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的甜香坊位置靠近街口, 右侧是一家炒货店,林樾在开铺子之前就去里头买过一回红枣,里头还卖板栗核桃, 瓜子桂圆一类的干果,一进腊月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林樾进去的时候里头的伙计正忙得团团转,前脚迎来个进门的客人, 后脚又送出去一个, 掌柜的相对闲一些, 刚给人称了一斤红枣。
一打眼看见林樾进来,赵掌柜就从柜台后出来, 招呼道:“林掌柜怎么有空过来?快进来坐, 喝杯茶水。”
林樾摆摆手, 把拎着的食盒递过去, 扬声笑道:“赵掌柜生意忙,我可不好打搅, 今儿腊八, 我们熬了些腊八粥, 送两碗给掌柜的尝尝, 做的不好,您别嫌弃。”
“哎呦,您快别谦虚了,林掌柜的手艺我们可都是知道的。”
林樾铺子开张那天他们附近几家铺子的掌柜都去转悠了一圈,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买了点心,但赵掌柜是买了的,当时他就觉得那红豆糕不错,前两天他夫郎过来又去了一趟, 买的驴打滚和黄米糕,味道也不错。
但大家生意都忙,除了那一回后头也没什么走动,所以林樾过来他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林樾瞧着是个好相处的人,大家生意上也不冲突,常来往不是坏事。
“那就多谢林掌柜了,方才我还念叨今儿没煮腊八粥呢,没想到转眼你就送来了,这回算占你便宜,等改日做了蜜饯也给你们送一些尝尝,我做的蜜饯四方镇可是数一数二的。”
林樾送腊八粥是想着走动走动,没有换东西的想法,这会儿也笑着推辞了,把食盒里的腊八粥拿出来搁在桌上,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送了右舍自然也少不了左邻,左侧是一家卖米粉的店,每天门口都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骨头汤,林樾他们在自家的铺子里就能闻到这个味儿,前天懒得做饭就是来这儿吃的,所以相对要更熟悉一些。
但也只寒暄了两句,毕竟除了左邻右舍,之前摆摊子时还有不少熟悉的人,都帮过他们不少忙,这会儿送腊八粥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这一来一回就得耽搁不少功夫,要是再多说会儿话,铺子里沈凌之该忙不过来了。
原本他们是要一起出来送腊八粥的,但临出门前突然来了两个客人,沈凌之只得留下招呼客人,由林樾一个人去送。
林樾出门这一会儿,沈凌之在铺子里也收到了别人送来的腊八粥,大家做法各不相同,连加的东西都有些差别,但无一例外都很好喝。
今天甜香坊生意挺好,辰时末方新觉还来了一趟,身旁还有一个妇人,估摸是他娘,不过那会儿沈凌之正忙着没注意,是林樾招待的,不过他们母子俩没多待,买完点心就走了。
林樾心中若有所感,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从街口消失,才回过头继续招呼其他客人。
再说那边,刚过路口,方新觉就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娘,“娘,你之前说了只要看过人就答应我去提亲的,你可不能反悔。”
柳英手里还拎着东西,闻言愣是抽出手给了他脑门儿一巴掌,“之前就说给你相看,你不答应,现在倒是急了。”
听他娘这意思,方新觉顿时就急了,“娘,你不能这样,我要回去跟我爹说。”
柳英又横了他一眼,“就是你爹给你惯的。”
但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柳英也没再卖关子,“说你傻你还不信,人家小哥儿的铺子刚开张,兄弟俩生意红红火火的,每天忙的不行,你这会儿去提亲不是给人家添乱吗?等过了年,他们生意稳定下来再去。”
这回方新觉自己拍了自己的脑门儿一下,“娘,你想的真周到。”
柳英实在没眼看,只得道:“行了,你少给我灌迷魂汤,趁现在还早,好好想想要给人家小哥儿送什么东西吧,聘礼我和你爹早就给你备好了,你要是想再添就用你自己的私房钱。”
“对了,要送的东西选好记得拿来给我瞧一眼,免得你送出去没让人家开心就算了,还给人添堵。”
方新觉只觉得他娘是看不起他,但这会儿他高兴,就不和他娘计较了,这些年他攒的钱都没怎么花,估摸有不少了,一会儿回去数数有多少,下午就去买东西。
看他这傻乐的样子,柳英觉得想靠她儿子继承铺子是没什么指望了,但是那小哥儿不错,要是这婚事能成,以后说不准还能享儿夫的福。
他们母子俩这番谈话,林樾自然是不得而知的,今儿也不知道怎的,买腊八粥的人过于多了,他和沈凌之两个忙的都匀脚不沾地了。
之前他还担心镇上卖腊八粥的铺子多,他们做多了卖不完,没想到中午刚过就买完了,还有个客人十分惋惜的说:“林掌柜,明年你们可要多做些,镇上卖的腊八粥我都吃过不少,但味道最好的还是你家,用料也最扎实,关键这价钱还不贵,明年我一定早早过来多买几碗。”
林樾和沈凌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生意好是挺好的,但这话莫名有种他们是冤大头的感觉,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林樾打烊时算完账,发现没亏本还赚了点儿,只是赚的不够多之后才散去。
