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吊着的弦一松,彻底坠入梦乡。◎
之后数天, 闻弦当真天天都来。
吃惯了酒店的胃会更偏爱家常菜色一些,每当闻弦将青绿喜人的菜式放在他面前,再将筷子递过来时, 江知意总不自觉的多吃一些。
至于晚餐,江知意喜欢加班, 晚餐时常不规律,后来闻弦就踩点接他下班,硬把他从办公室里薅出来, 逼着他准点下班, 回家吃饭。
闻弦第一次这样干时,江知意是懵的,任由闻弦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出了办公室,门口的袁助理比他更懵, 满脸都写着:“老板我要不要报警啊?”
后来,江知意习惯了, 袁助理……也习惯了。
每当老板家的酷哥老公出现在电梯口, 迈开男模似的长腿,鞋跟声敲击着走廊地板,然后将他们老板带出来时, 袁助理就开始开心的收拾办公桌, 心想:“啊, 今天又可以早退了。”
而江知意越来越习惯与闻弦的亲密。
他们默契的没提离婚, 一起吃午饭,一起吃晚饭, 然后一起睡觉。
无论睡时是什么姿势, 闻弦都会扒拉扒拉, 将爱人扒拉进怀里,像抱枕一样抱住了。
他发现,每次江知意刚刚睡醒的时候,都会格外黏他。
这时候的江总就格外像后世的小江总,闻弦总是忍不住,黏黏乎乎的来一个早安吻。
这一日起床的时候,闻弦亲了一口江知意,打算睡个回笼觉,江知意推了推他:“中午我和合作商有应酬,晚上要开会,会很晚,今天不用来接我,也不用等我吃饭。”
闻弦睡眼朦胧:“什么会啊?非要晚上开?”
江知意:“和境外供应商的,有时差,只能晚上。”
闻弦便唔了一声:“好,那你记得准时吃,今天天气不太好,要带伞。”
江知意嗯了声,闻弦便放开他滚到一边,将半张脸埋入枕头,开始补觉了。
随着临近年关,南城越来越冷,行人少见的穿起了羽绒服,闻弦打开电视播放背景音,听见主持人预告今晚有雪。
南城几乎没有大雪,只会浅浅下一层,通常还没积起来就化了,连脚踝的没不过,但今年寒冷异常,闻弦望了眼天空,铅灰色的云层层叠叠的压下来,累成厚重的山脉,颇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大雪。
市政派出了除雪车作业,但除雪速度更不上下雪,等江知意快12点离开公司,已经下了厚厚一层。
街道中央铲出了一条道路,江知意开车回家,行人都已经回家,道路分外萧条,两边的商铺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
大雪后轮胎打滑,三十分钟的路程江知意硬生生开了快一个小时,等小区出现在视线,他轻轻松了口气。
这个天车辆容易熄火。
但是拐离主路,往小区走时,没了市政除雪,积雪便变得厚重,轮胎压上去松松软软,像是要陷进去一般。
江知意这车纯商务,为了舒适度牺牲了越野性,底盘很低,他握住方向盘,微微蹙眉。
又开了一段距离,发动机一声轻响,彻底趴窝,江知意试探点火,毫无回应。
小区楼栋之间隔的很远,进了小区门还要走十几二十分钟。
平常走走倒也无妨,但江知意今日商务会议,天寒地冻的,他只在西装下面套了件高领毛衣,裤子薄薄一层,鞋子也是敞口的乐福,斯文是斯文,就是不抗冻。
江知意电话找路政挪车,单手握住车门,打算就这么下去。
冻上十几二十分钟而已,算不得什么,总不会比被沈季星按烟的时候更难受。
可当他解开安全带,单腿跨出去,寒风顺着裤管往里钻,脚腕处瞬间炸起鸡皮疙瘩的时候,江知意犹豫了。
被暖过的身体,是受不了寒冷和委屈的。
车窗玻璃上起了层雾,但模模糊糊还是能看见街上,寥寥的行人中,有一对情侣正共用一把伞,紧挨着彼此取暖。
江知意擦去玻璃上的水雾,往外看去,情侣两人脸颊都被冻的通红,男生正低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便笑开了,两人打闹到一处,嘻嘻哈哈的走了。
江知意划开手机,找到闻弦的界面。
通话停留在六点,闻弦发:“据说晚上下雪,注意安全。”
他微微捏紧了。
闻弦会愿意来接他吗?
天寒地冻,积雪没过脚踝,时间已过了凌晨,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间出门,更何况曾与他形同陌路的闻弦。
如果是为了股权,闻弦愿意演这场戏吗?
两个礼拜婚姻仅仅剩下几天,这是恩爱游戏的最后期限,江知意顿了又顿,还是决定问一问。
既然愿意做到日日送饭的地步,或许他也愿意来接一下呢?
江知意没打电话,只是编辑消息,写了写删了删,干巴巴的发出去一句:“我的车熄火了。”
“没带伞。”
“就在小区门口的岔路上。”
“你……”
能来接我吗?
