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韶光进了唐郁父母的屋子, 反手将门关上,又快步地往前走,一直穿过回廊, 来到院落的最深处, 拨开墙壁上的紫萝花藤,果然又露出一道小小的侧门。
慕韶光迟疑片刻, 将那道侧门推开了, 像是推开了通往曾经的回忆。
——从这里出去,便是朝云峰的山脚下面。
他脑海中对这一切都隐约有印象, 而且,正在想起更多。
慕韶光看着朝云峰上熟悉的草木, 他弯下腰去抚摸一朵小花,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能缓解的头痛越来越剧烈,好像脑子里面有无数把刀在剜,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知道,曾经那些过往又像是索命的水鬼一样冒出来作祟了。
该告诉他的大致经过步榭都已经说过了, 慕韶光本来并不执着于非要自己再把那一切给想起来, 毕竟过去的事情再怎么样也都无法改变了,而且那些过往听上去也并不怎么美好。
但现在他发现还是不一样,过去可以过去, 但他得看清楚自己的心。
当时,受到解君心魔息的刺激, 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无数隐藏在时光碎片之间的情愫,此时回到熟悉的朝云峰上, 记忆的大门终于“訇”一声彻底敞开, 往事如潮水般涌出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黑暗的病榻上,有人将他揽在手臂间, 带着微微的颤抖,一点点将甘甜的水喂进他的口中。
他叫了声“师兄”,对方轻轻答了个“嗯”。
当时他以为那是步榭,却不知道,原来他和解君心那样早就已经相识了。
真切的记忆在脑海中轰鸣作响,碰撞成漫天光怪陆离的烟花,那些细微的情绪从别人的口中永远也难以找到答案,直到此时,一切的心痛、不安、眷恋、怅惘才终究找到了源头。
慕韶光摸一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满是冷汗。
他胡乱将汗湿的发丝拨到一边,在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浑身虚弱的几乎撑不直脊背。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轻轻环过他的肩背,给他以力量。
慕韶光转过头来,道:“师兄。”
步榭轻声地说:“嗯,我在呢。头疼是不是?没事,很快就不疼了。”
他用灵力轻轻冲刷着慕韶光的经脉,缓解着慕韶光的疼痛,但感受到慕韶光体内灵力不同以往的波动时,步榭怔了怔。
之前由于担心慕韶光的身体承受不了,步榭一直没有帮助慕韶光恢复记忆,而相应的,慕韶光的力量也有一部分被封印了,修为停留在少年时的水平。
而现在,他的灵力却不同于往日的强劲。
慕韶光从步榭的怀抱里轻轻挣出来,低声说道:“对不起,你说不让我想,可我现在全都想起来了。”
步榭道:“没关系。”
幸好慕韶光眼下没有出什么差错,可是过于强劲的灵力冲击着不完整的魂魄,怎么说也是有风险的。
步榭扶住慕韶光的肩膀,轻声说:“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那咱们快回去吧,到了客栈,你好好地歇一歇,好吗?这次咱们也从上庭出来许久了,等你休息好……”
慕韶光道:“师兄。”
步榭猛然停口,僵在了那里。
他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像是冬日井中冰层下的水,沁凉到了骨子里,亦死气沉沉的不起半点涟漪,冰将阳光切的粉碎,折射出幽微的暗影。
步榭听见自己有点僵硬地笑起来,问慕韶光道:“干什么突然这样严肃地叫我?倒吓了我一跳。”
他性格温和,常带笑意,但大概从未笑得这样勉强过,慕韶光的神情中也露出几许愧疚之意,但他还是说:“我想去找解君心。”
慕韶光终于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步榭一直觉得自己的头上好像悬着一把刀,随时都会掉下来,斩断他和慕韶光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说来多么讽刺,有些事,慕韶光看不分明,解君心愧疚自卑,竟只有他,在点滴的相处之中,慢慢地,看清某些心痛如绞的真相。
步榭脸上的神情在光影中模糊不清,他低声说:“你去找他干什么?”
慕韶光道:“我有些担心他,我怕他会出什么事。”
步榭道:“你爱上他了吗?”
依稀间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次午后,他练剑练得累了,抱剑靠坐在树下沉沉睡去,在温柔的触碰下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步榭带笑的脸。
慕韶光有些意外,问道:“今天怎么提早回来了?”
步榭笑起来,眼中都是喜悦:“嗯,因为想你啊。”
“韶光,韶光……”
两人笑着,依偎在草地上,步榭扳起他的脸,在他面容上落下一个个的轻吻,柔声问道:“你爱我吗?”
那个时候,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甜蜜,推了一把步榭的身子,笑骂道:“什么爱不爱的,不知道!”
