的宽大手掌覆压了上来,鼻尖围绕着柏师哥身上的味道。
祝渝暗淡的眸骤然变亮,眸子微缩,他慢慢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人。
柏沉的右手搭在祝渝头上,他轻轻地揉了揉,松软的粉色绒发从指缝穿过。
原本柔顺的头发被摸得有些凌乱,让祝渝看来更像一只粉色的潦草小狗了,很可爱,也很招人心疼。
“小鱼,不要难过。”柏沉的嗓音带着缱绻的柔和,声线有股莫名的安抚感。
祝渝耳朵动了动。
心脏怦怦跳,小脸一下变得通红。
“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问题。”
“难道人应该为自己的善良买单吗?”
“应该是坏人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高兴,因为你并没有被他骗走钱,不是吗?”柏沉的声音像自带安慰剂似的,几句话说下去,祝渝竟然真的没那么难过了。
柏沉说完话又在祝渝头顶轻轻地揉了两下才把手拿回去。
那些发丝挠得柏沉心尖莫名地痒。
祝渝重重点头,他又对柏沉笑得露出了那对虎牙,明眸弯起,笑意潋滟,“师哥!我不难过了,我想明白啦!”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一下就充满了活力和光亮。
小狗又活过来了,“师哥,我们不想这事了,我想吃饭了。”
好像突然才想起来,柏沉慌忙起身往厨房走去:“锅里的鸡胸肉要煮老了。”
祝渝跟着站起身,但没有急着跟去厨房,他低着头把手机打开,将陈定的照片发给了祝霆。
一句话也没说,他又看着手腕上的手环,上面还留着几分钟前陈定发的聊天记录,手环连了手机的,收消息有延迟。
他知道柏沉把消息删了,大概是不想让这些话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祝渝垂下睫毛,顺手把手环接收到的消息也截图给祝霆发了过去。
做完这些后,他把手机静音放在了桌上。
“师哥,我的肉肉还有救么?”祝渝凑到了柏沉身边。
柏沉把锅里的鸡胸肉捞了出来,正在过冷水。
“因为你提醒得早,还有救。”柏沉说。
祝渝拍拍胸脯,“有救就行,不然没救的就是我了。”
柏沉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浅笑,“那过来帮忙洗点菜,我们早点开晚饭?”
“好!”祝小狗热情高涨。
番茄滑蛋牛肉其实不难做。
牛肉切好加姜丝,再和生抽,淀粉等调味料腌制在碗里,鸡蛋不要直接炒,要加上牛奶搅拌匀,炒得半生半熟,然后把腌制好的牛肉炒得变色就行,剥皮的番茄炒出汤汁加水,煮好后倒入超好的鸡蛋,牛肉和之前调好的酱汁,最后大火收汁。
“就做好啦?”祝渝看着被柏沉盛在碗里的菜问。
“嗯。”柏沉点头。
祝渝:“看起来好简单哎……”
“对,其实不难。”柏沉端着菜要去客厅。
祝渝主动请缨,“我来吧师哥!”
他从柏沉手里接过菜碗,小心放到了客厅餐桌上,祝渝弯下腰深吸了几口气。
真的很香。
晚上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
午后的阳光有些灼热。
透过明窗洒在了桌上。
咖啡店每周二搞活动,祝渝总在这个时候忙得晕头转向的。
但他还是抽出空给柏沉发消息——
【祝渝:师哥!不要忘了来咖啡店哦!】
【祝渝:[地址]】
【祝渝:偷偷给你留了特别好看的小蛋糕^^】
柏沉坐在专业的医疗躺椅上,低着头回了祝渝的消息:【好,我忙完就过来】
祝渝没回消息了。
看起来确实在忙。
柏沉刚收起手机,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华裔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他很年轻,约莫二十八九的年纪,长相清隽大气,戴着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
“Daniel。”柏沉站起了身,“怎么样?”
