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卵

三人望着手机画面里的程禾, 神色凝重起来。

张大胜联想到其中的关联，捂着胃部干呕起来。

“封游，你在放大一下。”关迢迢开口。

封游伸手把画面放大。

关迢迢盯着程禾身上的‘黑点’看了好一会儿。

“我们都知道鱼卵慢慢变黑是鱼苗成型的过程。”她抬头又看了一眼程禾的背影, “全黑了这说明…”

她后面的话没说，但是其他人都听懂了。

“我们吃的是活的鱼卵。”张大胜虽然有这个猜测, 但是现在完全肯定这个答案, 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要是现实里的鱼卵通过高温不可能存活，但这是副本。

只要想着自己身体里有鱼卵在孵化, 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毕竟这种副本里的鱼可能是无害的生物吗？

“鱼卵完全孵化出来，那他的内脏会被鱼吃掉吗？”熊江举手提问, “还是说, 他同化成鱼？”

关迢迢摇头，“可以等明天看看。”

是同化还是被吞噬。

“那我们？”张大胜让封游把镜头对着他, “快看看我的身体有没有变化。”

封游把手机对着他, “左手背有一半‘黑点’。”

说着, 他把手也放到了镜头前, 发现自己左手到胳膊肘都被‘黑点’吞没。

又试了另外两人和张大胜的进度是一样的。

封游反思是自己之前饭量太大的原因, 还是图书馆里那些书也算进去了？

“我们都吃过饭堂的鱼。”关迢迢开始分析, “一共三顿，昨天中午, 晚上, 今天早上因为觉得吃鱼太油我们都没吃, 然后中午这一顿，但因为封游的话, 没吃多少。”

“程禾早上应该也没吃饭吧。”她看向和男人同宿舍的张大胜。

后者点头, “我洗漱完, 接到你的信息出门时, 他还在床上。”

“那他吃的饭和我们是一样的，中午为什么会突然暴饮暴食呢？”

关迢迢有些想不明白。

“我们昨天后面的行动都没和他一起，他是单独行动，说不定遇到了什么意外。”熊江猜测。

“嗯，有这个可能。”关迢迢点头，表情却越发严肃。

“怎…怎么了？”张大胜心乱如麻，在思考要不要去催吐，此时看到女生这幅样子，只觉得更加不安。

“这说明就算我们不吃食堂的鱼，也可能因为其他原因，误食鱼卵。”封游接话。

关迢迢点头。

“那怎么办啊？”张大胜带着哭腔，“不行，我要回去吐一下。”

说完，他加快脚步。

熊江虽然没崩溃，但脸色也发青，“我去看看他。”

说着，他跑着跟上。

关迢迢倒是神色如常，“这才哪到哪啊。”

“看来某些副本的食材非常丰富。”封游从女生话中听出了深意。

“你被感染的程度比我们都要深，不担心吗？”关迢迢好奇。

“这又何尝不是线索。”封游摇头，“我昨天拍到大批同学都出现了这种现象，你说过这是私立大学，校长一言堂，那么如果是他想动食材，轻而易举。”

关迢迢点着头，一脸欣赏。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很可能与他的妻子有关。”封游开始尝试串联线索，“恩爱的夫妻，未来一片光明，但是妻子却出了怪病，离不开水。”

“为爱发疯的人会怎么做呢？”

“自然是不折手段去治疗妻子。”关迢迢说。

“如果治不好呢？”封游又道。

“那就改造自己的生理机构。”关迢迢说：“这个猜测很有趣。”

“不过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封游点头，之后拿出手机摆弄着。

“要去图书馆吗？”他询问女生。

他要去尝试一下，如果书和鱼卵有关，那么这件事就没他们推测的这么简单。

“好。”关迢迢点头。

管理员看到封游，表情很淡然，但是眼里的神情却十分古怪。

“姐姐，请问今天有推荐的书吗？”

封游微笑，继续夹。

关迢迢嘴角一抽，人不可貌相啊。

“东区。”管理员依旧是那个回答。

封游道谢，之后他们上二楼。

这次他拿了本清蒸鱼的做法。

走到公共看书区，两人坐在角落。

关迢迢坐在斜对面，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记录他看书的全过程。

封游翻开第一页，开始阅读。

他渐渐忘记身边有人，沉浸在文字之中。

鼻息之间仿佛闻到了鱼肉的香味，封游吞咽的唾沫，一副享受的表情。

关迢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屏幕，封游的左手‘黑点’遍布到手肘，半个小时过去，除了‘黑点’之间在缓慢的流动，没任何其他变化。

