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一角的惊呼, 引得白夜向那方窗外看了一眼，但一眼之后，他很快便又回到那汪洋一般的数据之中。
正如研究员所说, 天边的光点突然变亮，大概率是小行星穿过大气层热层时发生了燃烧。而小行星穿过了大气层, 距离最后的撞击, 也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必须要抓紧了。
白夜沉下心, 在屏幕上点点划划，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模块中。
系统不是他做的系统, 真正用来学习的时间，也不过就只有一天。尽管他已经将暮提供的资料全部学习完毕，但想要在这如繁杂如麻的条目中找到他要修改的那一条, 也并是不那么容易的事。
可不容易，也必须尽力而为。如今已是决定全城居民命运的紧要关头，而他这一场的成败，也全部系在他这指尖的点点划划之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那一点光亮越来越近, 越来越明显，就在时间还剩10分钟左右时, 白夜才终于发现他需要的那条可交互项目，名称上写着：Energy Beam Control Module。
Energy Beam Control Module——能量束控制模块。
就是这个了！
白夜精神一振，连忙开启模块，顺着目录找到了能量束识别标签的条目，将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标签序列输入了进去，点下了确定。
可令白夜没想到的是, 明明已经修改好的标签序列，一点下确定, 竟然就又回到了未修改过的原值上，而他一连尝试了几次，全都是同样的状况！
“暮！”
白夜连忙高声将暮叫了过来。
“要修改的条目就是这里了，但是修改一直不能成功，你看是什么原因？”
暮随即来到屏幕前，操作了几下，又垂眼想了一秒，随后便向着那一串研究员走去。
“这里的控制系统，是不是设置了自动防御。”暮问道。
将系统中所有参数备份并锁定，无论之后怎么修改，都会被备份参数重新覆盖回去，这是数据自动防御最常用的模式了。而尽管被暮一眼看穿，研究员们却都低头抿嘴，没一个人回答。
唰！
辰宿的激光刀直接架在了那个戴眼镜的研究员脖子上。
“是是是是是！”
辰宿的威胁一句预警都没有，吓得那研究员差点尿了裤子，真话一下子就脱口而出。
“有自动防御！有自动防御！”
“密码。”暮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有密码……啊！啊啊啊！真真真的没有密码！”
辰宿的刀刃热辣辣贴在颈间，研究员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
“我们平时的正常操作，自动防御它都是不会启动的！我们也不知道它怎么就会触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除！”
“对对！”
“他没说谎！”
旁边的研究员们都紧着帮同事解释。
“我们都是研究物理的，软件方面的事我们都不懂！”
“这事平时都有专门的人来管，你们就是拿刀架着我们，我们也解除不了啊！”
时间只有几分钟了，现在再去找那“专门的人”，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而从头破解一个未知的系统，大概率也不是几分钟能搞定的事情。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辰宿也放下了激光刀，不再紧逼那已经吓惨了的研究员。而正在这时，却见白夜靠在不远处的操作台边，没再逼问研究员们，也没提自动防御的事，只是语气淡定地报出了一串奇怪的编码序列：
“HUMAN-IF7LF-8IPDD-4VET2。”
研究员们皆是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白夜。
“典型人类细胞粒子。”白夜又说道。
“你……你怎么会……”
那个上了年纪的研究员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白夜。
“PLANT-CZB14-MEC8K-IYDUY，典型植物细胞粒子。”
报完序列，白夜话不多说，但一句一句却都是直切重点。
“如果继续你们的方案，那么小行星不会毁灭城市，但所有维多利亚居民却会被巨大的能量场扭曲撕碎。而我们现在，就是要把时空转移的作用对象从人类修改到植物上，这是在救你们，不是在害你们。”
“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相信我，提供破解自动防御的方法，第二，不信我，那么我将不会启动时空转移。”
“信我，你们能活，不信我，我不会死，但你们会。”
“明白了，就选吧。”
白夜的话不难懂，但研究员们却仍是被白夜这几句话砸得懵懵的。尽管白夜说是来救他们的，但无论是谁，也很难光凭几句话，就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另一方面，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个能量束识别标签，确实是要完全理解时空转移实验的人才有可能说出口的东西。而且退一步想，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自然教，或是什么反对时空转移的组织，那他直接不启动时空转移就好了，何必还要费劲修改什么参数？