Daniel扶了一下眼镜,走到柏沉跟前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他一份。
“很遗憾,离标准值还是差得远。”Daniel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柏沉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雾。
但他又拿了一份新的报告出来,话锋一转:“不过,从今天心理测评结果来看,还是有好转。你最近似乎遇到了改变你心境的事……或者人?”
“是遇到了一个人。”柏沉实话实说。
Daniel是一位年轻的心理医生,两年前柏沉在伦敦就和他认识了,在柏沉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以后,他就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后来柏沉回国也是因为抑郁症被家里的两位知道了,才被接回国的。
Daniel有些震惊地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啊,找女朋友了?”
“不是。”柏沉说。
“那找男朋友了?”
柏沉无奈解释:“也不是,是我的一个师弟。”
“那就是男朋友。”Daniel开着玩笑。
柏沉看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你不要开他的玩笑。”
Daniel忙摊开手,笑得并不正经:“好,sorry。”
“不过我让你出去接触接触新的事物和新的人,你想通了?”
柏沉解释:“我和他认识是意外,我没有刻意去认识新的人。”
“不管是不是意外,至少你们也认识了,多去接触接触总是好的。”Daniel说,“别总觉得自己是麻烦的存在。”
柏沉敛下长睫,语气低沉:“你不懂。”
Daniel签着手里的文件,长叹一息,“我要是能懂你,不早把你治好了?”
柏沉没说话。
“不过呢,也算略有进步。”Daniel把柏沉拿在手里的文件抽走了。
柏沉:“那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Daniel看着他的眼睛,“没了。”
他又摊开手。
柏沉就弯下腰将椅子扶手上的外套拿了起来。
Daniel瞅着他这一身正装打扮,“你干啥去?”
东北音都飚出来了。
柏沉:“有事情。”
“得,我还以为你这身打扮是专门来看我的。” Daniel拍了拍柏沉的肩,“谈恋爱就谈恋爱了嘛,跟我藏着掖着干嘛?”
“我没有。”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听进柏沉说的话。
他招招手让柏沉自己离开,然后坐回到办公位继续忙碌了起来。
柏沉穿上外套,提起手边的电脑包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祝渝工作的咖啡店就在Daniel工作室不远。
柏沉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却抬脚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
矮巷里臭烘烘的。
满地的空酒瓶和废纸箱,路灯下站着好几个人。
个个脸上揩着粉,模样都还算清秀。
柏沉里面穿着黑色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他走进来后,光是身上的矜贵气质就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风从巷尾吹出来,刮得脸有些疼。
“hi~”路灯下有人给他打招呼。
柏沉的长相和身材都很招这边人的喜欢,名贵的西服遮住了他臂膀上的肌肉,却把人衬得更加修长了,胸肌宽阔,五官挺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30 pounds.”那人接着说,他的声音很细,声腔不男不女。
柏沉低着头从他们面前路过,没走过几步又退了回来。
那位报价的年轻人一脸欣喜,迎上了前。
柏沉从口袋里拿出了30英镑给他,年轻人双手接过后就要去拉着柏沉的手离开。
柏沉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在年轻人错愕的眼神中说:“sorry.”
他将手机打开,翻到了一个人的照片,拿给他看。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柏沉几眼,眼底有些不舍,但还是开口问:“你找他?”
柏沉点头。
年轻人就把手指向了巷子里面,“就在里面,他没我会的,先生~”
他说着又要去拉柏沉的手,柏沉后退半步,对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就往巷子深处去了。
风呼啸着。
卷起了地上的塑料袋,漫天的飞尘落叶。
远远瞧着里面有三五个人聚在一起。
其中一人的嗓门很大,口音很浓,明显不是伦敦本地人。
“我真他妈服了,没钱装什么有钱人??”
“给我一百就想把我打发了,呸!”
