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是昨天晚上开始泡的,用冷水浸泡了一整晚。原本清澈透明的水变成浅浅的乳白色,坚硬的糯米轻轻一捏就碎了。
家里没有磨盘,泡好的糯米滤干了水,装在半人高的布袋中,鼓鼓当当的。
王商栋单手提起布袋,轻松往肩上一甩,脚步沉稳的扛着糯米往村里的磨坊走去,林以默亦步亦趋的跟在郎君身旁。
说是磨坊其实是夸张了,单单就一个小土间。屋顶是各种木板架在上头,形状各异的树木枝干搭建,铺上了厚厚的、晒干的稻草。
村里的磨坊谁来都能使,王商栋未出世时,磨坊就建好了,小土间修修补补也用了几十年。
两块磨盘是请了人来做的,每户农家都出了钱,也使了力气,才有了如今的石磨。要是别的村想来用石磨,一次得交上两文钱,钱是交给村长用于村里旁的支出。
不过也有的村落离得远,村里有富户是专门做磨面或者磨豆腐的,家中有石磨,他们就不会费脚程来柳树村,交上两文钱给富户都是一样的。
石磨由两块厚度一掌高的雕琢好的磨盘搭建在一起,巧妙的机关将两块磨盘连接。而两块磨盘间大有千秋,推动木棍,反方向去转,磨盘之间的旋齿相咬合,发出低哑的‘呜吱呜吱’声。
王商栋倒了一半的糯米到磨盘上头,他迈着步子,脚步稳健,双手持着木棍,往相反的方向走,慢慢的推动着石磨。
林以默眼里又泛起了星光,内心再一次感叹郎君的力气好大。石磨都得两个成年汉子推动,而郎君一人就轻轻松松的推着石磨。
磨盘最上面有一个凹槽,林以默随意拿了一根木片——石磨附近放着一个石碗,碗中放了几根木片,都是干净的。
他轻轻用木片推了一小把糯米到凹槽里,随着王商栋的推动,凹槽堆积的糯米渐渐往下落,旋齿缓慢而又清晰的发出‘呜吱呜吱’的声音。糯米被碾碎了,成了糯米粉落在了木板之上。
“郎君,出来了!”林以默第一次亲手磨糯米粉,心情有些激奋,说完了也没忘继续往凹槽里推糯米。
王商栋脚步未停,情绪被小夫郎感染了,他瞧了一眼磨出来白白的糯米粉,心中也有点激动。
“我看见了,等我磨快一点,吃了饭就带你上山。”
林以默声音软软的:“好。”
早上一起来,家里就忙得热火朝天的,都赶急赶忙的吃了点,小夫郎吃了半块饼,他吃了一块半。肚子都没填饱,王阿娘就喊他和小夫郎去磨糯米粉。
糯米粉是用来做白糍粑请酒席的,上午做好,下午就要拿去送了。时间确实赶,幸好是酒席在镇上酒楼办,不用花费别的心思在酒席上。
而王商瑾吃了早饭,就提着见面礼——两斤腊肉、一斤细面、一扇猪排骨,去上河村拜见李夫子,最主要的是请李夫子明日来参加酒席。
一转眼,一半的糯米已经磨完了。
王商栋停了下来,松开了木棍,提起剩余的半袋糯米全倒在了磨盘上,又继续开始磨糯米。
“郎君,你低头。”
王商栋边低头边说:“怎么了?”
