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0镑没有,资本主义休想从他口袋里赚走一英镑。
陶家舶对于强买强卖的行为进行强烈反抗,回程的车里他瞥向窗外。
亲眼看见皇家里德号,他的心情是激动的。
他...
陶家舶承认挽着西装,在他耳侧低沉讲述的裴淮年,有一秒钟脱下“反派演员”的标签。
变成一位Mr. Mcdreamy。(美梦先生)
陶家舶垂眸抚摸着背包里的方盒子,耳边传来滴答声。劳斯莱斯的避震和隔音是超一流的工艺,连厚重的车门都挡不住的声音...
一辆黑色奔驰绕前,后方紧接着补上来另一辆,劳斯莱斯被夹在中间。
司机对着耳机小声说话,车速放缓,陶家舶有点不安。
裴淮年伸手搭在陶家舶的手腕上,骨节蹭了蹭手腕内侧,说:“都是我的人,雨太大了,不安全”。
只是下场暴雨就跟遇到恐怖袭击一样的做派,陶家舶本想甩开他的手,又想,他的人如此从容是不是意味着意外经常发生?
一场暴雨,或是一次真正的危险。
司机扭头说:“威廉先生,路况不太好,会有点颠簸”。
裴淮年微微颔首,牵着陶家舶的手腕,轻柔地说:“别怕”。
我怕个屁!
陶家舶从侧面瞪着他,忘了抽回自己的手腕。
暴雨似乎要吞掉眼前的一切景象,行驶了一段,裴淮年接了一个电话。
“不,去圣隆斯特”,他的声线偏冷,带着不容商议的态度。他偏头看陶家舶,又说:“不要留人”。
陶家舶对于危机的灵敏度越来越高,他眯了眯眼,裴淮年又要整什么花头。
就听裴淮年说:“Tao,恐怕不能回到市区了,二区有不同程度的淹涝”。
“所以?”
“只能就近去我在圣隆斯特的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是一栋白色砖石外墙的豪宅。四周参天的大树,建筑与时光携手了多少个岁月。
三辆车直接开近廊桥,屋檐外狂风呼啸,暴雨纷飞。
他们二人一身干爽进了屋。
裴淮年说不要留人,偌大的别墅就真的空无一人。
“上次在大庄园,我就没看到佣人之类的。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贵族,一人要配50个佣人。”
裴淮年脱下西装,解了领带,在酒柜倒了一杯威士忌,姿态从容:“我不喜欢房子里有外人”。
陶家舶:...那我算什么?
这个问题不能问,裴淮年满肚子的剧本,台词一串串的。
“不过你如果喜欢,下次会有50个佣人服务你”,他又用那种Fine,只要你说都会实现的口吻。
陶家舶不敢恭维,“共产主义不需要这样的特权”。
陶家舶不像第一次进庄园那么拘谨,他放下书包,随意地问:“能参观吗?”
裴淮年对他抬了抬手,转身接电话。
别墅的墙上零星挂着几幅油画,不似大庄园里画,浓墨重彩,气势磅礴。
柜面上不同金属制品的古董物件新奇,陶家舶弯着腰,一个个认真地看过去。
这是他去过的裴淮年第三个家,对他们来说也不许不是家,只是住处。裴淮年在他的生活里持续开拓新地图,陶家舶不知不觉被套上系船绳。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这似乎是正在了解的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但不适合于他和裴淮年。
陶家舶转身看他,在窗前对背着的身影,透过幽暗的光线只有隐约的轮廓。陶家舶从未认真地关注一个男人。
裴淮年是霸道的闯入者。
来英国之前,陶家舶想认真学习,然后回国,让老陶安享晚年。
陶家破产以后,陶家舶的心意更甚。
他的前途并不光明,未知的前路令他摸不清方向。
也摸不清裴淮年的。
一楼东面有一个大鱼缸,孤零零的有通体金黄的鱼,摆动着小巧的尾巴,时不时回头,忘了原本的路线。
“这是3年前凯瑟琳送给我的,叫Gold。”
裴淮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端着酒杯,浅棕色的衬衫和发色一样。
“这栋房子又没有人,为什么养鱼?”
裴淮年轻描淡写地说:“这栋房子是它住的”。
陶家舶:...
裴淮年带着他走到两幅油画前讲解,他们的价格不高,大概是这栋房产的一半儿,只是故事背景很有趣。
陶家舶眼前是一串数字,根本没记住它们画的是怎样的故事。
讲了一会,裴淮年突然把酒杯递过去,“尝尝?”
