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鱼花了半天功夫赶回和向尹住的小木屋。
阳光明媚的天气里,站在那木门前,温鱼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敢直接走大门,而是选择了绕到一旁,去撩卧室窗户的竹帘。
他拉开竹帘朝里面看,屋内空无一人,枕头被褥整整齐齐,床单也捋得没有一丝褶皱,有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似乎久久地没有人居住了。
温鱼推开后门进去,在角落里看见了蜘蛛准备结网的迹象。
他抄过扫帚把蜘蛛的老巢消灭,又绕去堂屋:“向哥?”
向尹不在。
不在堂屋,不在厨房,不在卧室,也不在后院。
温鱼甚至跑去屋后面的田里转了一圈,他们种的蔬菜叶子已经有些发黄,很显然,向尹最近没有照看它们。
向哥跑哪里去了?
难不成去零区找自己了?
但丧尸怎么可能进得去。会在入口处被审判庭的人当场打死的。
温鱼百思不得其解,他绕着木屋走了一圈,没有看见打斗的痕迹,排除了有丧尸和污染物入侵的可能,他最后才想起向尹的摩托车,打开屋旁边的小车库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车子不见了。
向哥应该确实是走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久没回来,向哥搬家了?
但家里,向尹的衣服什么的都还在。
温鱼没想出什么名堂,他放弃思考,给屋里屋外打扫了一下卫生,又去田里翻了翻土,准备自己待上几天,看看向尹会不会回来。
但自己一个人住,晚上没有人守夜的话,危险系数就会飙升。
他们住的地方本来就偏,由于保护区不停地扩大领域,丧尸和污染物的生存空间被无限缩小,他们住在保护区外,几乎可以说是和污染物们共生。
有向尹在的时候,温鱼还稍微安全一些,现在向尹不在,温鱼夜里睡觉都不敢合眼。
就这么如履薄冰地扛了三天,温鱼眼睛下顶了两个浓得化不开的黑眼圈。
又是一天早晨,他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三天都靠着蔬菜和水果度日,睡也没睡好,他已经饿得有点眼冒金星,今天再怎么也要出去找食物了。
放在以前,找食物这种事情,都是向尹去做的。
温鱼从来没跟着去过,不知道那些兔子野鸡向尹都是从哪里找来的,但他知道附近的河流在哪里,他可以去抓鱼。
附近的河流属于芜江的细小支流,芜江的发源地在西南群山之巅,是地球上极少数还没有被污染的水源之一。
温鱼背着一个小竹篓,下河摸了半天鱼,一条鱼没有摸到,还和了自己一身的稀泥。
他有点着恼,今日抓不到鱼他誓不罢休,他跟着鱼群走,一扑一个空,没有注意到水的颜色在逐渐加深,直到一脚踏空,温鱼才猛地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走到了深水区。
幸运的是,那一脚没有完全踩空,虽然水淹到了脖子,但他及时退了回去,不幸的是,他呛了好几口水,还在爬上岸的时候不注意被岸边的荆棘缠住了腿,抬腿上岸时大腿内侧被划了一条寸长的口子。
剧痛无比。
温鱼差点被疼晕过去,裤子被划烂了半截,他坐到岸边的大石头上,掰过自己的腿来看伤口,只看见了血呼呼的一片,还在里面看见了黑黑的倒刺。
伤口有点深,温鱼只能忍痛把里面的刺拔出来,脱掉衣服用干燥的地方去擦旁边的血,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他必须回木屋搽药,不然失血过多,他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想到自己为了吃一条鱼结果死掉,温鱼就觉得不值当。
这种死法也太蠢了。
他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根树枝,一步一颠地往回走,来的时候不觉得有多远,回去才觉得距离远得不行,每走一步,大腿稍稍一用力,就有血顺着腿往脚踝里流,疼得他浑身冒汗。
忙活了一天,什么也没进肚,结果还空手而归,温鱼垂眸,看着自己被血和泥弄得脏兮兮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腿,心里憋了一股气。
抓什么鱼啊,自相残杀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温鱼一边往回走,一边注意着附近,他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血包,如果这附近有丧尸的话,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天色渐渐地黑沉了下去,温鱼的路才走一半。
他内心忐忑不安,夜里丧尸和污染物比白天活跃,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得一动不敢动。
趁着天色没有完全黑,还是灰扑扑的,他扔掉树枝,忍着腿上的痛加速朝木屋走,没走出多远的距离,他看见了一只丧尸。
