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航线变更, 林牧所乘坐的星舰暂时处于“观光模式”，低速航行, 公共活动区域对乘客免费开放，提供娱乐活动供乘客打发时间。
这是林牧第一次坐大飞船，之前坐的不是改装过的海盗船，就是改装过的军舰，酷炫归酷炫，但不够大，没有这种宽敞的舒适感。
初来乍到, 他感觉十分新鲜，像个老大爷似的，背着手, 顺着休息区边缘慢慢转悠。
从舷窗望出去，不是深邃的星空图，而是通透的蓝天云海，让人有种坐飞机的错觉。这是民航星舰的标配功能，以虚拟屏幕模拟大气层内画面, 防止乘客产生“宇宙恐惧症”。
乘客们出门旅游，是为了感受宇宙的广博，而不是体验自己的渺小，既要让他们有真实感, 又不要那么真实。
天幕碧蓝, 云海绵软，夏令营老师带着一队学生过来吃饭，学生们身穿鹅黄色水手服，戴着同色圆顶小帽子，好像一群刚出壳的鸭子从林牧旁边嘎嘎路过。
其中一只小鸭子指着窗户喊：“老师快看！白云好像一朵朵的棉花！”
老师微笑反问：“比喻不错, 但是你见过真的棉花吗？”
小鸭子心虚一瞬，又扬着脖子支棱起来，“没见过……但是语文书上就是这样写的！”
老师：“这次夏令营就带你们去见真的棉花，等回来的时候，你再看看，白云是不是真像棉花。”
小鸭子不说话了，旁边另一只小鸭子拉着他的手说：“老师，棉花不能吃，所以伊萨不想看棉花，他想看田里长出冰淇淋。”
一群小鸭子同时“噗嗤”笑了，老师也笑，“没有冰淇淋，但有冰奶果，也可以吃。”
“好吃吗？”
“是冰淇淋味的吗？”
“我们能吃吗？”
几个孩子围着老师叽叽喳喳，老师挨个在他们头上揉了一把，“好不好吃要等你们自己去尝，现在去那边坐好，老师看谁在十分钟之内吃完营养餐，就额外奖励他一颗水果。”
小鸭子们走向用餐区域，嘴里还在争论那些云朵像什么，“像奶油”、“像颜料”、“像柳絮”……
走在队伍最后的小鸭子嘴角一勾，“像毛毛虫，一群肥胖的毛毛虫，在天上爬来爬去。”
如预料一般，这个比喻换来了其他小鸭子“咦惹”的嫌弃声，一双双小手对他不满意地指指点点，却又不敢惹他。
林牧在旁边听着这些叽叽喳喳，点头道：“我也觉得像毛毛虫。”他朝凌成尧晃晃手指，又指向窗外，“你看，那条最胖。”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看凌成尧没反应，林牧拖长音“咦”了一声，表情略带浮夸地冲他眨眨眼道：“你怕虫啊？”
凌成尧：“……”
是的，他不喜欢这种软绵绵的虫子，包括但不限于蛾类幼虫，蝶类幼虫，甲虫类幼虫……
这次出门同样做了伪装，凌成尧此刻黑皮银发，瞳孔碧绿，视线下压时，好像某种野生动物。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食指关节屈起，在林牧额头轻轻一弹，“如果你喜欢，等到了目的地，我抓几吨给你。”
几吨……真有你的。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林牧反击，在凌成尧脸上捏了一下，“按之前的行程安排，去到那个鸟不拉屎星要转一次飞船，现在改了航道，还是转一次吗？”
凌成尧：“按目前的航线，要转两次。”
林牧“啧啧”两声，没想到在星际时代，坐星舰还能有在地球老家倒地铁的感觉。
“吃饭吧，走走。”林牧很自然地拉住凌成尧手腕，往用餐区走，“尝尝这边的黑暗料理。”
凌成尧“嗯”了一声回应，任由林牧拉着自己手臂甩来甩去，扣到顶的衬衫领口原本端端正正，也因为单边衣袖被过度拉扯而向一边歪斜。
林牧点评道：“斯文败类。”
凌成尧：“……”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到用餐区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林牧刚走了七八步，就觉得手上一沉，转头去看凌成尧的同时，已经被凌成尧一把拉到身前。
“怎……”他刚问出口，就被凌成尧扣住腰身，不由分说带至角落。
休息区的角落处备有几个自助平台，连接星舰内网，向游客提供一些基础服务，比如行程查询，船舱升级等，这会儿乘客多在用餐，自助平台附近除了凌成尧和林牧，就只有一只“小黄鸭”在“探险”，带着婴儿肥的手指在每个平台显示屏上戳戳，试图找到隐藏的游戏窗口。
凌成尧直接走到最角落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在平台上点了几下，林牧被他堵在角落，背后靠墙，视线被他过于高挑的身材遮了一半，完全看不清他手上的动作，只听片刻后“哒”的一声轻响，圆柱形自助平台侧面弹出一个接口。
凌成尧右手操作，左手自然下垂，手腕终端刚好和弹出的接口相触，蓝色的提示灯光轻轻一闪。
不远处的小黄鸭凑巧看到这一幕，睁着大眼睛“哇”了一声，颠颠儿跑过来，“这是隐藏的寻宝游戏吗？”
不等他跑到凌成尧面前，船舱内就传来“嗡”的一声，空气中浮动着解释不清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微颤。
凌成尧眉头微皱。
慢了一步，没能及时激活防御系统。
因为突如其来的响动，有些客人已经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转头看向门外，小黄鸭们还在叽叽喳喳，带队老师不知道发什么了，却已经开始本能地清点人数：一二三……
忽然，船舱顶部红蓝二色灯光亮起，以每秒两次的间隔频繁闪动。
舰载系统男声以通用语平静播报：“警报——警报——星舰遇袭——请所有乘客保持冷静——警报——星舰遇袭——”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傻呆呆地坐在原地。
这时舰身猛地一震，几处警报大作，人们醒过神来，爆发出一阵慌乱的喊声。
落单的小黄鸭一个激动，左脚绊着右脚就要摔倒，被一只大手扶住，他看着扶住自己的陌生人，眨着真诚的大眼睛问：“哥哥，这是全息游戏吗？是不是最新款的《海盗入侵》？”
凌成尧：“抱歉，这不是游戏。”
小黄鸭愣了愣，接着小脸一皱，“呜哇”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