“早知道把他骗来玩玩儿算了,我和你们说,他那张脸,绝对是你们没见过款式。”
“***玩**”
……
后面接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难听得要命。
柏沉眉头越拧越紧。
他走到了几人的跟前,停了下来。
“你谁呀?”刚刚说话的人站起了身。
“这片区是我们几个罩的,你不知道啊。”旁边的四个teenager也跟着站起了身。
很高,但身材都不怎么样,细胳膊细腿,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书也不读了,就跟着陈定干骗人的事。
柏沉把电脑包放在了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到了刚刚那张照片,他抬眼和面前的人比对了一下。
然后开口:“你就是陈定?”
“你他妈谁呀?”
柏沉把手机装进口袋里面,抬头望了望四周,还是很好声好气地和对方说:“我是祝渝的朋友。”
“你说那婊……”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招呼了一拳,鲜血飞溅。
柏沉这一拳直接把人掀翻在了地面,地上的人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他身边的人急忙去扶起他。
“抱歉。”柏沉把手表取下来装进了口袋里,又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了一边比较干净一点的杠杆上面。
“请好好念他的名字,不要骂他。”柏沉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他妈谁啊?老子就骂他怎么了?你是他什么人啊?卡特,揍他啊!!”陈定吐掉了嘴里的血水,一脸怒不可遏,把身边扶自己的人都推开了。
于是其余的四人全都冲上了前。
巷子里一阵噼里啪啦,肉//体搏斗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
几分钟后。
地上躺着五人哀嚎连连,五人中间站着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人,年轻人连头发丝都没乱掉,白衬衫上黏着些许灰尘,他在几人中扫了一眼,走到了唯一的那个中国人面前蹲下。
“我叫柏沉,是祝渝的师哥。你是骗子,他只是想帮你而已,而你却骂他,这样是不对的。”柏沉语气很平静,嗓音是一贯的温和,他给对方讲着大道理。
陈定脸上挨了一拳,身上多多少少也受了些伤,柏沉没使多大的力气,不然陈定未必还有意识。
陈定忙点着头:“对对对,你说得对,我不该骂他。”
“你手机呢?”柏沉问。
陈定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柏沉示意他打开。
等他打开后,柏沉就拿过手机输入了祝渝的手机号。
“给他发短信道歉。”柏沉说。
陈定牙齿上全是血,脸肿了半边高,“我我我,我道啥歉啊?”
柏沉凝着眸珠看他,眼神更加深邃:“你骗了他,昨晚还骂了他。”
陈定忙把手机拿过去,哆嗦着敲了一排字出来,“哥,哥,这样可以吗?”
柏沉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了铃声。
他起身去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是祝渝打过来的,于是他回头看向了几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所有人都很识趣地捂住了嘴。
柏沉接了电话,声音如常:“小鱼。”
“师哥,你怎么还没来呀?”祝渝趁着店里好不容易空闲一阵,急忙躲到了后台给柏沉打了电话。
柏沉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抱歉,我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捏,你慢点,注意安全,我等你!”祝渝挂了电话。
柏沉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重新蹲回到了陈定的跟前,接着说:“你骂了他那么多,就这一句道歉的话吗?”
于是陈定又哆哆嗦嗦的打了好几排字出来,约莫有三四百字,把他这辈子掌握的词汇量都搜刮出来了。
“这样呢?”陈定问。
柏沉颔首。
陈定把消息发了出去。
“谢谢你们的配合。”柏沉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不要再骗人了。”
“知道了哥,绝对绝对不会再骗人了。”陈定接话接得特别快。
柏沉拿纸巾把手背上的血迹擦净,然后把擦血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钱,塞进了其中一个青年胸口的口袋里。
他打这四个人都没怎么用力,只用了些巧劲卸了他们的气力,毕竟是一群不学无术的teenager,没有直接参与这起诈骗案,柏沉不至于不分是非。
他用英语对地上的其他四人道歉:“抱歉,我本来只想找陈定一个人,没有想打你们的。”
意思是怪他们先对他动手。
他说完拿起外套把上面的灰迹拍了拍,穿上外套离开了这里。
他是原路返回的。
出去又遇到了那个年轻人,年轻人看见他,对他抬起手打招呼:“这么快?”
