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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朕靠宠妻续命 故栖寻 3527 2025-01-04 09:24:37

一些掏心窝子的恭维话说到后来, 雍盛自己都快信了。

他想,这世上实在是没有比朕更体贴更窝囊的君主了。他的胃一片冰凉,掏空了的心窝也一片冰凉, 但脸上亲和无害的笑容却始终暖如春阳,无论谁来看,怎么看, 都不能从中窥出一丝一毫的厌弃与嗤嫌。

他将自己从头到脚从里至外武装起来,只为让别人信服, 啊, 他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

废物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只要稍加摆布, 它就会朝你摇尾乞怜, 俯首帖耳了。

稍晚些时, 雍盛就双手奉上所有奏章,衣冠楚楚地滚出了定国公府, 就像条刚接受完主人训斥, 灰溜溜夹起尾巴逃走的狗。

“习惯它。”马车里, 谢折衣难能可贵地主动开口,“即便你是一国之君。”

雍盛抹了把脸, 目光虚浮地瞪着一处虚空, 似乎精疲力尽:“朕知道。朕只是在想,朕还要习惯多久。”

“很快。”谢折衣道,语气笃定, “要有耐心。”

雍盛动了一下, 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他终于忍不住了:“你要戴着那守寡似的黑纱到什么时候?朕还没驾鹤西去呢!”

谢折衣幂篱下的脸转向他,似乎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 慢慢地,她抬手摘下幂篱,露出那张无论何时何地雍盛只要见到就会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气的脸。

“戴不戴有何差别?”谢折衣显然不明白雍盛此刻满腹的牢骚从何而来。

雍盛脱口而出:“就想看着你,不行吗?朕不想对着一团黑漆漆的纱说话!”

他说话开始莫名带刺。

“朕知道你不想应付朕,一眼也不想见到朕,你的人在这里,但你的心不在。”

“什么?”

“你的心早就飞到你那竹马身上了!”

“……”

“不说话了?被我猜中了?啊,我明白了,我悟了,你对我不冷不热,若即若离,是因为你做不到吧?做不到心里装着别人却要跟我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真丢人,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

脑子里理智小人在阻止他,但那张嘴像是有自己叛逆的想法,还在滔滔不绝地挖苦:“瞧,你多可怜啊,封建制度下父权与王权的牺牲品,没办法自由选择婚姻与夫君,不得不屈从,不得不隐忍。”

还不赶紧停下!

“这就是你恨你父亲的原因吗?因为他逼你嫁给我这个懦弱无能的君主?那你要怎么办呢,啧,嫁已经嫁了,覆水难收,现在你是朕的人,生是朕的皇后,死了也要与朕一同葬进皇陵,往后余生,日日夜夜,都绝无可能摆脱朕!至于那个竹马?让他见鬼去吧!”

他在发火。

他怒火滔天,无法遏制,清俊的面庞被压抑又激烈的情绪染红,眸里闪着危险的光。

为什么呢?

只因为他无法掌握并得到一个女人的心,他感觉被玩弄,被背叛,因占有欲和挫败而发疯。

今日他受到的挫败已经够多了。

但很快,快到就在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雍盛就意识到失控,他与谢折衣对视着,眨了眨被热气熏得胀痛的眼睛,喉咙干哑:“抱歉……”

没错,他永远能迅速调整情绪并补救,这已经是必备的生存技能。

一直被迫承担他莫须有怒火的谢折衣保持着静默,只是蹙眉看着他,平静地审视他。

雍盛发热的大脑像被一盆冷水泼中,猜测方才自己的表现落在她眼里可能就像一只火烧腚的猴子在上蹿下跳,于是他又无地自容起来:“我只是……”

“没有竹马。”

“什么?”

“我说没有竹马。”谢折衣沉郁的嗓音听起来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雍盛反应过来:“你在跟朕解释?”

“没必要的误会自然要澄清,而且。”谢折衣道,“我说过,我永远是您的人。这一点往后余生,日日夜夜,都绝无可能改变。”

——“圣上无需看透我。圣上只需明白,臣妾永远是您的人。”(1)

是的,雍盛还记得这句话。

她是认真的。

“为什么?”脑袋还未发出指令,嘴巴就又自顾自急切地抢答了。雍盛已经快无法忍受自己的愚蠢。

谢折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宕开一句问:“圣上是否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我若帮你拉拢谢戎阳夫妇,你将随我出一趟宫?”

