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浓, 宴饮逐渐落下了帷幕。
和平时喝茶不同,江与眠今天喝了许多酒,不免感到头晕不适, 他按了按了额角,和君天莫一同起身离了宴席。
下方一众弟子也随之散了,各自回到落脚的地方。
君天莫看他身形稍有不稳,但意识还算清晰,无需人搀扶, 就笑着说道:“不常喝酒就是这样,回去歇歇就好了。”
普通酒倒还罢了,但无定山庄宴请各大门派, 自然不会在这方面节省,以免遭人笑话。
“嗯。”江与眠点点头。
山庄里灯火辉煌,君天莫走在他前面下楼,他还没下去就听见了裴溟恭敬的声音。
“师伯。”
他抬眸望去, 裴溟背后是离席的人群,正站在那里等他。
“师尊。”
熟悉的声音想起,江与眠微抿了唇颔首, 示意听到了。
“师尊喝了酒?”裴溟上前来搀扶他。
君天莫又被君漾叫了去, 很快只剩他俩落在后面。
江与眠对这样的触碰稍有不适, 但随即又想到他已经放下了那件事,若是太过排斥裴溟的接触靠近, 反而会让人怀疑。
过多的忧虑让他只好默许了裴溟的搀扶,哪怕自己并不需要。
“师尊,我扶你回去,若今晚师尊要先歇息,我改日再找师尊请教修行的事。”裴溟低声说道。
两人离得很近, 他微垂头就几乎凑在江与眠耳边。
低沉沉的嗓音像是带了某种磁性,让江与眠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徒弟已经变声了,而这意味着他的长大。
远处一个如青竹般的身影伫立,谢景行神色犹豫,他站在这里是在等江与眠,心想或许可以借着今日宴饮结识江与眠。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结识有什么不妥,哪怕在旁人看来他纯粹是想巴结江与眠,他也没放在心上,凭本心去做事就好了,何须被他人目光所困。
可此时江与眠被裴溟搀扶着,两人身高相仿,离得那么近,裴溟甚至凑在江与眠耳旁说话。
不说其他,他俩站在一起只看脸和身材风姿,十分的赏心悦目。
谢景行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曾听人说过,江与眠对他那个徒弟极为溺爱。
再者就算是朋友之间,偶尔也会说一些悄悄话,或许正是这样,又何必将正常的事看做那些腌臜。
他等了一会儿,觉得就算自己等到了,可眼下江与眠喝醉了酒,而且那种亲昵的关系他也无法融进,还不如改日再去结识。
“景行,看什么呢?”沈望星从一旁走来。
他虽说平日里嚣张跋扈,同辈中谁也不放在眼里,没了长辈在旁边谁都敢拿话刺一刺,可一见了谢景行就明显不同,清秀的脸上全是笑意。
“没什么,走吧。”谢景行转身就要离开。
沈望星朝他看的方向看了眼,却发现是江与眠和裴溟,他还记得那天在雪枫谷谢景行望着江与眠出神的模样,忍不住哼了一声,这才抬脚去追谢景行。
江与眠并不知谢景行等他的事情,就算裴溟留意到远处那两个人的身影,也不会告诉他。
“我并无大碍。”他说道:“有什么只管问就好了。”
“多谢师尊。”
裴溟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发丝和耳朵,带来一阵莫名的感觉,江与眠没忍住稍微侧了侧头躲避。
两人不再说话,似乎都在专心走脚下的路。
实际是裴溟在配合江与眠,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暗地里却露出一双笑眼。
江与眠脸颊因喝了酒泛起薄红,淡淡的,好看的不得了,又因他红了耳朵,此时不说话只走路是害羞了,他哪能不知道。
松竹庭离宴客的地方不近也不远,眼下不知是因为裴溟误以为他喝醉了而走得慢,还是因为自己心理作用,江与眠觉得怎么走都看不到松竹庭的院门。
他抬手按了下微涨的额角,心里也觉出不对劲来。
裴溟是他徒弟,徒弟扶师尊回去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况且一路走来也没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们。
他忽觉是自己生了心魔,太过在意和裴溟的接触。
原因不用说,正是在涵虚洞天发生的事。
烦恼又上来了,他眉头微蹙,或许是喝了酒让情绪都难以控制,变得浮躁起来。
裴溟察觉到他周身灵力波动起伏不似平时和缓,心下疑惑的同时看了过来,却恰和江与眠对上视线。
“师尊?”他开口问道。
然而换来的却是江与眠拂开了他的手,自顾往前走了。
裴溟愣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被江与眠抛下,微顿过后倒是没有恼火,只是不解为何会这样。
他匆匆跟了上去,走在一旁,但江与眠不理他,很快就进了松竹庭里的小院。
裴溟在院门口踌躇一阵,他有些茫然,师尊是生气了吗?
