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濯朝他看去,一双淡漠的眼睛扫过周何欢。
周何欢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可笑,连忙缩着脖子解释,“我,我不会说话,冷总不要责怪我……”
金川对这小孩儿的印象不错,见他害怕,替他解围,“你以前没见过他,他呀,对谁都这样……”
说到一半,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对,至少刚才在楼下对江云舒,冷濯就不是这么爱搭不理的死样儿!
“咳咳,总之……”金川回神,清了清嗓,继续说到:“别管他就行。”
而后又瞪了眼冷濯,让他给个面子。
冷濯慢悠悠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当时承了周何欢的情。
金川笑起来,“我们都开车,所以没喝酒,以水带酒,也没差。”
周何欢重重地点头,又摇头,“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
韩文州在一旁给金川倒水,看向心事重重的小孩儿,觉得于心不忍,道:“行,你爷爷安排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去吧,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
这人,他倒是听金川提起过,说是名角周老的孙子,因为韩文州奶奶年轻时是做这行的,难免关注了些。
这小孩儿看起来乖巧有余,就是,好像不大机灵。就是不知道专业上成绩怎么样。金川偶尔犯懒,会让他帮着管公司,所以韩文州第一想到的,便是员工能为公司带来多少效益。
“我……”周何欢赖在这里好像还有话要说。
除了冷濯依旧看向桌上的水杯,金川和韩文州都看向他,眼里带着疑惑。
“我想加个冷总的微信,可以吗?”
冷濯也看了过来,周何欢连忙低下头去,很害羞的样子。
声音低低的,又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鼓起勇气,道:“我想着,以后有机会的话……”
冷濯打断他的话,沉着声断然拒绝:“有机会合作再说,到时候市场部和外联部会和你细聊。”
意思便是不会加了。
周何欢闹了个脸红,轻声回应,“知道了。”
说完,似乎还有点难过,咬着唇和几人道谢,可怜兮兮地端着红酒出去了。
人一走,金川便开口,“嘿!没看出来,这小孩儿还挺胆大,而且有点喜欢濯哥的意思~~~”
眼神看向一旁的冷濯,满是调侃和戏谑。
冷濯的身边开始也有很多不明所以的人扑上来,但总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冷濯亲自掐灭苗头。
韩文州也道:“这也没什么,优秀的人总是招人喜欢,譬如冷濯,当然还有我……老婆。”
金川扫了他一眼,“哦,这么说来你也被人要过微信?!”
韩文州连忙辩解,“没没没……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冷濯一样,守身如玉,绝对遵从男德,绝不会给联系方式!”
金川拍开他放到腿上的手,“撒开,最好是这样!”
“呵呵~~”韩文州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陪笑。
又赶忙换了话题,说回周何欢这里,“反正年轻人嘛,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的,人家只是要个微信,又没怎么样,还挺实诚。”
冷濯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那天聚会时他就站在江云舒身后,还加了他微信。”
“嗯?”这事儿,韩文州和金川是不知道的。
他们在台上求了婚,下来后大家都上来敬酒,说恭喜的话。被人团团围住,两人喝了不少,最后还是强撑着送客。
连冷濯他们几个好友,都没空去管。
这也是韩文州俩人为什么今天请他们吃饭的原因,只是剩下的人周末起不来……
冷濯擦着手,随意地建议,“找个管事的看着吧,以防他给你闯大祸。”
意思,便是这人不简单。
韩文州也沉默下来,听到冷濯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这小孩儿,还挺能装。”
连他都差点骗过去了!
金川不知道他们刚才楼下发生的事儿,对两人态度的转变有些奇怪,特别是韩文州,刚才还觉得周何欢不错来着,这下却完全相反。
“怎么了?他就算加了江云舒的微信,也没什么吧……”
周何欢加入金川公司的时候,就说过在工作上会全力以赴,何况周家本来也有些人脉。金川遇到这种对工作上心,自己也愿意去找平台的员工,只会觉得对方懂事省心。
韩文州敲了敲他的木头脑袋,“回家给你说。”
又对冷濯点了点头,“谢了。”
冷濯轻笑一声,喝了剩下的水,“行,各回各家去。”
“诶!云舒都不在,你回去干嘛,要不然和我们再去玩会儿?”