少年往事终于粒粒成沙,而他们,都长大了。
慕韶光轻声说:“我也……不知道,可我想去找他,我不能骗你。”
步榭道:“你被他打动了。”
这一次,慕韶光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道:“……是。”
步榭心里空空的,说不上来的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甚至胜过了伤心,因为他好像已经没有心了,那颗温热的心脏仿佛被谁从胸腔里掏出来,然后硬塞了一块冰进去,一收一缩,在血液的冲刷里融化。
慕韶光见他不说话,便轻轻把步榭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开,默默站起身来。
步榭没动,坐在那里,像是已经与身下的青石合为了一体。
就在慕韶光转身的时候,他忽然一用力,拽住了慕韶光的手臂,然后起身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慕韶光动了一下,步榭却停在了那里,将头埋在他的颈侧。
鼻端是熟悉的气息,隔了多少年他都不会忘却,这是他的师弟,他的韶光,他此生唯一爱过的人。
他拥有过的他。
“韶光。”步榭轻轻叫了他一声。
慕韶光的身体在他怀里一颤,步榭说:“我们一直去找解君心吧,他为了你,要去除掉鸢婴的最后一缕神识。”
慕韶光猛然转头。
步榭结实有力的手臂环着他,静静地说:“我明白。他一直念着你,从未放下过,现在,又不惜为了你牺牲性命,你会被打动,是应当的。”
初见时,他曾看着这个把头埋在膝盖上的小孩子,心里想,为什么他这样不开心?好想让他开心起来。
中间隔过了相识,相爱,分别,重逢,直至如今,步榭还是这样想。
告诉慕韶光解君心的付出,让他的心里不必有那么多的迷茫和愧疚,顺从自己的心意活着……
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只要慕韶光开心,他都可以做到。
只是,曾经不知世事的少年时光中,他曾以为,自己可以给他幸福和快乐,两个人会这样一辈子地手牵手走下去。
但原来,除了让他生来受尽偏爱,造化也会弄人。
步榭放开了抱着慕韶光的手,道:“走吧。”
慕韶光低声道:“我自己去吧。”
步榭说:“怎么,这还是连师兄都不打算认了不成?若是再让你离开我,又出了点什么意外,你不是成心要我的命吗?”
他甚至这个时候还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可是慕韶光又怎么会不明白步榭这种种行为全是为了他打算?
心中一阵酸涩一阵痛楚,刹那间,又是千百个“对不起”堵在心头。
步榭看了慕韶光的神情一眼,心中蓦地疼痛,匆匆扭头看向别处,片刻之后才调整了面色,说道:
“韶光,你别多想,也别觉得对不起我。人都是由着自己的心的,说到底,做什么也都还是为了自己。当年舍你而去是我一生之痛,若如今也不能照顾你弥补这个遗憾,我这辈子心中都会愧悔万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慕韶光无以回应,只能匆匆转过身去。
*
之前,随着慕韶光的死讯而天下皆知的同时,他牺牲的原因自然也会相应的大白于天下。
——魔神复生!
不管只是一缕神识还是一股力量,鸢婴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能一日之间连跨三重境界,自此势不可挡,成为一代大魔,如今他有经验,有修为,只要还在这世间残存着一点生机,重新称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幸亏当时是慕韶光碰上了他,有实力将他封印,更有勇气和魄力抵死抗敌,才为众人争取到了一些缓冲的机会和时间,否则若是鸢婴夺舍成功,离开血渊,所有人都会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但目前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慕韶光争取来的不过是短暂的和平,随着封印一天天减弱,该如何对付魔神,是他们早晚要面对的问题。
作为鸢婴的死对头,仙门自然是主张设法对他全力击杀的,只是将他引出封印杀还是杀他的人进入血渊,引出来杀不了会不会回不去了,进入血渊又要怎么个进法,都是问题。
一群人商量了无数种方法,然而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一个不慎反倒有可能成为魔神重新回到世间的助力,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对于魔域来说,情况就更为复杂了一些。
鸢婴生前,整个魔域都在他的统辖之下,但并非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死忠,至解君心分裂合虚之后,人心涣散,各有各的念头。
一些人很担心鸢婴回来之后会跟他们算账,也留恋如今的安稳生活,打心眼里畏惧鸢婴重新回来执掌魔域;但也有一些人心里不甘,觉得魔域不复当年,当魔修也没有过去威风了,巴不得鸢婴赶紧回来,带领着他们扬眉吐气,重振雄风。
仙魔两边经过几次商议和交流,总算找到了一个还算稳妥的办法——
由仙门倾满门之力结成法阵,彻底将整座血渊连着罔山绞碎,如此一来,其中必有魔气散逸,并归往万魔发源之地合虚。
这时,魔修那边要做的,就是截留魔气,同时封锁合虚,不让魔域内外的力量连成一片。
计划初定,双方具体相商的地方定在封夷山的山巅之上,此处曾经为感谢慕韶光庇佑而建的巨坛成为了驻扎之所。