柏沉知道对方可能有调侃他的意思,但他还是很礼貌地回应了对方的打招呼。
——
柏沉到咖啡馆是祝渝给他打完电话的十多分钟后。
咖啡馆有些忙。
他远远就看见穿着工作服的祝渝在里面忙碌着。
祝渝头发半扎着,额前多余的刘海全被别了起来。
咖啡店那么多人,但柏沉第一眼只看见了祝渝。
他在门外低头将刚刚弄得皱乱的衬衣整理了一下,然后才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里的工作人员拿着菜单走到了他跟前。
“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
柏沉抬头看着她:“你好,一杯拿铁。”
旁边刚送完咖啡的祝渝耳朵一动,他循着声音看过来,柏沉也抬手和他打招呼。
祝渝的眉梢一下就攀上了笑意,他急忙挤到柏沉身边来,将菜单从安娜手里接过去,“Anna姐姐,我来给这位客人点单,你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
Anna就这样被祝渝推去忙别的事了。
祝渝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抱着菜单,见面装不识:“先生你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呢?”
柏沉扬唇轻笑,也配合着祝渝,声音清沉温和:“请问您有推荐吗?”
祝渝:“Cappuccino(卡布奇洛).”
青年的嗓音很好听,说英文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古灵精怪,轻轻润润,很招人喜欢的乖巧。
“好。”柏沉轻点头。
祝渝便雀跃地走去了前台。
柏沉是带着电脑过来的,他打算等到祝渝下班一起回去。
所以祝渝端着咖啡和蛋糕过来的时候,柏沉已经把电脑拿出来在忙了。
祝渝轻轻将咖啡放在了桌边。
又把一块慕斯蛋糕放在了他手边。
“先生,你的咖啡。”祝渝小声说。
柏沉把手从键盘上拿下来,他抬起头看着祝渝,说:“你好,我没有点蛋糕。”
祝渝皱起眉,“之前说请你吃蛋糕呀,你忘了吗?”
“现在记得我了?”柏沉笑了起来。
原来他是故意的。
祝渝轻哼一声,“情//趣你都不懂呀?!”
柏沉也皱起眉,眼睛困惑:“情……趣?”
“当然啊,朋友之间也有的,你看你,是不是在本该上网玩的时候学习了?现在变成老古板,一问三不知了吧?”祝渝压低声音说。
柏沉被祝渝的话逗笑了,“坐会儿吗?”
他对着身前的空座点了点下巴。
祝渝摇头:“今天好多客人的,忙死了。”
“先喝咖啡,蛋糕是甜的。”祝渝靠近柏沉,在他耳边小声说。
柏沉:“我知道了。”
“拜拜,我去忙啦!”祝渝对他摆摆手,小跑着去前台忙了。
祝渝没办法在人群中隐藏起来,他漂亮,大方,热情,像太阳一样。
谁在他身边都会被温暖,被照亮。
但太阳是无私的,太阳温暖照亮的是所有人,不是那一个怕黑怕冷的人。
——
周二咖啡馆打样时间要比平时晚半小时,但最后半小时基本就没什么客人了。
祝渝在柜台后面,双手趴在柜台上,下巴垫着小臂,静静看着靠窗边工作的柏沉。
唇角翘得很高,眼睛亮晶晶的。
头顶的那根呆毛也摇摇摆摆的。
“Yu,你看他很久了。”Chloe姐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祝渝:“你觉得他好看吗?”
“他是好看,但好像只有你盯着看了这么久。”Chloe姐一脸看破不说破。
“我喜欢帅哥啊,多看看怎么了?”祝渝说。
Anna走过来,“你去和他坐会儿吧,店里剩下的交给我们。”
祝渝猛地抬头,“那我去啦?”
“去吧去吧。”两个女生都有些无奈。
祝渝端着一杯热饮走了。
“师哥,喝点奶茶。”祝渝坐在了柏沉的身边。
“你喝吧,奶茶糖分有些超标了。”柏沉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了。
祝渝抿抿嘴,“好吧好吧。”
他看着柏沉的电脑界面,“你在做什么呀?”