陶家舶皱眉,“饭前不想喝酒”。
裴淮年努力压下嘴角,他喝过的杯子,陶家舶反对的原因只是时机不对。
“晚餐一会儿准备好,我去洗个澡。”
布置晚餐的人陶家舶也没见到,威廉家的佣人真的很听话。裴淮年系着浴袍走出来,敞露着一大片胸肌,半湿的头发凌乱,赤足穿着一双黑色丝绒的拖鞋。
陶家舶一摊手,“这是高贵的绅士,帕特里克先生?”
知道他在打趣自己,裴淮年不恼,从陶家舶身边走过在他身上留下好闻的木香味。
“你不是外人,Tao”。
傍晚时分,雨势不见减小。伦敦的下水系统运力不足,新闻和电视里到处都是路面积水导致交通瘫痪的报道。
吃过晚饭,两人在廊桥下看雨,潮湿的空气挤压人的呼吸极限。
裴淮年又端着酒杯,阴雨中,只有两盏昏黄的路灯。
他喝了一口,浴袍下的肌肉随着动作敞开一半儿。陶家舶克制着视线,努力专注于雨帘。
裴淮年侧过身将酒杯凑到陶家舶的嘴边,哄着他喝,说:“这一款是1996年的黑方,尝尝”。
陶家舶一时不察,冰凉的酒杯抵住他的唇,都君临城下了,他只好张嘴。
裴淮年眼里的蓝,浓烈,他扬起嘴角,摸了摸陶家舶的青茬。
“My good boy”。
夸奖孩子的话被裴淮年含在嘴里,说到半路就变了味道。
裴淮年垂眸看了一眼,知道陶家舶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拳头,半笑着不再惹他。
他们回到客厅,茶几上玫瑰花造型的黄铜复古,壁炉里燃起火焰。
裴淮年好像突然忙起来了,腿边放着电脑,
酒杯被换到陶家舶手里,他喝几口,脑子一热问:“你那天说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哪三个字?”
“只...就那三字!”,陶家舶没学过表演,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
陶家舶想如果对方否认自己说过,他就用神秘的东方药水毒哑他!额角的青筋冒气,恼羞成怒像真被气到了。
裴淮年起身想抱他,扑了个空。
陶家舶往后退,背靠着沙发,轻扬下巴:“就在那儿说,注意距离”。
裴淮年拢了拢快要垮下来的浴袍,双腿伸直,搭坐着。
“你问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这什么劳什子的不要?!
陶家舶的拳头握紧了,他怎么会觉得能从一个轻浮的“反派演员”嘴里得到正经答案。
“Tao,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1000镑,现金”,陶家舶狮子大开口。
裴淮年站起来往房间里走去,不一会儿,拿出几捆现金。
英国人还保留着用现金的习惯,常用面额是20镑。而裴淮年手里每捆都是100镑的。
他抽出10张递到两人的“三八线”附近。
陶家舶立刻拢到脚边,扬了扬下巴,“问吧”。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陶家舶不假思索,“漂亮的姑娘”,他说的是实话,也是故意激怒裴淮年。
裴淮年纹丝不动,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我怎么可以追到你”。
陶家舶皱眉,不悦地说:“你觉得你在追我?”
裴淮年直视他,“是的”。
“是个屁!你是死缠烂打,是强迫!”
“你误会了”,裴淮年平静理智,他看着被火光笼罩的陶家舶,非常温和、绅士地说:“如果我的行为让你困扰,我很...”
“打住!你要说你很抱歉对吧”,陶家舶一眼看穿,“你嘴里说着抱歉,我不愿意的事情你哪一样没做?”。
裴淮年没有反驳,湛蓝的漂亮眼眸十分专注地望着陶家舶。
陶家舶把酒喝完,“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他打了个酒嗝,深呼吸说:“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想在英国念完书,然后回国”。
雨天将外界的喧闹盖上一块黑布,客厅昏暗,陶家舶在这样密闭的空间放松下来。
“我家破产了,三个月前”,他揉了揉脸,脸上没有笑容,只有疲惫。
他疲于应付裴淮年的“追求”,也不想浪费时间陪他玩有钱人的欲拒还迎。
“认识你之后,我在大庄园做作业,吃顶级私厨的西餐,看真的皇家里德号,在劳斯莱斯里躲雨。我不想恋爱,男的女的都不想。”
他直白地拒绝,他想跟裴淮年说清楚。
火光摇曳,木柴发出爆裂的声音。
裴淮年沉默地听完,看着陶家舶,难辨喜怒。
陶家舶扛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太直白了?是不是伤害到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的自尊心?