发完消息,江知意逃避似的按灭手机,他将脊背靠在座椅上,手捏紧方向盘,额头抵住手背,手表刚好磕到皮肤,金属表秒冰冷刺股。
夜色浓稠如墨,在万籁俱静之中,秒针转动的声音异常清晰。
无数的念头起起落落,等待的时间尤其漫长,江知意在发出去的十秒内就感到后悔,他想要删除消息,当作从来没有发过,但当手指悬停在删除键时,闻弦的消息发了过来。
“好啊,你等一下,不要下车,我马上就来。”
几百米开外的家中,闻弦披上厚重的羽绒服,拿上伞,他原本打算带两把,鬼使神差的放回去一把,然后急匆匆的出了门。
在小区门口,他果然看见了江知意的车。
车已经熄火,暖气无法运转,闻弦拖着羽绒服笨重的挪过去,透过玻璃上的水雾,看见小江总在发呆。
他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头是闻弦刚发的消息。
闻弦莞尔。
后世那个小江总在遇到洪水时,也曾这样呆呆的捏着手机,等闻弦将他从水里捞出来。
闻弦俯身敲了敲玻璃。
江知意猝然抬头。
他手忙脚乱的按灭手机,揣进口袋,匆忙打开车门,闻弦就站在门口,他穿着全家最厚的羽绒服,厚的像床被子,江知意一眼看去,和个高大的企鹅似的。
江知意看着他,懵了一下,还是看着他。
闻弦的穿搭……很不闻弦。
于是,“企鹅”的表情开始变得不满,他伸出手,一把将小江总拽了出来,然后垂眸打量着江知意的穿搭,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解开羽绒服的扣子了,拍了拍暖和的胸腹:“过来吧。”
动物世界中,企鹅的胸腹往往有最柔软的羽毛。
江知意还没反应,就被寒风吹得一个哆嗦,下一秒,他就被闻弦拉进怀里,用“羽绒被子”裹住了。
于是,企鹅变成了加大号企鹅。
闻弦本来就高,衣服又是宽松版型的面包服,罩下江知意刚刚好,热度透过毛衣,妥帖的传递过来。
闻弦伸手揽住江知意的腰,这是后世的惯常动作,他捏着江知意的手腕摸索一番:“车里暖气停了吗?冻着没?”
江知意:“……还好,刚刚熄火你就来了。”
闻弦:“那就好,什么鬼会开到现在,我都要等睡着了,如果再晚一个小时,我就只能去梦里接你了。”
江知意一愣:“你一直在等我吗?”
闻弦:“是啊,不然我抱着谁睡觉?”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闻弦和江知意共渡了那么多个春秋,骤然回到年轻时代,闻弦发现不将江知意扒拉进怀里,他居然睡不着了。
眼看着小江总又开始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闻弦推过他,抱怨:“好了,外面冻死了,快点和我回家吧。”
江知意:“嗯。”
然后,两只企鹅开始并肩往家里走。
他们路过雪坡,路过草坪上的石子小路,路过小区门口的商业街,看见唯一一家亮灯的便利店,门口的
咖啡机热气腾腾的。
闻弦:“知意,冷不冷?”
江知意:“还好。”
闻弦便捏了捏他的手指:“又乱说。”
指腹冰凉凉的,皮肤呈不正常的水红色,再冻一会儿非要长冻疮。
于是,江知意听见闻弦小声嘟囔:“再这样乱说,我要用点非常手段了。”
江知意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耳垂立马就红了。
闻弦抬手捏了捏耳垂,他的指尖滚烫,江知意便缩了缩脖子。
闻弦:“你可以试着和我说些你的真实想法,比如你今天晚上想要我来接你。”
江知意:“我说你就会来吗?”
闻弦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扯了扯耳垂上的软肉,将那块扯的更红:“不然呢,现在你面前的我是厉鬼吗?哪有我这么帅的厉鬼?”
江知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厉鬼”
他跟着闻弦慢吞吞的挪动,心中补上了下半句:“……是企鹅。”
“企鹅”已经将他拽到了便利店中,抬手付款,拿了一杯咖啡,还管店员要了两个厚纸杯套。
店员正在看动漫追剧,也很意外这个点还有客人,他起身打咖啡,随口闲聊:“这么晚啊。”
闻弦:“没办法,他加班,我只能出来接他回家 。”
店员了然:“情侣?”
闻弦扫码付账:“夫妻。”
说着,他将纸杯套套好,将咖啡往江知意手里一塞:“捧着。”
于是,咖啡变成了稳定的热源,隔着两层杯套,也不会过热刺激皮肤。
江知意敛眸,将咖啡抱好了。
闻弦愿意对人好的时候,总是处处都妥帖。
两只企鹅走出便利店,开始往家中漫步。
他们走到家门口,在玄关前的地毯上抖落了一身的雪,而后进屋洗漱,江知意一眼看见了茶几上一个类似礼盒状的东西,扎着绸带,很明显是要送人的。
但是闻弦没提,他便没问,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接着,两人各自洗漱,两人平躺在床上,闻弦再次将江知意扒拉进怀里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闻弦已经很困了,刚沾着枕头便沉入了梦乡,江知意轻轻碰了碰他:“闻弦,你想要多少股份。”
江知意进入沈氏是为了复仇,他不在乎这个沈越川一手拉起来的公司,更也不在乎股份的更替去留,工作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惯性,用来填补过于漫长的生命,让他在无趣的人生中找到一些消磨时间的东西,如果闻弦想要,他可以给。
闻弦嘟囔一声:“什么份?”
他已经困得听不清江知意在说什么了,只将江知意往怀里按了按,维持着最后的清明:“知意,后天有空吧?我定了餐,我们一起吃?”
江知意一顿。
后天,就是协议的最后一天。
他无声牵了牵嘴角,做出类似微笑的表情,又想起今晚月光暗淡,闻弦看不见他的脸,便轻声道:“好。”
闻弦吊着的弦一松,彻底坠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到两章本单元完结~欢迎番外点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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