“小组作业。”
祝渝:“看不懂。”
柏沉:“哪里看不懂?”
祝渝:“哪里都看不懂。”
柏沉笑了一声,“那你要我都讲给你听吗?”
祝渝立马摇头:“我肯定学不懂。”
柏沉:“不试试怎么知道?”
祝渝:“可别折腾我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
“你作业还多吗?”祝渝问。
“不多了。”柏沉说。
祝渝:“那我在这里陪着你,我绝对不打扰你。”
柏沉没说话了,祝渝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才拿出静音了半天的手机。
祝渝盯着两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几百字短信——
?
最新一条是几分钟前发来的。
祝霆在几分钟前也发了消息过来,大致是说他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那几个小时前给他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祝渝:你解决了?】
【祝霆:调查他干的那些事花了些时间】
【祝霆:他骗的那些钱已经全让还回去了】
【祝霆:之前他做的那些事够把他送进去了】
祝渝回了一个哦字就没搭理他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范舟给他发消息,说他们被陈定骗的钱,又莫名其妙被还了回来。
搞得他现在都不敢用那笔钱,觉得那陈定是给他下套呢。
祝渝让他放心用,说那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钱,能有什么事呢?
被祝渝这一劝,范舟也就想开了。
所以几小时前陈定给他发那一长串是为什么呢?
祝渝皱着眉,想不明白,干脆把手机关掉装回了口袋里。
“师哥,骗我那个陈定,他突然给我道歉了。”祝渝单手撑住下巴,困惑地看着柏沉,“你说他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呢?”
柏沉动作没有停,“也许是打算继续给你下套。”
祝渝:“说不定是这样!那我把他拉黑。”
“我现在明白了,我再也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了。”祝渝又把奶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柏沉:“也不要太难过,这个世界也是有很多好人的。”
祝渝:“比如师哥你!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对我很好!”
“那说明我们俩认识就是缘分,如果我是在陈定之后认识你的话,我肯定不会和你成为朋友了。”他又补充。
柏沉:“是呀,还好我们早认识了。”
——
又是几天后。
伦敦天气又渐渐回暖了,柏沉说这是进入严冬的前兆。
学校也趁着这个机会,将要举办第二学期的运动会。
和国内的运动会不太一样,他们学校的运动会更倾向于社团活动,比起班级和个人名次,学校注重的是每个人的运动量,而且运动项目和名额特别多,举办时间长达一周,就连隔壁的体育馆都被申请来给他们举办运动会了。
祝渝在的班级就他一个华裔。
他不可避免地被推出来参加了一项运动。
两千米长跑。
祝渝听到这个通知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跪地不起。
“Emily,我不行的。”祝渝拉着女班长的手,两眼泪汪汪。
Emily(艾米莉)拍了拍祝渝的肩膀,“你可以的!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这是两回事啊,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参加过运动会,第一次参加你就让我跑两千米,我的命也是命啊!”
Emily反手握住祝渝的手,低着头看他,一脸不可思议:“天呢,难怪你看起来这么瘦弱,Yu,加油吧,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变成强大的男人!”
Emily心意已决,显然祝渝是无法撼动的,祝渝石化在了原地。
“天呢!我们的Yu他褪色了!”班级里的泰国同学乔恩蹲在了祝渝身边,夸张地抬手捂住了唇。
“他变成灰色了!”乔恩又捻起祝渝的粉色头发,声音纤细,不辨男女,“连头发都变成灰色了!”
一群人笑出了声,“Yu,没事的!”
他们跟着蹲在祝渝身边安慰他。
作为班级里唯一的中国人,祝渝受到的关注无疑是最大的。
他们喜欢这个漂亮又有活力的中国人。
“乔恩,我不要跑两千米——”
“Yu,听到这个消息我很痛心,可惜我们帮不了你。”乔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祝渝苦着脸问他:“你是什么项目?”