不说这个还好,金川一提江云舒,冷濯的心就揪起来,又不好在两人面前发作,退一步说,他和江云舒,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算了,”他射了个眼刀过去,嫌弃到,“你们俩……看着烦!”
他说这话,韩文州可就不乐意了,“你自己感情受挫,就见不得人家好!”
金川跟着吐槽,“那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说烦,现在江云舒不在,就烦了?果然是见色忘义!”
冷濯:“……”
真正的损友,就是你哪儿痛,他往哪儿撒盐……
大步跨出去,又重重关上门,隔绝了里面的笑声,冷濯觉得清净不少。
到了电梯旁,站着个人,明显是在等着他。
周何欢见到冷濯出来,他眼神一亮,又瞬间暗下去,“冷总……”
冷濯烦躁地拍了拍袖口,没回应。
“是这样的,”周何欢着急往前一步,“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很是冒犯,可能让你不舒服了,所以想给您道个歉,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能多个人脉……”
此时电梯刚好到,冷濯临走时,瞥了他一眼,冷着张脸,“这一次,是看金川的面子,下一次……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进去关上了门,愣是没给周何欢一个好脸色。
冷濯长得好,家里又有钱,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这点小伎俩,还不够看。
想到上次的聚会,免不得又想起江云舒,别人是巴巴往他身上凑,他偏偏躲着自己,深怕有了什么事。
而另一边的江云舒,正在和翟义凯逛京大。
“这边是图书馆,听说从早上五点过开始,就有人排队了。我从没这么早起床过,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每次来,都找不到座位。”
“那边是实验室,我有个朋友读研,每天都泡在里面,难得见到一面,等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江云舒的声音带着笑,清亮又爽朗。
若是没有刚才那一幕,翟义凯可能会沉浸在他的笑容里,像和冷濯炫耀的那样,顺势说些什么,或者和以前一样,开两句玩笑。
但刚才在饭店里发生了太多,翟义凯的心根本没有在这些景色上,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江云舒突然要带他来看自己的大学。
两人穿过一个树林,来到了一片草地。
上面有很多学生,有看书的,有成群野餐放风筝的,也有亲密关系的情侣。
“现在时间刚好,天气还不算太热,等到八九月,大家就不来了。”
“坐。”江云舒找了块平整的草地,招呼翟义凯。
翟义凯看着他放下手里的外套,直接坐在草地上,顿了片刻也跟着坐下来。
江云舒看着他,笑着问:“很无聊吧?”
翟义凯摇头,“不会。”
眼里带着沉重和思虑,有点不知所措。
“以前……”江云舒看向蓝蓝的天,回忆起来,“真是很天真,所以每天都很快乐。”
每天都很快乐,翟义凯何尝不是如此,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快乐,都和江云舒有关。
“以前,你总告诉我人要向前看。”
江云舒手向后撑着草地,偏头看他,“我那时还说过这种富有哲理的话?”
翟义凯露出进学校的第一个笑来,“嗯,说过。”
“那次也是这样一个周末,天光正好,我妈本来答应我要去春游的,我还特意叫上了你。结果他们俩又打起来了,你迟迟没接到我的消息,就打电话过来。”
“知道我的事后,便约我去了快餐店,两人点了汉堡、炸鸡,哦,还有可乐。末了安慰我,说就当是出来玩了,那天我们俩还一起去爬了山。”
说到这儿,翟义凯从回忆里抽离,笑他,“明明是最不喜欢运动的人,却硬是陪我爬到了山顶。”
江云舒也跟着笑,自嘲道:“那一定是因为买了那么多东西,没钱坐缆车!”
翟义凯低下头去,笑意渐渐变苦,“嗯,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江云舒。”
谢谢你,总是在最难过的时候,陪着我。
他去国外后,一直想着那次的汉堡和炸鸡,试了很多家,却都做不出那个味道。他以为是因为地域的原因,所以回来后又去了一次,这次连可乐都变淡了,他才明白,不是东西不同,而是身边的人不一样了。
“谢什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江云舒转了个身,面对他,认真道:“义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翟义凯堵在喉咙里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听到江云舒说的话,咯噔一下,那些话啪地摔落在地,成了玻璃碎片,刺进他的心脏。
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翟义凯鼻头有些酸,“我……我……”
还放在裤兜里的盒子硌着他,像他藏起来的凶器,却刺向了自己,又像一颗火苗,稍不注意,便燎了他心里的整片草原。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江云舒有不一样的感情呢?
