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敞开的木窗洒进了厢房,登时厢房内就明亮了许多。
王商栋醒得早,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掀开的床幔又落了下来,遮掩住了外面带来的亮光,而林以默抱着软枕睡得正香。
没等鸟儿在枝头唱歌,院子外就传来了车轱辘滚地的声音,接着是院门被推开,伴随着王商瑾高兴的喊声,树枝上的鸟儿受惊飞远了。
王商瑾赏了钱,喊马夫喝了水吃了饼,赏了钱就让他赶回去复命了。
王商栋熬了一小锅南瓜粥,蹲在小灶看着火,就发现弟弟回来,甚是惊喜的站了起来。
“信中不是说明日回来,怎么今日早时就到家了。”王商栋剑眉皱起,他手里还拿着大木勺,可丝毫不减他兄长威严的气势,“你又日夜兼程赶回来,总不知道顾及你的身子。”
“再有下回,我就替爹好好教训你,”
王商瑾满脸的喜悦瞬间转为菜色,语气笃定的说:“大哥别,我真不会,下次一定不会。”
毕竟大哥打他,那是真打呀!爹打他或许是嘴上说说,但大哥从来都是懂真格,他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见王商瑾没像上次那般气色不好,王商栋才放了心,指着蒸笼说:“笼子里有馒头和酱肉包,还有两根玉米。饿了就去吃,玉米留一根给你哥夫,要是想喝南瓜粥,等熬好了、你哥夫起来了再吃。”
“好。”王商瑾乖巧的笑,拿了一个酱肉包子来啃,顺道还拿了一根玉米,他实在是太久没吃家里种的玉米了,想得很。
不知为什么,府县没有家里的饭菜好吃,连家里种出来的玉米都有别具一格的香味,省都和府县都比不了。尤其是娘做的酱肉包子,香死他了。
王商瑾啃着玉米,狼吞虎咽的,丝毫没了在外风度翩翩的书生郎模样,活脱脱像好几日没吃一口热乎饭似的。
看着大哥,王商瑾啃玉米的速度慢了下来,心里暗自嘀咕,怎么半年未见,大哥变得愈发贤惠起来。这个念头一出,王商瑾连忙摇头将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去,定是他多想了。
他威武雄伟的大哥,怎可能和贤惠二字沾上干系,绝不可能!
王商栋瞥了弟弟一眼:“吃个东西摇头晃脑的干什么呢,过来看熬粥的火,我去看看你哥夫醒了没。”
“嗯嗯。”王商瑾嘴里塞得满满,还连忙应了好几声。
没过半晌儿,厢房的床幔掀开了,林以默醒了。他昨日睡得很好,大腿没抽筋,肚里的孩子也没闹他,身子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亵衣,是蚕丝做的,有点像姑娘喜欢的衣裙款式,很适合如今月份大了的林以默穿。他坐在床边,等着王商栋进房来给他穿衣穿鞋。
每日如此,林以默已经习惯了。
“嘶。”
肚子传来轻微的阵痛,林以默垂眸,手指轻轻点了点肚皮。小睿又在独立调皮捣蛋了,一天不踢他都不能彰显他的存在感。
小睿是王阿娘取的名字,大名是王浩睿。
浩,浩是指浩如烟海、为人浩浩荡荡;睿,睿是指睿智聪明、尚有光明之举的涵义。而浩睿合在一起,则是寓意着有责任、担当,为人坦荡,待人真诚专注。
“我听到院子有人在说话,似有些像小瑾。”林以默乖乖的张开了手,仍由王商栋给他套上一层外衫,“是小瑾回来了?”
王商栋轻声:“嗯,刚一路赶回来,估计是赶得急饿得不行,还在灶房吃着包子。”
“真是小瑾回来了呀,那喊他去灶房台上拿那罐腌制好的辣椒酱拌着吃,阿娘专门给他留的那一小罐。”
“他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想吃辣椒酱自个儿会去翻台面的。”
而灶房的王商瑾果真去台面翻了,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辣椒酱,赶忙蘸了一筷子抹到白面馒头上,一口咬下去,那滋味真叫一个香。
王商瑾差点要哭了,等去省都赴考,他一定要带两罐辣椒。
“哥夫!”饶是知道林以默有了身孕,王商瑾此刻见到仍是吃惊,更多的是惊喜,等到明年就会有一个乖软小侄喊他叔叔。
怀了孩子后,林以默变得更柔和了,整个人像是渡了一层暖阳的光,笑起来眉眼间都带着温柔:“小瑾。”
“在省都过得如何,有没有遇到新鲜有趣的事。”
王商瑾努力思考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省都还没府县繁华,街道虽有奇特之处,但稍显冷清了。不过省都的书肆还不错,应当是每年赴考书生多,省都书肆倒是多且大,呆在书肆倒是蛮有趣。”
林以默哭笑不得,哪里的书肆不都一样,顶多是书本有些差异罢了。
闻言,王商栋横眉竖起:“你小子,又整日泡在书肆中,我喊你每日要早起晨练可做到了,不会又像先前那般瞒着我偷懒?”