她的眼睛盯的有些疲惫。

刚过午饭时间，本就容易犯困，这会又在安静的图书馆内。

关迢迢的双眸逐渐迷离，意识模糊起来。

女生垂下手，低着头闭着眼睛开始打瞌睡。

斜对面的青年露出一脸餍足，但依旧没从书里抬起头。

公共区域只有两个人，静悄悄的。

微风从窗户吹进来，撩动二人的头发，轻抚他们的脸庞，使人越发沉迷在这种安逸的状态中。

叮铃铃——

兜里的手机发出清脆的铃声，青年猛然抬起头，脸上因为美食满足的幸福表情荡然无存，只剩下凝重。

他拿出手机关闭闹钟，之后叫对面的女生，“关迢迢，醒醒。”

听到他不停的呼唤，关迢迢眼眸缓缓张开，她第一时间去看手机，“我这是？”

她紧蹙眉头。

“你没有拿书，也被吸引了吗？”封游问。

“不是书，是你手上分布的‘黑点’，我越看越困。”关迢迢道。

封游抿着唇，拿手机拍自己的左手，又增长了一截。

“还好你定了闹钟，不然我们怕是一个睡死过去，一个沉浸在书里。”关迢迢松了口气，也终于知道青年开始摆弄手机是在干什么，“那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首先可以肯定书和校长没关系，这方面太玄乎，对方是人没法做到这步。”封游摸着下巴，“既然书中的鱼也能加重感染，那么可能和鱼卵是一人所为。”

“嗯。”关迢迢点点头，表示赞同。

封游把书还回去，下楼临走再次和管理员说再见。

“你觉得她是这一切的策划者？”关迢迢问。

“她肯定知道什么。”封游却摇头，“但我感觉她不是策划者。”

“那她是人吗？”关迢迢又道。

封游耸肩，“不能确定。”

毕竟不能粗暴的以温度去判断是人是鬼。

站在太阳底下，二人都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接下来两人分开，一人回宿舍，一人去了学生会。

刚刚走了两步，封游突然想到了游戏。

他打开手机登录。

又是那个破屋子，他用手指点着墙壁。

[是否投喂你的“恋人”三条鲈鱼？]

封游点了“是”。

之后又不能互动了。

这是什么恋爱游戏？倒是让他和恋人说说话啊！

他叹气。

回到宿舍发现室友全部不在。

封游登录电脑，发现游戏进度一模一样，陷入了困惑之中。

游戏指向是什么？

已知的感情线，只有校长和他的妻子。

这游戏是暗示那两个人吗？

封游觉得自己陷入了被动之中，他现在非常需要打破当前的局面。

然而总要有个点下手。

他打开备忘录，记录分析。

之后又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很快，一幅幅被黑点勾勒出的人形图出炉。

“关迢迢说她是看着黑点然后越来越困，睡着的。”封游自言自语，“黑点流动的方向有规律，可以催眠。”

“什么样的流动图容易让人眩晕呢？”

封游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今天放大程禾背影看到的画面。

“流动的鱼卵…”

不停的加重暗示，封游再次深挖记忆。

“漩涡！”

他睁开眼睛，手拍着桌子，情绪激动。

“不管是整体，还是局部，如果把黑点流动速度加快就会发现那是一个个漩涡。”

封游眼眸一亮，但随后又陷入了茫然，“除了证明黑点流动真的有规律，并能催眠，还能代表什么？和校长等人根本没任何关系啊。”

他瘫坐在椅子上，伸手抹了一把脸，“也许，去趟海边会找到什么线索呢。”

封游说着起身。

海洋大学出入没有门禁，异常方便。

他跟在同出去的校友后面，穿过两条街，到了海洋酒店旁边。

即使这个时间点，外面的客人也不少。

穿着泳裤泳衣的男男女女在沙滩上玩耍，有冲浪，有打球。

和这些人比较，封游穿着过于正式。

他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顺着海边往人少的地方走。

翻过一块大岩石，这边基本没有人，而深蓝的海面飘着各种垃圾。

封游微微蹙眉。

前面景区明明很干净，但是这边却成了垃圾堆。

他继续往前走，越看表情越凝重。

垃圾的臭味，熏的他无法前进，苍蝇，死鱼的尸体，很难想象这个地方和前方美丽的景区是相连的一片海。

“你们游戏副本价值观倒是很正能量。”

