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它，我带你下楼。”
霍今鸿抖开手里的锁链，用另一只手抓起白项英的胳膊，解开他腕上的腰带。
“你，你从哪里拿的……”白项英被攥住小臂不由分说地扯起上身，想抗拒却无处可躲。
他认出那东西。很久以前乔七曾拿他捉弄过自己，事后不知是物归原主还是随手处理了，现在又蓦地出现，勾起很多不好的回忆。
霍今鸿无视对方的抗拒，握起锁链一端的镣铐对准他的手腕，扣下：“这是我刚进乔府时乔七送我的礼物，说起来算是我拿命换来的，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一直带着它……我跟了他这么长时间，除了钱之外，唯一的家当也只有几件衣服跟这副手铐，连枪都没有……”
“乔七给你的……你想干什么？”
“那天做任务的时候，我看见叶晋手上也挂着这样的锁链，他说那是七爷给他戴的，七爷不让解他就永远不能解……我好羡慕啊，哥哥，要是你也能这样锁着我就好了，只要你不松手我就永远跟着你，我愿意跟着你……”
霍今鸿顺着链子摸到另一端，似是在考虑这另一侧镣铐该扣在哪里，白相英趁这当口推开他跳下沙发，没走几步腕上一紧被猛地拽了回去。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锁链禁锢住的现实，巨大的悲哀和恐慌笼罩住心头，和方才眼看对方流血一样难受。
“今鸿，不要这样……我不是都已经依着你了吗？”
“可是你不会锁着我，就算我把手链交到你手里，你也不会给我带上，你巴不得我找不到你……那就只有换我来给你戴了，反正只要在一起，谁给谁戴都是一样的。”
霍今鸿慢条斯理地把被打断的话说完，这才停下来听对方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哥哥……不，你依着我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要不是我拴住你你才不会听我的。你的温顺都留给那些对你不好的人了，对我总是遮遮掩掩的，一会儿好像挺爱我，一会儿又好像很不爱我。”
“难道你要我像对他们那样对你吗！”
“对他们那样……”
“为什么要这么比较呢，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哥哥……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他们的，也不知道你是怎样想我的，但至少……他们一定不会像我一样难过……”
“今鸿……”
白项英哽咽着讲不出话来，霍今鸿收紧锁链将他牵到桌前：“不说这些了，哥哥……拿些干净衣服，我们洗完澡就走。”
两米不到的锁链，再怎么拉扯也能有一定自由活动的空间，可就是这微妙的被施舍的自由使他感到屈辱，不曾体会过的陌生的屈辱。
“你不能让我就这么出去！”
“为什么不能，它这么细，这么轻，我也不会一直牵着你……像叶晋那样，不脱衣服就看不出来。”
“你……你打算让我戴到什么时候？”
“等我们平安到香港，等我相信你不会再丢下我自己跑掉。”
“不！”
白项英闻言脸上血色褪尽。即便在从前过得最没有尊严的时候，霍岩山也不曾明晃晃地在人前给他上过枷锁，就是这点虚伪的不堪一击的体面支撑他走过那么多年。
而现在，这副枷锁竟要通过霍今鸿的手戴到自己身上，何其讽刺和悲哀！
“给我解开！否则我不会跟你走！”
“你看，你又拒绝我了，哥哥……这就是我要锁着你的原因。”霍今鸿猛一收手将他拉到跟前，面对面紧压到墙上，“不走？你要逼我再来一次么，我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我从来没有逼过你，是你在逼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别拒绝我，哥哥，你倔不过我的，因为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得多。你想让我们各自安好，可我宁愿跟你一起去死，活比死容易多了，不是么……”
白项英肩膀受制，赤裸的身体在灯光下微微发抖，明知道对方在看自己，在等待自己开口，可他不敢抬头面对那目光。
——不，有时候死比活着更容易。
长时间的沉默。霍今鸿没有催他回答，而是托起他的下巴缓缓印下一吻，顺势舐去粘在嘴角的血痕。
“走吧，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虽然你跟那孙老板约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但我总觉得这地方不安全，一旦有人找过来逃都逃不掉，我们不如去码头过夜。”
“乔七肯定会派人盯住码头，我们两个一道走很容易暴露行踪。”
“哥哥，你是在指望乔七的人截住我们吗？奇怪，刚才你口口声声说希望我能摆脱他，怎么，难道现在你改变主意希望我走不成吗？”
“不……”扣在下巴上的手加重了力道，白项英吃痛挣扎起来，随即感到腕上的锁链又收紧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不管你希望如何，今晚我们都要走，我会小心不让他发现我们……我不是三年前的我了，哥哥，我能够保护我们两个人。”
“今鸿，如果你还在介意三年前的事，我向你赔罪，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嘘！别说了，如果你不想洗澡，那我们就这么走吧，血已经止住了。”
“……等等！”
“没有东西可以阻止我，哪怕是哥哥你……”
霍今鸿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白项英尚在挣扎试图解开镣铐，突然发现对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今鸿？”
“怎么回事，是谁……”
“什么？”
霍今鸿“唰”的抬起头来，表情异常可怖：“是你报的警！？”
白项英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屋子里安静到死寂，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可有些声音霍今鸿听得到。
一公里以外，有警车正在迅速朝这个方向过来，越来越近，应该是租界警察。
白项英显然是没听到动静。霍今鸿死死盯着他，两秒钟后突然松手转身，走出房门。
怀安站在楼下，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