“我还不知道呢。”乔恩回头寻Emily的位置,“Emily,我参加的项目是什么啊?”
Emily看着手里的名单:“Jon,你的项目是五千米自由跑。”
祝渝刚听Emily说完话呢,怀里突然栽进了一个脑袋,乔恩上半身都倒进了祝渝的怀里。
祝渝大惊失色:“!!救命!乔恩他吓晕了!!”
他去拉乔恩的手,脸色又一变:“救命!!他现在又变僵啦!!!”
……
“事情就是这样了。”祝渝说完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柏沉把手边的菠萝烤鸡翅往前送了一些,看着祝渝问:“所以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带你练一下//体能吗?”
祝渝半边腮被顶得鼓起,他边嚼边点头:“嗯嗯!”
柏沉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祝渝端过来喝了一口,就着嘴里的肉都咽下去了才接话:“因为从幼儿园开始,我跑步在班级里就是垫底的。”
“祖母又疼我,担心我给跑摔着,每次运动会就去医院给我开点不能剧烈运动啥啥证明。”
“唯一一次我坚持参加的长跑运动,得了第三名。”祝渝抬起手比了一个三。
柏沉困惑:“这个名次很好啊。”
祝渝摆了摆手指:“总共就三名同学参加。”
柏沉笑了起来,“但是这次运动会不公布名次,你可以慢慢跑。”
祝渝的手又比了一个数字二出来:“是不公开名次,但同一个项目的人肯定会偷偷比较的,而且那么多女孩子看着呢,我怎么着也得混一个倒二吧。”
他又问:“这个追求不……低吧?”
“不低。”柏沉神色晦暗了一些,他缓慢摇头。
“半个月把我跑步的速度提一提,也可以吧?”
“可以。”柏沉颔首。
祝渝哼哼笑,终于有了点自信,“你是没看见和我一起跑两千米的那些人,尽是些一米八/九的大高个。”
祝渝站起身给柏沉比划了一下那些人的身高,“我才多高啊。”
祝渝又垫了垫脚尖说:“我现在连一米八的难关都没突破呢?!那些人跨一步,我得跑两步,这从根源就输了一大截啊!”
“师哥,你得帮帮我!”祝渝坐回去,双手合十摆了摆,“求求你了,这是我今天最大的请求了。”
“你上次想吃麻辣小龙虾,说那是你一生一次的请求。”柏沉笑着调侃。
祝渝:“所以这件事是我今天最大的请求嘛。”
“好。”柏沉点头的功夫,顺手给祝渝夹了一块红烧肉。
“谢谢师哥!”祝渝把碗端起来扒了一大口饭。
看着祝渝斗志满满的模样,柏沉还是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那这半个月你都要坚持早起,能做到吗?”
“能!!”祝渝猛猛点头,“我给自己调十个闹钟!”
“绝对早起!!绝对连鸡都还没起床我就起了!”祝渝的语气还是很亢奋自信的。
柏沉:“那好,明天早上六点半,在家门前见面。”
“好。”祝渝扒拉了一口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小心翼翼问:“我不用控制饮食吧?”
感觉柏沉说要让他少吃饭,祝渝可能连这个计划也要放弃。
“不用,只是锻炼体能而已。”柏沉说。
祝渝松了一口气。
“师哥!明天一定不迟到。”
柏沉像有某种预料似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祝渝吃完饭照旧陪着柏沉把碗洗了才离开的。
柏沉在收拾客厅的时候扫了一眼整个房间。
沙发上堆着祝渝带来的两个彩色毛绒玩偶,墙角是刘波的玩具,墙上挂着那副彩画,置物架上摆着那只彩色的陶瓷杯。
这些色彩,正在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渗透着他原本灰暗的家。
——
第二日早。
七点零四分。
柏沉站在515和514宿舍之间的走廊,这是他第十二次看手表,也是他的手机第四次拨出祝渝的电话。
终于在两分钟后,对面屋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