封游早就想说了。

比如他经历的新手副本，坏人最终都得到了惩罚。

而且主题是关于诈骗、pua相关的话题。

“我大概知道boss的身份信息，和这片海有关。”封游道。

他返回，看到景区处靓丽的男男女女，赚的盆满钵满的商家们，封游掏出了手机。

他开始到处看。

靠着海边，自然卖海鲜的比较多，而且多是以鱼为主。

于是，封游在这些非海洋大学的客人身上也看到了黑点。

“可以肯定，鱼卵和boss有关。”封游道：“那么校长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总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只是开发了旅游景区，污染了环境这么简单吧。

封游又绕到海洋酒店门口，他在思考要不要进去。

“游游？”

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封游转身看着江准，很是怀疑。

“和同学一起出来打沙滩排球。”穿着花衬衫的江准指指远处抱着冷饮的同学们，“玩了会儿，正在歇息。”

“哦。”封游点头。

“游游要不要一起？”江准说着要去搂他。

封游躲开，“都是汗。”

“得，嫌弃我了。”江准一脸委屈，“我回家一趟，你陪我一起吧。”

“啊？”封游一脸懵，“你回家？”

“我在外面租的地方。”江准拉着他手腕，“走吧走吧。”

封游被动跟着，“你为什么又租了房子？”

“因为有些事情在宿舍里做不方便。”江准神神秘秘，朝他眨了眨眼睛。

封游一脸探究。

江准租的房子在学校左边的街道里。

他牵着封游进了一家照相馆。

“这家一楼是照相馆，二楼房子租给了我。”他说：“生意不景气，所以没什么人，毕竟景区那边有很多出名的摄影师。”

封游点点头。

二楼是一室一厅，江准让他坐沙发上，去冰箱拿了冰凉的汽水，又把电视打开，这才去房间洗澡。

听到卧室反锁声，封游眼皮一挑。

在宿舍这么随便的人，怎么这会儿怕他闯进去吗？

喝着橘子汽水，封游眼眸打量周围。

客厅布置很简约，没有什么人气，显然江准并不怎么过来。

他起身想找一些线索。

但一无所获。

江准很快出来，这次衣服穿好了，“游游，晚上要不要在这里休息？”

“你家不是就一个卧室吗？”封游道。

“我们可以睡一起。”江准发出邀请。

封游冷漠拒绝。

少年遗憾的叹气，不在贫嘴，“要去海洋酒店转转吗？”

“可以吗？”封游来了精神。

“真是太可爱了。”江准拍拍他的头，“你不知道海洋酒店一楼是免费的展鱼馆吗？”

“啊？”封游是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海洋酒店生意能这么兴隆，自然有赚钱的路子，给的福利多，别人愿意买单。”江准又说。

“哦。”封游点头。

“宝贝，你这幅样子让我忍不住想欺负，怎么办？”江准笑吟吟地看着他。

封游一阵恶寒，脸黑，“闭嘴。”

他转身，无情离去。

江准无奈叹气，抬步跟在后面。

海洋酒店。

此时，来参观的人不少。

进去大门就感觉到一阵清凉。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江准看他到处张望，缓缓开口，“都是鱼，我们上学天天接触，不过是活着死着的区别罢了。”

“你的话很扫兴。”封游看着鱼缸里漂亮的鱼群，打断他的话，“这是老师说的雪鱼吧。”

“嗯。”江准也看过去，“雪鱼是不是很漂亮？”

封游点头，鱼缸顶部有灯光，打在白色的鱼群上面，随着水流波动，鱼儿游动，它的身影若隐若现。

“这种鱼的生命力很强。”江准又开口。

封游看向他。

江准视线落在鱼上，脸上没有刚刚的笑意，很是正经，“即使切割成几部分，它们依旧能够存活一段时间。”

“好厉害。”封游惊讶。

“是啊，大自然就是这么奇妙。”江准感慨。

两人又去看其他鱼类。

红的，黄的，绿的，墨色…

它们都很漂亮，让人看着就心生喜爱。

封游甚至诞生想养鱼的想法。

江准看到他伸手触碰鱼缸外壁，与里面的鱼互动，嘴角略微扬起，眼眸含着一抹柔意。

“今天酒店要闭馆，请各位客人见谅。”

酒店服务人员过来通知。

“为什么？”封游不解，现在的时间还早着了。

“两天后，”服务人员带着礼貌的笑容，“我们酒店会展出世界上最大的雪鱼。”

他的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语气是控制不住的激动，“这是我们老板的挚爱。”

旁边的客人听到这话，都沸腾起来。

“最大的雪鱼吗？”

“我到时候一定来！”

“还好我就住在酒店里。”

“我现在入住还来得及吗？”

“不会是为了引人住店弄出来的噱头吧？”

