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吃食总是新鲜多样的, 铺子里的青团还在卖着,榆钱糕又可以吃了,都不算什么好东西, 却是春日里独有的滋味,让人看见了就想要尝一尝, 伴着春风和雨露,品尝春日的第一口点心。
林樾和沈凌之依旧是早出晚归, 生意格外好的那天就住在铺子里, 没什么生意那天就早早关门, 回家摘榆钱,择艾草, 为第二天做准备。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 铺子里进来的客人大多也都混了个脸熟,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偶有几日方新觉会过来,刚开始还是与一般客人无二, 寻个位子坐着吃点心, 喝饮子, 慢慢的已经会在林樾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 活像铺子里新招的活计。
不过这样的时候不多,开始走六礼之后,柳英管他管的很严,他爹方兴朝也是, 用了大力气压着他学怎么管铺子,能腾得出空的时候不多,所以林樾也没有阻止他过来,甚至会给他们腾出地方来。
进入二月, 天气慢慢变暖,春雷震响,临水村也开始忙着春耕了。
私塾一年有两个假日,一是秋收,二是春耕,说是春耕,其实得四月中旬才放假,主要是为了收麦子,种水稻,正儿八经耕地的时候,私塾是不放假的。
惊蛰这天,林樾和沈凌之都留在了家里,今年沈家的田地足有三十四亩,一些零散的,没法儿用更牛的小地方,沈正初和宋寻春已经在正月底就挖好了,剩下的就等着统一用牛耕,今年不用借牛,他们也不用再盘算什么时候耕地最方便,只需挑农时就好,所以最后定在了惊蛰这日。
干农活的早晨,喝粥就不行了,所以林樾做的馒头和包子,昨晚发上的面,现在已经很蓬松了,为了尽快做好,林樾先蒸了一锅馒头,剩下的包了韭菜鸡蛋馅和红糖馅儿,足足蒸了三锅,够一家子吃一整天的。
宋寻春在炉子上炒菜,昨晚煮的红豆和猪皮,现在做一锅酸菜红豆猪皮汤,下饭下包子都是一绝,再有刚发的豆芽菜,菜地里刚摘的荠菜,也是十分丰盛的一餐了。
吃过饭,沈正初就牵着牛出门了,今天沈淮之没法跟去,只能是宋寻春跟着,剩下的活计就是林樾两人的了。
幸好家里的牛很乖,沈正初一个人也能搞定,一手扶犁,一手执鞭和扯缰绳,牛走过的地方,板结的土地变得松软,只需用锄头轻轻一敲就会变得细碎,适合播种。
日头渐高,林樾把袖子挽了起来,时不时用袖子擦一擦额头的汗,再扛着锄头继续干活。
沈淮之来的时候一家四口都在埋头干活,一直到他走到地头喊了一声,“吃饭了。”一家人才发现他。
林樾离得最近,两步就跨过去了,“你怎么来了?也不换身衣裳,等会该弄脏了。”
沈淮之有些过意不去,家里的农活本应该是他的责任,但现在在田里流汗的却是他的夫郎,尤其林樾一张脸都是泛红的,看着就像个小可怜,沈淮之轻叹了一声,掏出帕子给林樾擦汗。
“还好吗?要是累就说,咱们雇个人来做,你后背都湿了。”
林樾摇摇头,“咱们今年有牛了呢,需要我们干的本来就不多,主要是爹娘比较累,等晚上问问爹娘。”
林樾和沈凌之还得顾着铺子,这回春耕也只是回家一天,后面收麦子插秧的时候估计也就是能回家一两天,今年如果不找人干的话估计有些难了。
“嗯,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商量,估计爹娘不愿意,得和他们好好说说。”
村子里招工也得六七十文钱,就算现在家里不缺这点钱了,沈正初夫妇的想法依然是能自己干的就自己干,趁现在还有力气,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除非不得已,不然他是不肯找人的。
林樾也知道他们的性子,只点了点头,暂时把这事按下了。
午饭就是今早做的包子,沈淮之只是热了热,另外炒了两个菜,还带了茶水,一家人在地头吃完饭,沈淮之就起身走了,下午还得去私塾,半点儿耽搁不得。
等一家人忙完春耕已然是二月底了,期间方家人又来了两趟,给两个孩子合了八字,换了庚帖,至此,沈凌之和方新觉的婚事就初步定下来了。
清明过后,三月初十这日,是私塾休旬假的日子,也是方家来过大礼,也就是纳征的日子,原本今日也是男方送聘礼的日子,但因为沈家属意的成婚日子是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半,这会儿送聘礼就显得过于早了,两家人商议后,今日便只送聘书,再把两个孩子成婚的日子定下来,也就是请期,等距离成婚一个月的时候再送聘礼。
过了这一步,这婚事就算是成了,所以沈家人都很重视,一大早宋寻春就开始打扫院子,林樾和沈淮之则忙着收拾堂屋,预备吃食。
林樾一边擦桌子一边问道:“你说他们定的日子会是什么时间?要是两年的话,会不会撞上你考试的日子?”