王商瑾直喊冤枉,他可没有,舅舅派的书童可每日督促他晨练,没有一次落下的,他哪敢偷偷躲懒。要是书童告知舅舅便算了,舅舅素来对他心软,那倒没什么;要是舅舅得知了这事,告知大哥,他都不敢想回到家中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南瓜粥熬得很香,咕咕噜噜的冒着气泡顶着锅盖,哐哐的声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林以默打断了两兄弟的对话:“别争了,都来喝南瓜粥。”
郎君手艺愈发精湛了,连放了多少水都把握得正好,林以默喝了一口香甜的南瓜粥,忍不住在心里想。
王商瑾惊呼:“这南瓜粥好喝。”
大哥熬得粥竟比娘做得还好喝。
半年期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哥变得好生厉害,尤其是熬粥!
没多时,王阿爹和王阿娘从外头回来了,一早他们就去了隔壁村买现磨的豆腐,顺道去山脚挖了一点新鲜的野菜,打算炒着辣椒吃。
王阿娘一进门发现了不对,而后看到了院子里扫地的小儿子,王阿娘又是意外又是开心:“小瑾回来了,我还以为再等两日呢。”
林以默还在院子里散步,看见了王阿娘,正想说话呢,没想到肚子的娃儿又在踢他,惹得他一阵一阵的疼。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林以默脸色白了一点,疼痛愈发强烈,似是有一把剑刃在他肚里狠狠的戳刺,下一秒又狠狠的往下坠落。
疼痛不已。
他看向了正在劈柴的郎君,剧烈的疼痛使他嘴唇哆嗦着,声音更是颤颤巍巍的。
“郎君,疼,我疼。”
天地都在旋转,林以默向朝郎君走了几步,肚子里的疼更加明显了,他是一步也走不得了,只想栽倒在地上。
而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滑腻的水顺着大腿慢慢的流。
在林以默即将倒下去的那一刻,落到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他费力睁眼去看,是郎君早早扔了斧头跑到了他跟前,将他抱在了怀里。
唇角微微掀起一抹笑,林以默不再惧怕了,总有郎君给他兜底。
地上已经有了一小滩水,羊水破了,是林以默要生了。
王商瑾慌得不行,头一回见这个场面,他头皮发麻,眼神都是呆滞的望着,脑袋嗡嗡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幸而王阿娘早有经验,不慌不乱的指挥着大儿子赶紧把林以默抱回到屋子里,又喊着呆愣的小儿子去灶房烧水,她跟着跑去了屋内去铺生产专门用的垫子。而王阿爹则跑去喊稳婆和郎中了。
“汉子麻烦出去吧,产房生产见血腥,对你不吉利,会沾染上晦气。”稳婆跟着王阿爹急匆匆的赶过来,进了屋看到守在床边的高大年轻汉子一愣,随即又想到总有夫夫是感情好的,不想离了自个夫郎身边,但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哪有汉子呆在产房的。
王商栋没挪动一步,执意握住林以默的手不动弹,他声音沉稳带着坚定:“我陪着我夫郎生孩子,有什么不吉利的。他不能离了我,我放心不下他。”
夫郎给他生孩子哪有旁人说的晦气,那是福气。
他不在乎吉不吉利,他在乎小夫郎。
见着年轻汉子如此执意,稳婆转头看向王阿娘,想喊王阿娘开口,毕竟还真未有汉子陪产房一说。
王阿娘没说话,默许了大儿的行为,双儿生产本就不易,要是有她大儿陪着还能好好安抚双儿的情绪,更何况她不是思想根深蒂固之人。
稳婆见王阿娘不吱声了,她就不打算劝说了,直接说:“赶紧喂他吃鸡蛋,保存体力,免得等会儿真要生的时候没了力气。”
“热水,盆,剪刀那些通通准备好。”
王阿娘应道:“家里都备着。”
稳婆大半辈子接生了不少人家,附近十几个村子都有她接生过的孩子,唯独这王家是最特别的一个,不仅准汉子陪同,其余的都早早备好了。
“米粥也得煮,红枣有的话拿过来,趁着孕夫还没开始生,多吃红枣来补血。”
王阿娘赶忙出去准备了。
林以默是被疼醒的,唇不见了血色,额头全是冷汗,肚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他猛然睁开了眼。
入眼是郎君坚毅的面庞,林以默紧紧抓住了王商栋的手:“孩子,我们的孩子。”
王商栋连忙安抚他:“没事没事,孩子没事,是你要生了。疼不疼,疼得受不了就咬我,你郎君皮糙肉厚够咬。”
林以默勉强扯起了一抹笑,声音恍若蚊蚁:“不疼的,我不疼。”
“胡说,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疼?!”王商栋蹲在床边,头离林以默更紧了,仍谁都能听出他的心疼,“夫郎不怕啊,我一直陪你。”
小夫郎生一个足够了,他再也不要小夫郎生了。
作者有话说:
生娃娃!胖宝宝胖宝宝,可爱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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