高坛的两侧已经分别坐满了仙修和魔修,远远看去乌压压的一片。
虽然慕韶光的离世给穹明宗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但多年积淀在那里,他们依然占据了最中间的位置。
魔修各门派之中自然也是以合虚为首,但自从慕韶光离世之后,解君心就不知所踪,目前程棂不知为何也没有在座,殷诏夜和叶天歌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了目光。
问千朝没到场,上官肇素来不善言辞,巨坛正中说话的人乃是岑芝。
“……鸢婴当年为祸无数,想必在座诸君也都深有体会。今日不论仙魔,只说他于当世心存怨怼,若再次现世,必起战乱,是以芷忧君拼力阻拦……”
岑芝处事颇为干练,在外人面前一向冷若冰霜,说至此处,声音却微微哽咽,一时难以再说下去了。
满场十分寂静,也没有人催促她,岑芝自己调整了一会情绪,才续道:“是以今日遍邀各位齐聚,共襄大计。先前郑仙君所说的提议大家也都一起商议过了,如无意义,就是具体……”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声高喝打断了岑芝的话:“——谁说没有异议?!”
岑芝向着那个方向看去,随即,人群外围泛起了一阵骚动与惊呼,只见是一群身穿黑衣的人闯入了场中,气势汹汹地直逼正中走来。
上官肇眉峰一凛,身形瞬动,人已站在了岑芝身侧,冷声喝道:“来者何人?!”
叶天歌与殷诏夜也同时站起身来,发现那些黑衣人当中,有一部分是曾经的魔域中人。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身材极瘦,极长,肤色苍白,面颊凹陷,看上去便似一具被黑布包裹的僵尸一样。
叶天歌和殷诏夜都认识他,知道此人乃是一名叫做支离酉的散修,之前曾经想要加入合虚,当时正好碰上程棂心情不好,支离酉的言辞又比较傲慢,就被程棂一脚踹下山去了。
他原来也颇有名声,后来沉寂多年,没想到此时竟会出头。
支离酉走到近前,猛然抬手,将一面旗子从他的袖中甩出,巴掌长的旗子迎风便长,最终变为一人多高,重重插在地上。
大旗迎风飘飞,上书四个大字:“万魔之极。”
旗上的字威风凛凛,整面大旗的颜色却有些发旧,边角处还沾了些许不明显的血污,正是鸢婴曾经用过的旧物。
支离酉会将这样东西拿来,他的立场以及目的不言自明。
岑芝面色冷凝,淡淡说道:“魔神复生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阁下倒是连大旗都舞出来了,不嫌太过心急了吗?”
支离酉大笑道:“心急?不。你们仙门惯常用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粉饰歹毒用心,今日需要魔修的助力,你们便说什么‘同仇敌忾、共抗强敌’,待他时若魔神真的被消灭,平衡打破,魔修便会是你们接下来要对付的对象!”
他猛然回头,冲着那些魔修们喝道:“你们难道连这点事都看不分明?魔神昔日在时,谁听了我们的名字不是战战兢兢,退避三舍,如今竟沦落到要对着仙门俯首帖耳,听从吩咐的地步,各位难道真的甘心?”
支离酉话语中的煽动之意十分明显,但仙门和魔域之间的隔阂实在是太深了,就算明知道他是故意挑事,还是有不少人心思动摇,议论纷纷。
岑芝目光在全场一掠,皱起眉来。
*
另一边,程棂背着剑,大步走出一处村落,仰头看一眼日影,知道时辰不早了,不禁低骂一声,匆匆辨明方向,就要赶往封夷山。
这样的大事,他本来不该迟到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差点被妖怪抓走的老婆子,原也不关他什么事,毕竟他可是个魔头。
可是……那一瞬间,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慕韶光在身边的话,一定会把人救下来的吧。
这个念头一生,心中便感一阵凄恻,向前迈的脚步一下子就走不动了,他站了片刻,还是折返回去,救下了人,又一直把她送回家里。
老奶奶千恩万谢,一直拽着这个冷脸的俊俏后生,口口声声说他是个好人,日后定有好报的。
程棂看着她破破烂烂的家,随手扔下一袋银子,什么也没说,夺门离去。
他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算个好人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程棂依旧不能接受,那个突兀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又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突兀地离开了。
只要一天没有亲眼看到,他就一天不承认。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逐渐淡薄,思念与日俱增。
他尽量不去想慕韶光或许确确实实已经真的死了,将那段短暂相处的时光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不去记起。
可是在生活中的很多瞬间,那匹被囚禁的兽,依旧不由他意志的控制,会突然地冒出来噬咬他的心脏。
是他让程棂懂得了每一条生命都很可贵,懂得了凡事只要想要就要尽力追逐,懂得了大声说出爱,由着内心表现出善意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所以此时此刻,他才会享受到付出善意的安然与喜悦。
非常难过,可是又不后悔相遇。
爱他从不是纯然的付出,爱他便也在努力靠近光明,让自己变得更好。
所以……他真的不会回来了么?