“都出汗了。”林以默掏出了衣兜里叠好的帕子,给郎君擦了擦额间的汗珠,他有点心疼的说,“歇会儿吧,等会儿再磨也不迟。”
王商栋摇头:“没事……我不累,不差多少了,用不着歇。”
他力气还够使,只是热了一点。
“夫君,我怎不知你会下厨?”陆清梦坐在轮椅上,看着赵钰在灶前忙前忙后,好有一番大厨架势。
赵钰正拿了把砍骨刀,将猪骨头砍成了小块。
“中秋那日,谁给你煲的汤。”
陆清梦面上不显,心里暗自吃了一惊,他以为是赵钰吩咐厨房做的,又或者是看了几眼,最后撒一把葱花,就算自己做的。
他万万没想赵钰事必躬亲,煲汤不曾任由丫鬟插手。
陆文景从院子里跑过来,扑到陆清梦腿上。小白跟在陆文景的身后,四只小腿还有点不协调,依旧跑得踉踉跄跄的,到了灶房围着两人转圈圈。
陆清梦道:“不是说帮姑姑吗,怎么过来找我了。”
陆文景小嘴扁扁:“姑姑做的红粉,小景不会。”
姑姑也用不着他帮忙,哥哥都做得比他好呢。
院门传来了动静,小白呜呜了一声,先一步陆文景跑出了灶房,小小一团的趴在林以默鞋面上。
林以默弯腰捞起小白,把它抱在怀里,伸手挠了挠小白的下巴。
小白舒服的眯起了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乖乖的躺在林以默怀里,小尾巴一甩一甩的。
王商栋胡噜了一把小白毛茸茸的脑袋,扛着磨好的糯米粉,大跨步的走到王阿娘面前,将糯米粉倒进大木盆。
小白疑惑的睁开圆溜溜的眼睛,刚刚什么玩意儿‘哗’的一下蹭过脑袋,它什么都没看到,转而又贴着林以默呜呜呜的叫。
林以默说它:“撒娇狗崽崽。”
一袋糯米磨完,成了糯米粉,勉强能有半个布袋,倒满了大木盆。
王阿娘去灶房里舀了一勺热水,红粉加了热气腾腾的水,一开始还冒了一点枣子大的气泡,她用筷子搅了搅,拌匀。
用来印在白糍粑上的红粉就弄好了。
林以默洗了手,挽起了长袖,倒了温水进去和面。
王阿娘见了便说:“默儿加两勺糖,白糍粑皮面才有淡淡的甜味。”
“好。”林以默应了一声,舀了两勺白糖,均匀的洒在面团上,然后一点点的揉匀。
“我来和面,你去灶房吃一碗骨头汤面,舅舅做好了。”王商栋推着小夫郎去洗了手,又推着他去了灶房。
“郎君不吃?”林以默抬眼,柔情四溢,“一起。”
王商栋抬手,挠小白似的挠了挠林以默的下巴,语气毋庸置疑:“我弄好了再去吃。”
“好吧。”
林以默拗不过郎君,只好同陆文景一起捧着碗,在灶房门口前面排排坐,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
糯米粉和好后,王商栋揉成一小团,压成了圆圆的饼状。
至于剩余的半斤糯米粉,王阿娘在炒锅里干炒,灶里只有微微的火光,要是火大了,糯米粉容易炒糊。
王阿娘端着炒熟的糯米粉,放到了桌面上,对王商栋说:“你也去吃面条,剩下的我来弄。”
家里只剩王商栋还没吃了,他应了一声,去洗了手,拿了个大碗舀得满满当当,锅里的面条尽数给他捞光了,骨头汤也舀了一勺。
虽知大栋的胃口向来如此,赵钰仍是不可避免的扯了扯嘴角。
“我再给你煮一碗?”
王商栋嘴里还吃着面条,听到舅舅的话摇了摇头,他吃完面条估计七八分饱了吧,早上还是吃了饼子的,用不着麻烦舅舅再给他煮一碗。
林以默拿了木凳放在他一边,一见郎君出来,他就喊着郎君挨着他坐。
小白摇晃着脑袋,不停的伸舌头,哈喇子都快要往地上流了。
王商栋看了它一眼:“就巴掌大点,还挺馋。”
“郎君你比谁都能吃呢,还说小白。”林以默暗自嘀咕,他碗里还剩了一点汤底,干脆倒到了小木碗里给小白舔。
声音很小,王商栋没听清小夫郎在说什么,于是问了一句。
“夫郎,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林以默盯着小白脑袋往小木碗里一点一点,他心虚的‘啊’了一声,很快晃了晃头:“没什么,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的陆文景,满足的拍了拍小肚子,非常笃定的说:“大表哥,漂亮说你比谁都能吃!”