众说纷纭。

封游却是把注意力放在“挚爱”两个字上面。

他抿紧唇，去看江准。

少年在笑，但是封游却打了个冷颤。

他身体抖动了一下，双手抱着胳膊搓了搓。

“是里面温度太低了吗？”江准看向他，伸手要去牵。

“嗯，我们走吧。”封游点头，抬步离开，避开少年的触碰。

一前一后走出酒店。

“最大的雪鱼能有多大？”

旁边跟着出来的客人还在讨论这事。

封游竖起耳朵听。

“游游可以问我啊。”江准笑了笑。

“你知道？”封游望着他。

“嗯。”江准点头。

“多大？”他迫不及待想知道。

“这么大。”江准张开双手，之后从前面抱住他。

“你在逗我吗？”封游眼皮跳跳，推开他。

“知道鲨鱼吗？”江准正经起来。

“嗯。”封游点头。

“差不多的体型。”江准说。

“怎么可能。”封游觉得不太科学，雪鱼那种类型除非是变异。

“嗯哼。”江准却不辩驳。

“早知道之前我们回学校去拿泳裤了。”

二人走到海边，少年可惜的开口。

“景区这片的海很漂亮，但是那边。”封游指着一个方向，表情并不好看，“走几步就能看到都是垃圾。”

“游游是好孩子呢。”江准捏他的脸颊，语气带着欣慰。

封游握住他的手，“说话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知道你手上多少细菌吗？”

“我错了。”江准举手投降。

两人最后也没下海，只是吹了会儿海风就打算回学校。

不过在此之前，封游和少年去吃了晚饭。

毕竟已经知道学校食堂饭菜有问题。

二人吃的炒粉，出来时，封游买了两杯柠檬水解腻。

“游游果然爱我。”江准一脸感动的捧着杯子，“我要收集起来。”

“倒也不必。”封游嘴角抽了抽。

慢吞吞往学校走，他抱着冰凉的柠檬水，时不时贴着脸颊。

心里在思考室友的身份。

他们都阻止自己喝汤，是巧合还是知道些什么？

其中肯定有一个非人类，对方提醒他却不明说是为了什么？

两人走了一段路，旁边冲出一个火急火燎的少年。

远远的一头橘红色头发十分夺目，他到了跟前，上下打量二人，“你们这是出去约会了？”

迟轲语气带着不爽，看着封游，“小游，你为什么不带我？”

“只是碰到了。”封游一头黑线，“还有约会不是这么用的，你多看看书吧。”

“小游，接下来你要和我在一起。”他说着，拽着封游就跑。

封游被拽的一个踉跄，非常无奈的跟着，“你带我去什么地方？”

“没有别人打扰的地方。”迟轲回。

“别跑了。”

他是真能跑，封游刚吃过饭，根本遭不住，赶紧拽住他。

迟轲这才停下，然后凑到他脖子嗅了嗅。

“你干什么？”封游退后一步。

“你们没有干什么吧？”迟轲站直身子，询问。

“你觉得我们能干什么？”封游脸黑，现在的男大思想都这么龌龊的吗？

“就是…”

迟轲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什么，倒是自己面红耳赤，眼神闪躲。

看少年这个样子，封游就知道自己真没冤枉他。

“没有，不要瞎想。”

他警告。

“其实我不是说不好，只是觉得江准不行，他油嘴滑舌很会骗人。”迟轲说了一堆江准的坏话，然后又看向封游，“楚珏人冷还奇怪，心眼很多。”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封游发现自己听不懂了。

“就是…”

迟轲抓住封游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我也练过，还有…”

封游随着他动作垂眸，然后拳头硬了。

想也没想就抽出手，给了少年一拳。

“现在不是春天！”

说完，封游转身离开。

迟轲“嗷”了两声，捂着肚子。

“书里写的果然都是骗人的。”

他囔着。

封游听到书，很敏感的停下来，“什么书，给我看看？”

迟轲顾不上疼痛，拼命摇头。

“那以后我不和你说话了。”

封游要走。

迟轲抓住他胳膊，“你看完不许不理我。”

“嗯。”封游点头。

迟轲打开手机，点开一本漫画书。

封游看到封面就感觉大事不妙。

他还是硬着头皮打开，然后看到了刚刚差不多的剧情。

只不过里面的情节是二人一发不可收拾，现实里他把人揍了一顿。

封游抿着唇退出软件，把手机丢给他，抬头就对上迟轲期待的眼神。

“你在想什么？”他语气危险。

“你有什么感觉吗？”迟轲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你想让我有什么感觉？”封游按着手指关节。

“湿…嗷！”

迟轲还没说完就又被揍了一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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