翟义凯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是每次他不开心的时候,江云舒总会在他身边安慰他。
他那时不懂,只以为是自己太依赖江云舒了,偶尔成绩下滑,江云舒也会拿着笔记挨个帮他补习。
他知道江云舒的目标是京大,便下定决心,希望能和江云舒一起,只是家里突然的变故,让这件事成了他的一个遗憾。
他好像突然明白江云舒为什么要带他进来了,是为了完成年少时的梦,是为了两人的诺言,为了让他知道,人,要往前看。
“行啦!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过去等张硕博。”江云舒起身,若无其事拍了拍他的肩,先往前去。
走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远远地,转头看向翟义凯,“怎么了?”
停在原地的翟义凯,看到前面和从前一样明媚的人,眼里噙着泪,有些难过,又有点动容。
蓦地跑向江云舒,紧紧抱住他,眼泪落下来,滴在自己的手上,砸得生疼。
江云舒被他抱了个满怀,空气里是属于翟义凯的香水味道,不像冷濯定制的冷香,带着点自然的清香。
蓦地被这股陌生的香味覆盖,江云舒皱了皱眉,有点不舒服。
却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故作玩笑般,“怎么?做我朋友这么感动?”
翟义凯擦了擦泪,拿出兜里的盒子,展开了来,“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江云舒看着盒子里的骨链,默认了下来。
而后抬起头,“听了一部分,只听到你说要告白,怎么,还要继续?”
也许是和冷濯相处久了,声音冷下来的江云舒竟然带着刺刀一般,温润的脸上给人一种冰霜般的严寒。
翟义凯苦笑:“不了,我自己都觉得卑劣。”
他盖上盒子,紧紧握住,扔向旁边的垃圾桶。
以他对江云舒的了解,自己去洗手间那么久,又喝了酒,江云舒这么细心,一定会担心他。
原来真的来找过,只是碰上了冷濯。
翟义凯不知道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的心好像被剖了出来,放在江云舒的面前,江云舒没有揭开,也没有继续解剖下去,而是小心帮他放了回去。
他却卑劣得说出那些话,也许冷濯是对的,他早就不是原来高中的翟义凯了,低劣的不像他自己。
江云舒突然有些可怜他,眼神里带着怜悯,不是因为翟义凯表现得多难受,而是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终究还是长成了他们十几岁时最讨厌的大人。
轻叹一声,江云舒转身离开。
晚上回到家,已经九点过了,张硕博和他好不容易有空,两人说了许多话,他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正准备去洗澡,门铃响了起来,江云舒开了门,门口是带着金丝眼镜,穿着随意的冷濯。
江云舒见他趿拉着拖鞋,“进来吧。”
冷濯看了看他的表情,又转头环视四周,没看到别人,才转头说话,“怎么,不高兴?”
江云舒倒水的动作一顿,他和张硕博聊了半响,也没发现自己心情不好,明明他表现得已经刻意正常了。
难道他在这人面前,演技退步这么多?!
“没。”
冷濯看了眼面前的热水,直接问到:“一个人回来?”
江云舒正要坐下,听到他的话莫名其妙,“什么?”
“没事。”
许是问完话,也觉得自己像那善妒的人一样,冷濯噤了声。
沉默一阵,两人无话。
冷濯想问他们聊了什么,想问翟义凯告白的结果,想问许多事,但都无从开口。
江云舒一天下来,累得不行,靠在沙发上,安静的空气差点让他睡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还是江云舒先开口。
冷濯:“我不知道,只是想来……试试。”
他确实不知道江云舒有没有回来,他以为还要晚点的……甚至不会回来。但是内心的煎熬,让他受不了,便直接下来了,当时想的是,大不了就一直在他门口等着算了。
为了掩饰,冷濯特意找了个借口,“公司每年一次的旅游,就快开始了,明天会上得通知下去,所以来告诉你一声。”
江云舒“……这个你在手机里说就成,我明天先把材料准备好,再把人员和路线的发给你确认。”
“哦。”
一句了了,空气又恢复了宁静。
最后还是冷濯没忍住,试探地问他,“你们看了哪部电影?好看吗?”
江云舒抱着双臂,转头看去,盯着他。
冷濯迎上他的目光,又着急为自己找补,“……最近我想着不能总上班,得有点休闲娱乐,所以想找部电影来看,咨询一下……而已。”
说到这个,江云舒可就不困了!
