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幸村倏然瞪大了双眼。
他感觉,自己被观澜轻轻拥住了。
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然而, 观澜身上的温度, 却从两人接触的地方, 传到了幸村的身上。
空落落的心,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填满。
观澜没有说任何劝诫的话, 他知道,现在的幸村不需要这些。
他需要一些自我调节的时间。
在这过程中, 观澜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对他的支持和慰藉。
当观澜感觉到幸村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之后, 才终于抬眸看向了这个刚刚被命运的恶意打击得无所适从的少年。
“偶尔向别人求助, 也没有关系哦。你不需要时时刻刻保持理智和冷静的样子。”
观澜说:“虽然你被称为‘神之子’,我也获得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但我们终究是人, 所以,偶尔的软弱和迷茫,是被允许的。实在难过的话, 就朝我发泄发泄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与他这个伪少年不同,眼前的幸村, 可是货真价实的十三岁少年, 甚至可以说是个半大的孩子。
孩子本来就拥有撒娇和任性的权力,不是吗?
观澜也不敢肯定, 如果他在十三岁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能够比幸村做得更好。
毕竟,他们将网球看得如此重。
幸村听了观澜的话,虽然有些感动, 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如果需要向一个年龄比我还小的孩子发泄负面情绪,才能够让我平静下来,那我也太失败了。”
一直以来,幸村都是包容别人的那个,在家中时,作为长子,懂事的他包容着妹妹的任性,在学校中,作为网球部部长,他包容着脾性不一的部员们。
然而,在观澜这里,幸村却感觉到了一种“被包容”的感觉,这让他很是新奇,也稍稍冲淡了他心中的阴霾。
作为网球部部长,幸村必须以强大的姿态示人。
观澜却告诉他,他也有软弱的权力……
不知怎么,刚才生出的那些自厌的情绪,似乎消散了不少。
在观澜面前,幸村产生了一些倾诉欲。
“对于我来说,网球就是我自己。我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以后不能打网球了,幸村精市,究竟还是不是幸村精市。即使这种可能性很低,我也不敢去赌那个可能……”
“啊,我知道。”
“我不知道该庆幸今天来做了检查,还是该为今天选择来检查而后悔。明明和大家约定好了,最后一年要一起拿下关东十六连霸,并向牧之藤发起复仇之战的。可是,我似乎要爽约了……”
“当着我这个牧之藤部长的面,说要向牧之藤复仇真的好吗?”
“你现在可是立海大网球部的一员,在你结束交换生生涯之前都是。所以,向牧之藤复仇,你也有份。”
听着幸村蛮不讲理的话语,观澜哑然失笑。
这样会耍赖的幸村,总比刚才满眼痛苦和挣扎的幸村强多了。
“嗨~嗨!部长大人!看在你的部员这么苦口婆心地劝告你的份上,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积极配合治疗呢?”在与幸村插科打诨的同时,观澜也没忘了正事。
“如果只有手术才能够根治格林巴利综合症……我会接受手术的。”
冷静下来的幸村,当然知道怎样选择,才是最明智的。
听了幸村的话,观澜松了口气。
只要幸村答应好好配合治疗,观澜觉得,很多事情都好商量。
然而,幸村的下一句话,险些让观澜血压飙升。
幸村看着观澜,犹豫地说道:“我……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跟大家一起打完明年的全国大赛,然后再进行手术。毕竟,如果手术失败的话,我以后就再也打不了网球了。”
如果选择将手术时间延后,那么,他至少还可以完成跟大家的约定,为了全国大赛,做最后的拼搏。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观澜直截了当地打破了幸村的希望。
他的声音中,甚至带了些许怒意:“现在进行手术,成功的概率的确很高,但你不会认为,拖延大半年之后,还能有那么高的成功率吧?而且,听你的意思,这大半年中,你还要当自己没有生病一样,照常训练,照常比赛?我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精市。牧之藤,也不是你带病上阵还能够打赢的对手啊!”