不信他，他就不会启动时空转移，他的威胁已经是摆在眼前。不信他是死，如果信错了他，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死，这二者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那不如……就信他试一试。
其实沉默并没有很久，但在这大难临头的最后几分钟前，那沉默就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终于，还是那个老研究员首先横下了心，替所有在场的研究员，也替所有维多利亚城的居民们做出了选择。
“Venus3000。”
他开口说道。
“我们没有骗你，我们研究员确实不知道这个自动防御怎么处理，我只知道这个防御系统的名字，是叫Venus3000。”
Venus3000……
暮听到这个名字，眼中突然亮了一下，随后立刻转身走向操作台旁。
“你知道Venus3000？”
白夜见暮有反应，连忙问他道。
“嗯。和你家的防御系统是同一个内核。”
暮说着，一段段代码突然便从他的全息屏中涌现了出来，很快，代码覆盖了操作台上的显示屏，大厅中那一圈屏幕中的复杂繁多参数，也接连开始闪动了起来。
“暮，时间不多了。”白夜在一旁提醒道。
“嗯。”
暮微一点头。
“交给我吧。”
***
“啊啊……！时间就只有七分多钟了！”
白夜的直播屏前挤着一群分析员，人人都是面色紧张，手心冒汗，双双眼睛都紧盯着前方的屏幕。屏幕中，暮面色沉着，集中精神破解着这个自动防御系统，辰宿依然看守在那些研究员旁，而白夜则安静地倚在操作台边，没有催促，没有询问，只是静静等待着暮完成他的工作。
中央控制室的显示屏中，一行行代码飞速地流动着，有如时间一秒秒飞逝，被绑住手脚的研究员们也没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偶尔回头看看窗外那越来越明显的光点，大部分时间，就只在紧张地看着白夜和暮那边的行动。
“有谁知道这个Venus3000是什么系统？破解起来难度大么？”
秃头组长看着画面中暮的背影，出言询问道。
“难度相当大！”
询问一出，身后立刻就有人接话，组长回头一看，信息员小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侧后方。
“我刚才已经详细调查过了！”
小杰工作态度果然积极，在组长发问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资料。
“这个Venus3000，是一系列智能防御系统的统称，或者说是一种智能防御核心的名称。根据使用场景的不同，Venus3000有可能被构架成各种各样的防御体系，但内核基本上都是共通的。”
“Venus3000的特点就是极高的安全性，破解难度起来相当大，所以经常会被用于科研机构、军队驻地等高机密的防御系统中。据非官方消息显示，就连神庭军队使用的也是Venus3000的衍生系统，足可见这个智能防御核心有多强大。”
“所以他们想要在几分钟之内就把这Venus3000破解掉，依我看……”
小杰停顿了一下，煞有介事地一撇嘴，摇了摇头。
“虽然我不能断言这个暮必然会失败，但如果要我做出一个推测，那我认为恐怕有99.999%的可能性，他……”
“哎！代码没有了！”
小杰的推测还没说完，人群中有人突然喊了一句，直接把大家对小杰的关注又拉去了直播中。果然，那些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退去，却再没有新的代码继续生成，而待到最后一行代码消失，所有屏幕在眨眼之间，又恢复了之前那满是数据和曲线的模样。
“可以了。”
直播中，暮对白夜说了一句，然后退后几步，将操作台让给了白夜。白夜对他欣然一笑，便再次触上操作台，轻车熟路地进入了控制系统。
“可以了……那就是说……破解成功了！？”
众人一脸难以置信。
“不是吧！满打满算，他也就用了四分钟啊！”
“小杰不是说这防御系统很厉害的吗……居然这么快破解出来了？！”
众分析员们互相对视着，不约而同地静了一秒。小杰的表情干在脸上，说了一半的话直接被暮这句“可以了”噎回了肚子里。
“我都不敢相信了，这真的是那个我们组里的暮……？”
有分析员不禁感叹道。
“之前在组里的时候，真没发现他有这么厉害啊……”
大家纷纷点头，就连秃头组长，都忍不住有些呆愣。小杰的一系列解说他当然是在听的，Venus3000的安全性如果真是被神庭认可的，那么要短时间内破解开来，这事确实很难想象。可谁知暮真的就这么破解了，甚至还给白夜留了足足三分钟的时间，来修改短短的一个参数。
“强大的玩家，强大的队友……果然白夜那里，才是暮该去的地方……”
秃头组长喃喃说道。
一时冲动将暮辞掉，秃头组长其实一直是有点后悔的。虽然这个暮确实是让人上火，他也是真的不想再要这个下属，但亲眼见到暮因为自己的决定而落入这个生死游戏中，他多少还是会于心不忍。
但如今看着暮在白夜身边，用令人惊叹的超凡技能一次次为白夜铺平前路，辅助白夜一次次将不可能化为可能，这让秃头组长在内心里，也终于稍稍有了些释怀。
这个男人，或许本就不该只是坐在监控室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不该只是充当一个随便找找资料，又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小小职员。
虽然作为亲手辞掉他的人，自己好像没有立场这样想……
但这样强大的人，或许命中注定，就该站在同样强大的同伴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