他这工作狂老板,居然不想上班,想娱乐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
坐直了身子,认真问他,“您的意思是……以后多给您安排下班时间?”
“……”冷濯无语,但被逼承认,“是……啊!我觉得,人还是要多感受生活。”
江云舒:“老板,恕我直言,敢问您为何会有这个觉悟吗?”
冷濯:“……”
OK!江云舒闭上嘴,不说了,他怕冷濯反悔。
开玩笑!他在总裁办的时候还好,自从做助理后,就没有正常的下班时间,虽然加班工资很高,但江云舒也是真想早点下班。
他决定了,不管冷濯喜欢什么样的电影,他一定竭尽全力,去买下放映权,去开会员,有多少网站,开多少会员!
保证冷濯想要看的电影,第一时间就看到,不让他想加班的事儿。
“所以,你们晚上去看的什么电影?”冷濯没等到回应,有些不安,不会是什么恋爱电影吧?!
最近金川公司好像刚出了一部恋爱电影。
江云舒从欣喜中回神,“咳咳,我们啊……”
“没去看电影。”
其实他和翟义凯从京大分开后,江云舒就和张硕博去吃晚饭了,翟义凯先回去了。。
晚饭的时候,他听着张硕博吐槽了半晌他的实验,他的导师,江云舒冷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句。
惹得张硕博频频投来奇怪的目光,大叫:“你变了,江云舒!以前你都会和我一起吐槽你老板的!!”
江云舒心里一梗,说了那句经典地话术,“这个事儿吧……说来话长……”
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要他像以前一样,吐槽冷濯,好像也说不出口了。
冷濯不知道这些,只听到“没去”二字,就勾起了嘴角。
激动得不知该怎么好,干脆站起身来,起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把杯子打翻了。
江云舒见状,便去捡,冷濯也跟着蹲下去,两人头碰到一起,江云舒手刚拿到杯口,就被刺了一下。
“啊!”
“撞疼了?对不起对不起!”冷濯以为是他们撞头,惹得江云舒出声。
眼看他要来拿杯子,江云舒低声止住他,“别动!”
两人分开,江云舒的食指血已经从指尖流了下来。
冷濯一滞,吓了一跳,“我去找药箱。”
“不用,”江云舒看了眼大惊小怪的人,“这么一点伤,那个抽屉里有创口贴,随便贴一下就好。”
“还是上点药吧,一直流血,伤口很深,”冷濯皱眉,又有点自责,“对不起,弄伤了你。”
“我家没药箱,你先把水弄干净,还有碎片,也扫到垃圾桶去。”
江云舒吩咐了两句,随便拿纸擦了擦,捂着手指,等着凝固。
冷濯听了吩咐,快速收拾好一切,趁着江云舒进去的时候,回了楼上,又拿了药箱下来。
江云舒从洗手间出来,便看到他在捣鼓什么,过去一看,里面全是药和纱布。
“从你家拿的?”
冷濯没回话,只道:“要好好处理,要不然要留疤。”
江云舒觉得好笑,伤口在手指上,又不大,就算留疤也没事,他是男人,留疤正好呢!
但看到冷濯难得认真的模样,没反驳,跟着坐下来,由着他给自己的手指消毒,缠布。
两人因为动作,坐得很近,江云舒闻到了熟悉的冷香。
相对的,冷濯自然也闻到了,江云舒身上有一丝不属于他的清香。
是谁的?应该是翟义凯的吧……
刚才还激动不已的心脏,顿时落了下来,是啊,就算没去看电影,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只是觉得电影无聊,去做别的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去看江云舒的脖子,雪白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再低点的地方,被衣领遮住,半露锁骨,冷濯想看得仔细一点,头往前伸了十厘米。
眼神定定的,仔细找着。
江云舒看着手指被包裹,开始还挺正常,但是慢慢的,纱布越来越厚,手指被包裹得越来越粗,他想提醒一下冷濯,抬眼过去,却刚好看到他往自己衣领里面看的眸光。
流氓!
江云舒暗骂。
另一只手立刻提了提衣领,把锁骨遮得严严实实,盖住了半个脖子。
冷濯没看到想看的,带着疑惑抬头。
正巧和江云舒斥责的目光相对。
冷濯:……
作者有话要说:
舒舒:流氓!
冷总:……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