被怼了的幸村老老实实地缩在一边,露出平时绝对不会有的怂态来:“……好吧,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他知道,他的这种想法,网球部的其他人不会答应,他的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
最近,立海大网球部一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网球部的上方。
正选部员们训练得越发卖力了。
细心的人便能发现,连正选中最活泼的切原,都变得有些沉闷。
本就沉闷的真田,更是有要往暴君的方向发展的趋势。真田严苛的标准,让立海大网球部众人苦不堪言。
正选向来是非正选的风向标。
正选们的不对劲,当然也影响到了非正选们的状态。
整个网球部,都变得死气沉沉的。
而这一切的根由,要从观澜陪幸村去医院做检查那天说起。
当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们得知,幸村得了格林巴利综合症,接下来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网球部继续跟他们一起接受训练时,都很震惊。
他们虽然察觉到了幸村的异样,但他们只以为幸村是偶感不适。
他们没有想到,幸村的病会那样的棘手。
尽管幸村在告知他们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甚至能够笑着安慰立海大的正选们。
但立海大的正选们看到这样的幸村,反而愈发难过。
明明该是他们来安慰幸村的啊……
怎么能让幸村这个最该被安慰的人,反过来安慰他们呢?
一直以来,幸村都是立海大的绝对核心,他们的精神支柱。
在得知幸村将要缺席接下来的训练,甚至有可能缺席明年的大赛后,立海大的正选们也产生了些许迷茫。
但他们没有将这种迷茫表现出来,因为他们知道,幸村对于这支队伍,有着强烈的责任感。
他们这样,只会让幸村没有办法安心接受治疗。
为了立海大,幸村已经付出得足够多了,他们不能帮幸村分担手术的风险,以及病痛的折磨,至少能够做到不拖他的后腿。
在观澜的提示下,真田和柳主动站了出来,让幸村安心接受治疗,并向幸村表示,在幸村接受治疗期间,网球部一应事务由他们来负责,让幸村不用担心。
就连毛利也站了出来,向幸村表示愿意帮忙。
“偶尔也要试着信任前辈嘛。小真田和小柳要是忙不过来,我也会搭把手的哟。”
毛利已经确定了直升立海大高等部,虽然是毕业班的学生,但他的压力并不大。
看着平时吊儿郎当的前辈,突然露出这么可靠的表情,幸村觉得很温暖。
在观澜的牵线搭桥下,幸村联系上了东京的一位在治疗这种疾病方面富有盛名的医生,并顺利入住东京综合医院。
离开之前,幸村曾经找到观澜,对他说:“我刚刚离开,大家一定都还不怎么适应。如果弦一郎他们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到时候就要麻烦你出面制止了。”
“为什么会想到找我?”再过几天,观澜就要回关西了。
立海大网球部的事情,让他这个牧之藤部长掺和这么多,真的好吗?
幸村的心也太大了吧!
看懂了观澜表情的幸村抿嘴一笑:“大概是因为观澜看起来实在是太可靠了吧?所以,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下意识就会想到你。不管怎么说,至少这几天,你还是我们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将监督弦一郎他们的责任交给你,没有问题吧?”
“你可真是不榨干我的利用价值誓不罢休。”观澜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无奈。
幸村双手合十,作祈求状:“拜托了。”
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以这样诚挚的眼神注视着某个人时,没有吧人能够拒绝他的请求。
观澜当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观澜本就没打算拒绝。
“好吧,我答应了。”但很快,他又“威胁”道:“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医院不好好接受治疗,小心我会把你的网球部搅得一团乱哦!”
幸村赶忙点了点头,似乎怕自己答应得晚了,网球部真的会被观澜给拆了。
在幸村离开网球部,住进东京综合医院的第三天,幸村的担忧成了真。
真田神经绷得太紧,以至于观澜觉得他紧绷的那根弦随时会断。他的这种状态,无疑给立海大网球部带来了一些负面的影响。
观澜决定出手干预一二。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就是个劳碌命。
在牧之藤的时候,作为部长兼教练,要为底下的部员们操心,本以为来了立海大可以偷个懒,没想到,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