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色的手指握住漆黑的棋子,“嗒”地置于棋盘中心的黑格里。黑格斜向沿线畅通无阻,唯有尽头的角落里立着一个孤零零的白王。
淡色薄唇轻启,吐出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
“将军。”
黑方象车双将,白方仅剩一王一卒。至此,胜败已成定局。白方选手开口认输。裁判宣布黑方选手苏默获得胜利。
刹那间,观众席上人声鼎沸,媒体更是兴奋到极点。此次卫冕成功后,苏默就已成为全国国际象棋联赛史上首名达成六连冠的棋手。
苏默本人却对此完全无感,接受采访时也只是摆着一张漂亮却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念出经纪人为他准备的回答。
电视屏幕上的他就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一颗真正的棋子。棋盘外的一切,他都漠不关心。
楚亦衡死死地盯着屏幕,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苏默,认出了那个曾经不告而别,无情将他抛下的男人。
大约在十二年前,中学时期,一次校内游泳比赛结束后,楚亦衡忽然感觉到身边经常射来一道不寻常的视线。多方搜寻,他发现那视线来自隔壁特长班的一个男孩。
被人注视这件事并不稀奇。那时的楚亦衡是全校瞩目的少年游泳运动员。每天堵在游泳馆门口想与他结识的人数不胜数。然而那名男孩却从未向他搭话,只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像一个变态跟踪狂。
于是在某个阴雨天的黄昏,楚亦衡下楼后杀了个回马枪,成功地把男孩堵在了楼梯口。他将有力的双臂撑在男孩的肩膀两侧,把人囚禁在他和墙壁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男孩被当场抓包,惊慌失措,挣扎着意欲逃脱,但身体单薄又瘦弱,无论如何都不敌体能优秀的运动员。楚亦衡轻松将男孩制住,钳住男孩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
男孩面色苍白,双眼泛红,仿佛长期吃不饱穿不暖,五官与脸型倒是漂亮得很,瘦削的皮相难掩内在的美人骨。明亮的瞳孔中闪烁一抹不服输的倔强,骨子里的骄傲与贵气好似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而现在,那双眸子里满满地映着楚亦衡的身影,在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以近乎微不可察的幅度颤动了一下,一丝隐秘的倾羡与渴望流露而出。
毫无预兆地,楚亦衡感觉自己的心被“砰”地击中了。他放轻手上的力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甩开楚亦衡的手指,低头不语。
楚亦衡轻笑一声,挑挑眉,拍拍男孩的脸颊,戏谑道:
“你不说,我就只好把你送到保卫处,让值班警察审问你。”
男孩咬咬牙,半晌,低声回答:
“苏默。”
“苏默,”楚亦衡开口,用舌尖舔舐着这两个短短的音节,然后略微俯身,在苏默耳畔低沉道,“和我交往。”
这一瞬间,苏默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蹭”地一下从楚亦衡的手臂下方蹿了出去。楚亦衡随手一拽,就把人拽了回来,重新圈回怀里,牢牢压制住。
“跑什么?”楚亦衡笑得恶劣至极,心情却愉快得很,“我被你跟踪这么久,按理说应该报警让警察抓你。现在你只要答应和我交往,我就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更何况——”
他抓住苏默的一只手,贴到自己裸露的胸肌上,笑道:
“你跟踪我,不就是想摸这个?”
瘦削的身形微微一颤,不再挣扎。冷白色的手指微微弯起,压在柔韧的小麦色的胸肌上,浅浅地陷了进去。
自那以后,楚亦衡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友。虽说男友嘴上并不承认,但摸在他胸肌上的手却一直表达着对他的喜欢。
几个月后,楚亦衡成功晋级市级青少年锦标赛。比赛前一天,他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苏默,等到苏默终于不耐烦地赶他走时,他趁势提条件:
“我下周比赛,你鼓励我一下,我马上走。”
“怎么鼓励?”苏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抱我。”楚亦衡一脸得逞,“一次就行。”
随后,他就得到了一个轻轻的拥抱,浅尝辄止,略显敷衍,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主动抱住。幼年时期父母离婚后,母亲奉行“精英教育”的标准,向来待他以冷酷而严厉的态度,从未给予过他拥抱。
肌肤的温度渗过薄薄的衣料,悄然流入他的心底,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之后,楚亦衡就仿佛打了兴奋剂,以百倍的精力刻苦训练,一周后便在比赛上一举夺得男子100米自由泳冠军之位。
当天下午,楚亦衡就迫不及待地奔向苏默的家,想向小男友炫耀自己的赫赫战功。然而他无论怎样敲门,门后都毫无动静。
路过的邻居告诉他,苏默一家人早已搬离。
他问原因,邻居摇头;问搬到了哪里,邻居摆手走开。“苏默”这个名字仿佛成为了一项禁忌,附近的人们都不愿提起。楚亦衡先是疑惑,再是愤怒,日夜蹲在门口等待,但那一扇门再也没有为他打开过。
他生命中的第一抹白月光,就这样突然消失。
直到今天,那抹白皙瘦削的身影终于再度闯入他的视线。
多年不见,曾经瘦得弱不禁风的男孩竟已出落成了这样一位冰山美人。楚亦衡用近乎变态的目光描摹着苏默的身影,将美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与记忆中的白月光对比。
脸颊的弧度稍显柔顺,想必生活过得好了一些;眼眸依旧平静如水,好似对一切事物都不为所动;腰腹显出健康的肌肉,臀部的线条流畅而饱满,让人想狠狠掐住,然后……
楚亦衡舔舔嘴唇,垂下眼睑,暂时压下眸中翻滚着的阴暗欲望。在这十几年里的无数日日夜夜,在青春期欲望勃发之际,高强度训练结束后,想象中的那道纯白的人影成为了他唯一的发泄对象。
而现如今,苏默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动用手段找到苏默的住址,蛰伏在门外的灌木丛里,在苏默的家门口和车上安装针孔摄像头,像一个变态跟踪狂一样监视着苏默。
楚亦衡不会像被渣男抛弃了一样哭哭啼啼,更不会跑到苏默面前大喊大叫,而只会伺机将无情的白月光按在床上,让那双冰冷的眼眸再度因他而颤动——不论是出于欣喜,还是恐惧。
现在,他需要一个进门的机会,而恰巧就在刚才,一个巨型快递箱被送至苏默的家门口。他果断从阴影里走出来,快速打开了箱子。
在看到箱内物体的一刹那,楚亦衡先是惊讶,几秒后转为玩味,最后弯起唇角,无声却扭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