可回想一下刚才,他连话都没说,又怎么惹恼了江与眠。
这让他忐忑起来,但最后还是跨进了院门,无论怎么说,他是不甘心被抛下的,一定要弄清江与眠生气的缘由,不然他不得安宁。
房门被敲响,裴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与眠坐在桌边紧绷着身体没有回答,他实际上是太过无措。
刚才是情绪突然上来,连他自己都有点蒙,一想到那天的深吻就甩开了裴溟的手,这该怎么解释,而且外面裴溟喊他师尊都小心翼翼的,让他心里更不好受。
昨天他以为自己放下了,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想,和其他事情不同,亲吻还是太过了,倘若亲他的人换了,并非裴溟倒也还好。
然而这个念头让他眉头紧皱,换个人的话他更不能接受了。
他连成婚的事都没想过,怎么可能和陌生人亲吻,这种事连想一下都无法忍受。
“师尊。”
房门又被敲了两下,裴溟始终都没有离开。
江与眠心中烦恼至极,心道是不是该将这件事挑明了,摊开来说,如果裴溟并不在意,只说是失了理智无意中犯下的,那他也就可以放下了。
于是他开口说道:“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裴溟推门进来了。
“师尊,可是我方才说错了什么,惹了师尊不悦?”裴溟忐忑地看着他问道。
“没有。”江与眠压下情绪摇头说道。
“那师尊是因为喝了酒想起什么,心中不痛快?”裴溟十分善解人意,他走到了江与眠身后,抬手就要为他按揉额角。
江与眠下意识就抓住了身后人的手,是明显的拒绝之意。
“我帮师尊按一按,就会舒坦些。”裴溟没有抽回手,耐心地解释道。
闻言,江与眠缓缓松开了他。
额角覆上了一双手,细致柔和地按着。
或许是手法太过温和,让江与眠逐渐放松下来,他想着那件事,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始终都觉得裴溟年纪小,哪里懂这种事,一想到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天真年少,几次话到了嘴边他都说不出来。
而且裴溟一直以为那件事只是梦中发生的荒诞事,他难道要对徒弟说他俩亲过吗?
不说别人,一想到这件事他自己都难以接受,这么久都没办法放下。
现在他们俩之间的相处还算正常,裴溟始终拿他当师尊看,平时恭敬谨慎,他要是真的说了,以后又该如何相处,总不能断了师徒缘分。
江与眠越想越觉得还是不要让徒弟知道,他自己纠结烦恼也就算了,何必拉上别人。
“师尊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裴溟站在他身后说道。
“没什么。”江与眠藏下了所有情绪,或许等时间再长点,这件事就真的过去了。
明明有心事却不说,让裴溟稍有不悦,按揉的手微顿,可他知道江与眠的性子,真不想说别人也不能逼他。
应该想个法子弄清江与眠究竟在苦恼什么事,哪怕用些手段也无所谓。
两人心思各异,然而正是这时,江与眠忽然感到脚下地面震动,他心中一惊,再没有这么快的速度,眨眼就抱着裴溟飞往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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