暗沉的天色下,那只丧尸就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脚步踉踉跄跄,正在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扭曲姿态朝温鱼冲过来。
温鱼心里一咯噔,拔腿就跑。
但他这种瘸了腿的速度,怎么可能跑得过一只丧尸。
温鱼把竹篓往身后丢去,没砸中,肾上腺素在丧尸的追赶下飙升,他连腿上的伤口都顾不着了,在凹凸不平的田里撒丫子狂奔。
完了完了完了!跑到一半,眼看丧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温鱼听到云层里传来了一声闷重的雷鸣,瓢泼大雨在顷刻间下了起来,雨水冲刷走了血迹,丧尸猛地停在了原地,被雨声迷乱得晕头转向。
温鱼知道,自己又一次得救了。
他拖着自己快要痛到麻木的腿,重新一步一挪地往回走。
这一趟出门,收获:0
损失:一个竹篓,一件T恤,一条裤子,未知hp值。
亏大发了。
温鱼被雨淋成了落汤鸡,失血过多让他的身体愈发地发冷,当那座木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他就差喜极而泣。
终于回来了。
捡回一条命。
温鱼拖着自己半残不残的一条腿朝木屋疾步赶去,雨水狂泻而下,他的视野模糊不清,眼帘被雨水拍打得难以睁开,有雨滴顺着睫毛落下,温鱼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却在走到近前时,倏忽愣住了。
四周除了雨声还是雨声,灰沉沉的夜幕和雨幕里,他看见那扇木门,木门是开着的。
而门边停了一辆摩托车。
是向哥回来了吗???
温鱼立马快步朝门口走,还没走近,屋内的人走了出来。
温鱼要爬上田埂的动作停住了,即便被雨幕遮挡得不甚清楚,他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来,那个人不是向尹。
是谢楼。
上一次和谢楼见面,应该是五天之前。
短短五天而已,温鱼竟然觉得像是又过了四年那么长,五天前,谢楼去出任务的时候,是温鱼亲手给他穿的衣服,送他出的门。
五天后,谢楼站在木屋门前,温鱼看过去,他身上穿的是诺亚的军履和战靴,似乎刚从战场上离开不久,而那辆倒地不起的车子,似乎也是诺亚军团作战专用的摩托。
楼哥怎么会找过来。
是看见他写的信了吗?
温鱼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觉得自己在信里已经写得很明白了,楼哥为什么还会来找他?
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还是说,因为自己没有当面道别而生气了?
温鱼想要上去问问,但又注意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他默默地躲到了田埂后面,不准备回去了。
至少得等谢楼走了再回去。
他看着谢楼走出木屋,迈进了雨里。
就在他以为谢楼会骑车离开时,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突然在门前的台阶上顿了顿,猛地一下倒进了雨里。
一声闷响从雨里传来。
温鱼呼吸骤停。
他亲眼看着谢楼倒下去,那个倾倒的姿势,比起摔跤,更像是晕了过去,温鱼心头一跳,猛地一个箭步跨上了田埂,飞快朝谢楼奔过去:“楼哥!”
“楼哥你怎么了!”温鱼跑过去,谢楼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温鱼以为谢楼晕过去了,他跪到他身边想要去扶他,刚一摸到谢楼的身体,地上的人双眼倏忽睁开,扣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他站起了身。
温鱼一懵。
雨滴打得人皮肤生疼,谢楼面白如鬼,眼眸在雨水的冲刷下美得令人惊心动魄,温鱼心惊胆战地站在他的面前:“我,我给你留的信,你看了吗。”
谢楼的双眸,似乎在发红。
温鱼没有等到回应,他有些吃痛地想要收回手,却被谢楼拽得更紧,谢楼似乎想要把他的手拽断,温鱼抽气道:“你松开我,疼——”
他话音未落,谢楼掐住了他的脸,猛地堵住了他的唇。
温鱼双眸蓦然睁大,他伸手去推谢楼,没有推开,嘴唇被人恶狠狠地撕咬,谢楼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他的牙关,温鱼太久太久没有和人接过吻,他失神地望着谢楼,下意识地用牙齿去咬那侵犯自己的唇舌,却没有注意到,他眼前的人,眼眶在逐渐地发红。
直到他尝到一股咸涩。
那股咸涩混合着雨水,涌进两人交缠的口腔,温鱼愣愣地看着谢楼,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他有些惊愕地抬起手,想要去抚摸谢楼的眼角,谢楼却猛地松开了他。
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什么雨水。
他看见了,楼哥是真的在哭。
楼哥的眼泪混合着雨水往下落,温鱼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谢楼用沙哑的哭腔骂他:“温鱼,你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