陶家舶低头,有意找补:“不是你不好,是...”
“所以你从北一区搬出来,卖了所有值钱的物品,其中包括5艘亲手做的工艺品,每天还要打两份工”,裴淮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没有点燃。
“想赚钱寄回国?”
陶家舶点点头,唰一下抬头,“你怎么知道那5艘...”
裴淮年扣下电脑,在陶家舶的注视下换了个姿势,腰间的带子又松了一半儿。
陶家舶在他眼前,在他的别墅里,这个事实让他的脸上产生一丝餍足。
“所以你的烦恼是钱?还是想回国”。
陶家舶使劲儿撸了撸头皮,声音里有痛苦,“想回去,我他妈在英国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爸在国内被催债,而我在英国逃避这一切。这种感觉很痛苦,被夹在一块腐坏的蛋糕里...”。
陶家舶嗓音压抑,“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屋外刷刷的雨声,陶家舶仰头枕着沙发,借着酒劲儿说心里话。他藏了很久,不能跟周姨说,不敢跟老陶说。
他从富二代的高处跌下来尚且不适应,公司是老陶亲手打下的,他又该如何应对?
裴淮年越过“三八线”,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陶家舶没动,他不敢看裴淮年的眼神。
裴淮年说:“不要这样想自己,你是最好的”。
吻顺着鼻梁来到鼻尖,也止步于这里。
裴淮年垂首笑着,眼里是一朵朵蓝色的浪花。
“My good boy”。
陶家舶偏着身体,头动了一下。他们鼻尖相抵着,相互交缠,像一只贪恋那股木质香的蝴蝶。
“你去进修新台词了?”,陶家舶昏昏沉沉的,身前的火苗和鼻尖的香气。
“什么台词?”
“没什么”,他挥挥手,“你这么会讲话,不去念戏剧系可惜了”。
他用中文说的,裴淮年没有听懂后半句的阴阳怪气,只觉得陶家舶在夸他。
他有些高兴地说:“有更喜欢我一点吗?Tao”。
陶家舶:...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裴淮年的。
“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
“Tao,我们谈一谈”,裴淮年轻轻叹了口气,“你厌恶同性恋吗?”
“没有”,陶家舶说的是实话,他身边有好几对同性伴侣,但能接受并不意味着自己也要加入他们。
“那你是怎么想我的?”
“想你?”,陶家舶没想过,“你喜欢男人是你的权利”。
“我的喜欢会让你觉得讨厌吗?”
陶家舶想了想唇上的拇指,紫罗兰的气息和可以照进他眼里的蓝色。裴淮年的大腿和他的帖在一起,跳动的血管昭示着对方雄厚的荷尔蒙。
陶家舶眼睛眨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你靠得太近了”。
他的鼻尖和身体深处都像雨后潮湿,透着雨水滋润后万物生长的躁动。
这份亲昵被电话打断。
裴淮年接起来,他换上帕特里克的身份。
“让他们明天找我。不,由施沃特公司全权负责,对方在南美洲的业务集团不再续约。是的,嗯...”
听上去像是公务,裴淮年没有避着陶家舶,他的手掌还搭在陶家舶身后的沙发上。
陶家舶使劲儿晃晃脑袋,裴淮年的声音在他耳边泛着凉意。
他跟别人说话的嗓音好像和自己不一样,陶家舶偏头看着裴淮年的下颌线。没有胡楂,充满洁净感,如同置身松柏中的沐浴香,从他的颈侧散发,充满陶家舶每一颗肺泡。
“按我说的去做,就这样,从下周一起我不希望再看到史密斯的人。”
陶家舶百无聊赖地把烟盒放在手里把玩,银质的金属触感独特,暗纹藏在特殊工艺里,外壳刻一只咆哮的棕熊。
陶家舶的拇指抚过那只棕熊,余光瞥见门口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安静地站在一边等裴淮年打完电话,低着头,没有对陶家舶表露出好奇。
陶家舶突然有点不自在了,他站起来径直上了二楼。
室友发来消息,这周末和女朋友去西班牙参加派对,他把房租放在桌上,请陶家舶看到房东太太转交。
还劝陶家舶出去社交,争取一次夜不归宿。
陶家舶脱掉上衣,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一头青茬的自己,很酷地想,谁还没有一次夜不归宿了?
他也有,
在一个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