“嗯。”雍盛当然记得。

“择日不如撞日,就趁今日。”谢折衣掀开门帘,吩咐赶车的怀禄,“将马车绳交给绿绮,我们去醴泉寺。”

怀禄扭头询问:“爷?”

“给她。”雍盛道。

这个什么寺在山上,等雍盛爬上去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而他喘得别说完整的话,连一个字也蹦不出。

他疑心姓谢的是在为刚才的事蓄意报复。

所以他为什么要提那个破竹马?

落座后,寺里的尼姑递上茶水,他刚饮下一口,这破败的身体似乎到达了体能的极限,咳了个惊天动地,险些连水带肺呕出来。

那个叫延真的大师掐着佛珠,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盯得他觉得自己是一条洗净了待宰的鱼,或者一本摊开的书。

然后延真大师开口了,她每说一句,雍盛的嘴就张大一点。

她说:“我姓戚,出家前的俗名叫长缨,我乃前绥远大将军戚铎的胞妹。”

雍盛手里的粗瓷杯子掉在地上,竟没碎,只是骨碌碌地滚到延真脚边。

延真弯腰拾起,又说:“我是折衣的娘亲。”

雍盛就腾地站了起来,看看她,又看看谢折衣。

后者如老僧入定,垂眼坐在禅椅里,好像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大,大将军有亲妹?”雍盛在记忆里快速检索,当年戚氏祸连满门,当中并无一个叫长缨的女子,难道真有漏网之鱼?

“有。”延真道,“只是戚长缨年少无知,隐瞒身份在外与野男人苟合生女,被戚氏从族谱上除名,并对外声称病死,因此逃过一劫。”

“野男人。”雍盛嘴角抽搐,“……谢衡?”

这两个字恐怕是禁忌,稍一提及,他就敏感地察觉到大师眼神一厉,只得硬着头皮用“他”代替:“隐瞒身份……那他……后来知道你是戚家人了?”

“他从来都知道。”延真冷笑,她一笑,雍盛便知她年轻时该是怎样的风华绝貌。

“当年戚氏如日中天,而他谢三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副承旨,作为庶出不受家族重视,又无功名傍身,永无出头之日。没想到戚家幺女竟看上他,阴差阳错把痴心交付,本以为顺水推舟能做上戚家女婿,从此平步青云,却没想到当年的戚老太君慧眼独具,或是看出此非良人不值托付,或是忌惮谢氏外戚的势力,宁肯不认亲女也不愿促成这门亲事。”说到这里,延真停了下来,空白的面容似乎陷入短暂的回忆,而后她惊醒般蹙了蹙眉尖,自嘲地扯动嘴角,接着道,“于是我与母亲决裂,与他成婚,为他生女,后来他到底是受了我兄长的暗中提携,调任禁军千户,立下军功,却没想到,竟从此助长了他的狼子野心。”

听到此处,雍盛胸中的惊悚越来越大,他试探道:“你知道当年……”

延真瞠目:“我兄长拼死救你,你待何时报恩?”

猜测得到印证,如同天雷滚滚于耳边炸响,雍盛光洁的额上渗出汗珠,他扶住椅子,重新坐回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再无一丝犹豫与迟疑。

他一字一字郑重道:“戚氏对朕恩重如山,朕无一日不想拨乱反正,为戚氏满门沉冤昭雪。”

“果真?”

“果真。此恩不报,枉为人君!”

“如此便好。”延真似乎松了一口气,灼灼目光几乎将他烫伤,“如此,我们便可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你是因为戚将军才来到朕的身边。”摇晃的马车里,雍盛疲惫不堪,他阖眼靠在车厢壁,心情复杂,“你选择了你的母亲。”

“我从来没有选择。”谢折衣道。

“为何不早告诉朕?”