程棂刚才路经的那处村子已经在封夷山的山下了,而进入封夷山,便是慕韶光当年划下的地界,程棂并未御剑,准备直接进山。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匆匆喊道:“程尊使请留步!”
程棂转过头来,发现是一名不认识的魔修。
他问道:“什么事?”
那魔修笑道:“程尊使这是要去封夷山顶坛与那些仙门的人商议魔神之事吗?”
程棂没说话,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废话”两个字。
对方倒也不恼,又问道:“我也是要赶去的,咱们魔门中人一向以合虚马首是瞻,我也没去过这样的大场合,心里没有底,才想问问程尊使,不知关于此事您的看法如何?”
程棂淡淡地说:“先师已死,当年是我亲眼瞧见的,说什么复生不复生,都是一帮邪魔鬼怪借着他的名头作祟罢了。我身为弟子,岂能无动于衷,自然要杀!”
程棂这话只把那人噎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倒是将劝他顾念师徒之情的话一下子反过来都给堵死了。
——不都说他性格冲动莽撞吗?这倒是也不傻。
那魔修心下思量着,还打算说什么,冷不丁程棂已经抽出了剑,一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吓了一跳,连忙叫道:“程尊使,你这是干什么!”
程棂冷冷地说:“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告诉你,你想找人支持你们那帮人复活魔神,不必从我这里下手。再来烦扰,立杀无赦,滚!”
也就是程棂现在脾气好了,要不然此人敢如此纠缠,只怕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对方被他身上迸发出的杀气吓得一抖,程棂冷笑一声,回手收剑,转身而去。
刚走出几步,他就听对方在他的身后阴恻恻地说道:“程尊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程棂浓眉一皱,尚未说话,忽觉不对,连忙将长剑往地上一戳,身形疾退,可也晚了一步,他脚下的地面已轰然炸开!
地下塌陷,程棂飞身跃上半空,与此同时,他的头顶竟也轰然劈下了一道闪电,与程棂的剑锋一触,瞬间变为耀目光网,兜头罩下。
而且,这竟还不是结束。
在程棂的身体四周,亦有剑光袭来,竟是天罗地网,不留半点缝隙。
程棂因为刚才那冷不防的一炸受了些内伤,口中含血大笑道:“阵仗可以,承蒙高看!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杀我了!”
方才和他说话的那名魔修藏身在闪电耀目的光芒之后,阴恻恻地笑道:“程尊使是被仙门修士所杀的。”
他说完之后,暗处不知道藏着多少人,也跟着一起发出了笑声。
程棂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这些人是铁了心的想要复活魔神,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要阻止仙门与魔域的联手,他们先从程棂下手想要说服他,如果说服不了,那么就杀程棂,嫁祸仙门。
当初慕韶光一番心血筹谋,就是为了双方休战,岂容这帮杂碎破坏!
程棂纵声大笑,而后一把抹去鲜血,人剑合一,向前撞去,厉声道:“做梦!”
他知道对方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是为了杀他,今日只怕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幸免了,索性不管不顾,杀个痛快。
正在这时,程棂突然好像听到一个声音轻轻说道:“出鞘。”
他浑身一僵,紧接着骤然瞪大眼睛,回身看去。
视野茫茫中未见人影,随着那个声音,却有一道白光穿透惊雷,当头落下。
那道光,看起来至静,至柔,连嘶吼的惊雷都仿佛在它的照射下有了片刻的静止,任由白光似下沉的月色,渗入其中。
忽然,剑气暴起!
转眼,月色变成了东升的旭日,万丈金光喷薄而出,光辉刺目,横贯天宇,磅礴剑气将漫天魔息一扫而空,顷刻间云开雾散,人间清明。
整个封夷山都发出了轰然的震颤声,仿若从亘古之远传来的山水鸣音。
原本在山巅僵持的众人们同时心有所感,纷纷仰首而观,骇然失声。
是谁,使出了这样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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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终于失恋了,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