沈淮之摇摇头,“估计不会那么晚,撞上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第一回考试原本也就是试试深浅,不过他们应该会避开的。”
沈淮之这话倒不是自满什么的,只是这定日子讲究的是良辰今日,除了看夫夫二人的八字,也要看双方的家人长辈,以免冲撞,家里有读书人的,只要是讲究点的人家都会避开考试那半个月,方家人给沈淮之留下的印象不错,想来现在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林樾原本看沈凌之有了好夫婿是很高兴的,他俩关系亲近,从嫁过来那一日就处的好,他自然也希望沈凌之过的好,但现在他满心满眼只有不舍,说话也闷闷的,“希望他们定晚一些,我舍不得凌之。”
沈淮之摸了摸他的头,“会的,爹娘也舍不得,肯定会挑一个最晚的日子。”
他们再不舍,方家人也如约上门了,这回来的除了方兴朝夫妇,媒人,还有几个方家的亲戚,方新觉自然是不能来的,沈凌之今天也不用露面。
柳英一来就先给了聘书,诚恳道:“我们给孩子预备的聘礼除了柜子布匹外,还有一间铺子,北门街那间小铺子,等送聘礼那日就会把改了名字的房契一并送来。”
“另外还有……”
“日子我们也请先生瞧了三个,最近的一个是来年四月初一,再一个是八月廿四,还有一个是后年六月初十,三个都是适合的好日子,只看看亲家更属意哪个。”
沈正初留下陪客,宋寻春带着林樾两人一起去了沈凌之的屋子商议,“四月那个就不看了,八月那个距离现在有一年半,那时候淮之也还在家,后年六月那个也好,但略有些迟了,那个时候凌之都过了十八,眼看十九岁了。”
沈淮之和林樾明年八月底动身去府城是一家人早就商议好的,所以这会儿宋寻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娘,你是更属意八月那个吗?”林樾问。
沈淮之紧跟着开口,“娘,不用顾虑我,后年六月我们回来也不妨事,现在家里有牛车,半天就到家了。”
宋寻春点点头,转头看向沈凌之,眼神温柔,“我们凌哥儿呢?更相中哪个?”
沈凌之有些羞涩,但正是年少慕艾的年岁,方新觉样貌又不差,性子也好,接触的多了,沈凌之对于成亲也没有那么抗拒,他总是能过得好的,就算真的不好,他也知道他哥在,他爹娘和林樾哥哥都在,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听娘的,六月也好,八月也行。”
宋寻春摸了摸他的额头,八月那个确实是好,但那个时候沈淮之夫夫要离家,沈凌之若是也嫁出去了,家里就剩他们老两口了,她抿着唇,轻声道:“那就八月。”
定下来了,宋寻春也没再拖着,径直起身去了堂屋。
柳英听到这个日子自然高兴,要说方家看日子的时候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方新觉今年十八岁,明年八月就吃上二十岁的饭了,这个时候成婚都有些迟,后年就更不用说了,沈家能真的答应明年成婚她其实是有些意外的,甚至有些感激。
柳英笑容满面道:“好,好,那就明年八月成婚,七月我们就挑个好日子送聘礼过来。”
该商议的商议了,方家人也不好真的留在沈家吃饭,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
吃过午饭,一家人难得都在家,就来沈正初夫妇都没想着下地,拉着沈凌之一通叮嘱。
林樾和沈淮之跟着听了几句就回屋了,他俩也难得有独处的时候,好不容易有半天自然不能耽搁。
青天白日里自然也不能做什么,沈淮之还是坐到了书桌前,年前接的抄书活计可算是要 抄完了,今天再收个尾,下个旬假正好送过去。
林樾就凑在他身边看他以前的功课,一边打发时间一边认字,今天做的点心还剩不少,这会儿桌上也搁了一碟子,林樾吃一块就给沈淮之喂一块,中间喝茶的时候也顺便给他喝一口,两人虽然没说话,但挨着的肩膀,对视时的笑眼,都让人心醉。
眨眼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沈淮之终于搁下了手里的笔,轻轻地摸了摸林樾的肩,没错,林樾已经睡着了,暮春好光景,无事正安眠。
桌子实在太硬,哪怕枕着手臂,林樾也睡的不安稳,眉头微蹙,沈淮之叫了一声没叫醒,起身绕后,一个弯腰就把林樾抱了起来,缓步走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