今晚沈淮之也来了,今儿天气变化有些大,早上还出了会儿太阳,下午就阴沉沉的,风也呼呼的刮个不停,估摸着是要下雪了。沈淮之一下学就回家给林樾和沈凌之都收拾了两件衣裳,还有暖手筒,棉鞋,另外还带了两床被子,大包小包的来到镇上时天都快黑透了。
彼时林樾都洗漱完躺下了,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楼下传来的敲门声,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这么晚了谁会来?林樾脑子里开始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生怕等会儿冲进来一个坏蛋。
等他披着衣裳出来,沈凌之也起来了,两个人站在楼梯口往下看,可惜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直到听出来沈淮之的声音,两个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沈凌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听声音好像是我哥来了。”
林樾也听出来了,“嗯,应该是他,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莫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吧。”说完话林樾就蹭蹭蹭的跑下楼去开门了。
门一开,刺骨的寒风呼的一下就刮了进来,林樾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道:“快进来,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也不怕路上下雨,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沈淮之侧开身让林樾关门,摇头道:“家里没事儿,你别多想,只是今儿天气不大好,下午突然就变天了,担心你们冻着,给你们送些衣裳被褥来。”
他一张口嘴里就冒出了一团白气,林樾看着都冷,再一看他手上的包裹不由埋怨道:“那怎么不多穿些?你手上拎着这么多衣裳,便是穿不下,披着也暖和些啊。”
林樾上前要帮他拿东西,沈淮之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我身上寒气重,你又穿的少,别凑近,等我先去换身衣裳。”
沈凌之原本没想打断他们说话的,但炉子里火都点着了,只得开口:“哥,你们快过来烤火,水我也烧上了,等会儿洗洗就暖和些了。”
林樾就说自己忘记了什么,原来是生火,幸好今天沈凌之也在。
林樾抬头横了一眼沈淮之,硬是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又推了他一把,“快过去烤火去,楼上还有一件你的衣裳,我去给你拿,先把这件换下来。”说完又蹭蹭蹭地走了。
更深露重,估摸还飘了点儿雨,沈淮之衣裳上都有些湿意。
等两人躺下时,已然夜深了,这两天林樾一个人睡,半夜偶尔还会冻醒,沈淮之来了就不一样了,血气方刚的青年,刚盖上被子没多久就暖和了,还非常自觉地捞起林樾的脚搁在自己腿上,手也塞自己怀里,然后还抬手把林樾整个人都抱住了。
林樾舒服地眯起眼,凑在沈淮之耳边嘀嘀咕咕的,“今天我们生意可好了,还做了腊八粥,原本想给你留的,但不知道你来不来,最后又卖出去了。”
沈淮之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是吗?那你累不累啊?”
林樾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含糊道:“不累,我和凌之两个人呢,忙得过来。”
铺子刚开张,原本计划好他和凌之换着回去的,但实际上这么多天只回去过一次,一是担心铺子,二是天越来越冷了,回一趟家受一次冻,多来几回早晚得生病,索性直接住在铺子里还好些。
他俩不回,家里人都放心不下,一旬不到,沈正初夫妇来了两趟,沈淮之也来了两趟,每回都将近天黑才到,第二天一早又天不亮就起来,挑水劈柴,临走前还帮忙把灶火生上,这样林樾和沈凌之也好多睡一会儿,今日也是如此,沈淮之临走前才上楼叫林樾起床,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匆匆抱了一下就走了。
推开门,外头果然下雪了,估摸是刚下,路上没什么积雪,但街道上的行人明显少了不少。
天冷,没什么事儿大家都不爱出来,担心点心做完卖不出去,林樾就只做了平时的一半儿,热饮子倒是多熬了两锅,除了之前做过的,今儿还新上了红枣姜丝茶和红糖糍粑,不过这俩做的不多,现在还在炉子上煨着。
炉子里烧的是之前烧柴特意留下来的炭,烟气不大,所以林樾直接把炉子挪到了大堂里,因铺子小,所以整个大堂都暖和起来了。
铺子开起来不过一旬,沈正初已经送了两回柴火来了,屋檐下堆满了不说,连后厨都堆了不少柴火,足够他们用的。
这雪一下就是三天,铺子门前的街道是石板路倒还好,但镇上也有不少地方是土路,出了镇就更别说了,全是土路,一下雪就泥泞不堪,林樾和沈凌之便一直没回家去,第四天,沈淮之又冒着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