王商栋:“……”
林以默:“……”哎呀,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林以默推着陆文景进灶房:“去喂小白吃点粥。”
王商栋坐在木凳上,捧着超大一碗的面条,还在冒着热气,他夹了一筷子的面条停在半空中。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林以默抿唇笑了一下,唇边露出可爱的小梨涡,他戳了戳郎君的胳膊,讨好的说:“郎君~你不要生气嘛,我就是随口一说,郎君别当真了。”
王商栋声音幽的说:“你嫌我吃得多。”
“真没有,我哪嫌弃你了。”林以默双手搭在郎君坚实的胳臂上,轻轻晃了晃,尾音都带了点颤意的撒娇,“你别生我的气嘛。”
王商栋眼神幽幽:“你晚上听我的话吗。”
青天白日,林以默嫩生的耳垂瞬间红了,对上郎君的眼神,他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听,听吧。”
呜,郎君又要想什么新法子折腾他了。
一个一个的白糍粑都做好了,王阿娘撒上了炒熟的糯米粉,防止它们粘黏到一起。
然后王阿娘将三个白糍粑摞在一块,手中还拿了一个木头雕刻的印章,她沾了红粉,在那一摞白糍粑的最上头印了红色的‘囍’字,寓意着喜庆吉祥、好事多多,另一边是六个白糍粑摞在一块。
一户人家三个白糍粑,要是同王家关系好的,就送六个,村长一家也能分得六个。
剩余的白糍粑就留着家里吃,王阿娘做了很多,温度不高的话,白糍粑不会发霉,可以放至月余。
王商栋很爱吃白糍粑,尤其是冬天,一家人围着炭火烤火时,可以烤白糍粑。烤的白糍粑比煎的白糍粑要好吃得多,白糍粑用炭火烘烤,烤熟之后鼓起来,表皮会呈现微微的焦黄。
外皮是酥脆的,里面是糯软的,尝起来是很纯粹的清香糯米味。要是想尝甜口的,直接在烤好的白糍粑中间撒上白糖,将白糍粑对折来吃。
白糍粑做好了,王阿娘不急了,只等小儿子回来。
午时还未到,王商栋想带小夫郎去山上摘野葡萄,摘完回来正好睡个午觉。
王阿娘只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堂屋廊檐下就堆了几个背篓,王商栋随便背了一个走,牵着小夫郎连院门都没走出呢,陆文景一个小箭步冲了过来,抱着林以默的腿。
小白狗跟着陆文景后头,慢慢也跑了过来,围着林以默转圈圈。
陆文景扬起头,眼睛又圆又亮:“小景也去!”
他刚刚听到了,大表哥对姑姑说去山上摘野葡萄!他见过葡萄,但没见过野葡萄,更没去过山上。
王商栋:“……”
昨天有个小然,今天有个小景。
还没等小夫郎回答,王商栋就抢先一步说:“不行,山上很危险,小孩子不能去。”
陆文景转过身,看向了大表哥:“小景不是小孩子,是大孩子。”
“去,带你去。”林以默蹲下身,揉了揉陆文景的脑袋。
王商栋还想说话,只是小夫郎眼神看了过来,他张开的嘴闭上了。
行,去吧。
那希望小夫郎今天晚上,乖一点。
作者有话说:
貌似白糍粑只有广西有的样子,反正我不爱吃这玩意儿(我太嗜甜了),对我来说跟没味似的。不过还是很好次滴,白糍粑有两种做法,还有一种是煮熟的糯米捣碎杵碎,黏吧唧唧的一团后揉成饼。想吃的时候拿来煎或者烤,不能直接吃(生的)感谢在2023-06-12 23:54:22~2023-06-15 01:2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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