“若非你总是疑神疑鬼,我本不欲告诉你。”

雍盛无言以对。

是了,由于谢折衣对他的好意与忠诚没有来由,他始终对其半信半疑。

现在好了,来由补足了,他们有相同的目的——为戚家洗冤,有一致的诉求——扳倒谢衡,从此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谢折衣不管怎么对他好都是理所当然的,他该安心了。

但不知为何,雍盛更烦躁了。

“朕要去喝酒。”他心血来潮。

于是快到庆春楼时,他不由分说将谢折衣拉下了马车,声称要大喝一顿来庆祝合作愉快。

结果某个姓任的掌柜居然说他的专属包厢被别人包了。

雍盛面无表情,风雨欲来:“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任四季后脊梁寒毛直竖,但他依然诚实:“只能怪这位客人给得太多了。”

雍盛想知道是哪个财大气粗的倒霉蛋,咬牙问:“谁?”

任四季和盘托出:“谢府总管。”

“邱业?”雍盛挑眉,“跟谁?”

“恭王府九王爷的亲随,苟亮。”任四季露出微笑。

雍盛回以微笑:“去吧,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少顷,雍盛一行步入隔壁厢房。

任四季走过去,移开当中墙上的花鸟图,悄无声息地打开几个隐蔽的机关。

雍盛则环胸抱肘,好整以暇——开始光明正大地偷听。

谢折衣:“……”

“这家店是我的。”雍盛解释。

“我想也是。”谢折衣颔首,“但,这里的每个房间都能像这样……”

“被窃听?”雍盛接话,承认,“是的,这个机关只是个简单的传声筒加扩音器,无需打孔,安全便利。”

谢折衣眯眼觑他,毫不意外地从他脸上看出“无商不奸”四个大字。

雍盛摸了摸鼻子,还想狡辩,墙那边即刻传来教人如临其境的哄笑声——

“哈哈哈,我早知邱爷只爱小唱不爱粉唱,却不知这小唱里头竟还分雅唱俗唱?今日你倒与我说说,这雅俗两唱有何分别?”

“那分别可就大了。”只听邱业颇为文气的嗓音慢慢悠悠道,“同是男子,这俗唱就是地道男/色,或清秀,或俊俏,上来就与你脱裤子办事儿,干脆利落。这雅唱却大大不同,他们学女子涂脂抹粉,披罗衣紫,一眼望去雪肌云鬓,袅袅风情,流睇间,娇羞更甚女子。你若想与他们行那好事啊,不费些功夫是断断不能让你得手的。”

“横竖不过是多砸点钱的事儿呗。”另一人不以为意。

“只有阿堵物却也行不通。”邱业嘿嘿一笑,“那些个雅唱个个儿都色艺双绝,哪里是缺钱的主儿?再者,他们这行苦的很,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女人,得服一种药,这药能让咱们男人的喉结消失,不生胡须,声音也不那么粗犷,皮肤也更细腻,还得长期吃日日吃,断了就没效果了,又回去了。”

“这药恐怕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吧?”

“那是自然,是药都有三分毒嘛。”

“什么毒?”

“这我就不知了,他们的行业辛秘,哪能都透与我一个外行知晓?不过是贴烧饼时的闲聊罢了。”

“嘿,那句老话儿说得没错,三扁不如一圆,走旱路胜似过大年!”

“哈哈哈哈哈哈,有机会请兄台试试?”

两人狗扯羊肠说些下流猥亵的话,迟迟不进入正题。

因谢折衣在侧,雍盛听得很是尴尬,信口骂了句恶心。

谢折衣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色似乎白了三分。

雍盛以为她不堪忍受这些污言秽语,猛地起身,伸手拉人:“原不该拉着你听这些,尽是些龌龊东西,还是走吧。”

谢折衣却甩开他的手,又黑又深的眼睛里快速地掠过了什么,雍盛没来得及看清。

“恶心,龌龊。”她古怪地重复了这两个词,“你指哪部分?”

“他们在讨论那种事。”雍盛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谢折衣笑了,很不合时宜的笑,连声音都放得又轻又慢:“哪种事?”

“男人干男人那种事!”雍盛以为她不懂,所以才刨根问底,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就是断袖分桃,你没听说过吗?”

“你很憎厌?”谢折衣又问。

雍盛已经彻底一头雾水了,迷茫反问:“难道会喜欢吗?我,我看起来已经荒/淫到男女不忌的份儿上了?”

谢折衣的脸色又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她垂下眼帘,睫毛的阴影遮蔽了眼里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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