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泊呈的大学时光很无聊,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但这想法很快终结于遇到江意淮以后。

他主修金融，同寝室三位室友, 只和尹晟关系近一些。因为本人性格冷，另外两位跟他搭过几次话总是得到不冷不热的回应后，就没怎么再主动找他说话了。

只有尹晟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跟他玩, 久而久之，戚泊呈就习惯尹晟的存在了，把他当朋友, 也会事事有回应。

初中的时候, 戚泊呈父亲出车祸意外去世, 成了单亲家庭，他还有个妹妹叫戚悦悦，小五六岁的样子。母亲陈若琳一个人养两个孩子, 尽管有家里长辈的帮衬，仍然是很辛苦的。

戚泊呈学习很好，懂得分担负担。高中住校，时间紧, 没办法在校外兼职, 他就在给那些学习差但家境好的同学写作业、帮写罚抄和检讨，赚了不少外快。

大学之后，陈若琳选择再嫁，嫁给了一位有钱人, 戚泊呈喊他郑叔。如今两人在另一个城市定居养老, 生活幸福, 他只有逢年过节会回去一趟。

戚泊呈除了学习以外还有在兼职, 给一位初中生当家教，所以平时下课后的傍晚，会到初中生家里去，每天两个小时，到时间了再返校回寝。

陈若琳和郑叔结婚之后，就不让他再兼职了。郑叔有自己的公司，对他很好，也给他很多零花钱，寄托他毕业之后能进自己公司的厚望。

尹晟那时候谈了个女朋友，文婕，是学校有星剧社的负责人。

大二的那个冬天，有星剧社周年演出活动定在十二月底，接近元旦，为此排了好几个大节目。

剧团人手不够，文婕叫尹晟多喊几个朋友去帮忙，尹晟当时把戚泊呈也给叫上了。

提前几天的第一次彩排，戚泊呈也在。过一遍后，各个节目需要的道具、舞台搭建和演出流程，他都熟悉了。

倒是尹晟自己，就只顾着看节目图新鲜，又时不时跟着文婕跑前跑后，怕她累着。

但当时彩排也只是看个大概，没有过一遍完完整整的节目。

“我看那个今穿古的节目不错，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好像是他们自己原创，还有跳舞的，挺好看。”

尹晟看完还点评了一句，戚泊呈也对这个节目有点印象。

全节目的收尾部分，用跳舞结束别出心裁，并且舞蹈充分融合了前面的剧情，很能带动观众的情绪。

那个时候跳舞的人还不是江意淮。

正式演出那天，戚泊呈在后台跟剧社的人一起，等着随时上去帮忙。

因为有星剧社本身在学校里就有名气，加上社团成员呼朋唤友地宣传活动，当天来看的学生很多，整个活动场地几乎坐满了人。

尹晟说好看的那个节目是最后才演的。

前面的剧情演完，到跳舞那个环节，会有一小段关灯的时间，以此方便他们搭建新的舞台，同时也提高观众的期待感。

时间紧急，戚泊呈手脚麻利，跟同伴们配合着把舞台搭好，再下去。

正好有人在这时候上台，和戚泊呈擦肩而过，耳畔拂过一阵微弱的风，轻到不易察觉。

那个时候光线很暗，他没来得及看清脸，只是觉得这人身形清瘦，穿得也很单薄。

后台的两边都有黑色帘子挡住，有人想偷偷看节目的话可以将帘子拉开，因为舞台设计，前台的观众并不会发现他们。

最后一段舞是全节目非常重要的环节，况且因为之前成员受伤临时换了人，虽然替换的人也很厉害，但大家不免还是有点担心，希望顺利演完不出差错。

所以当天的后台两边偷看的成员很多。

尹晟拉着戚泊呈也来凑凑热闹，他俩长得高，站在后面也能看见。

等到一小束灯光打在台前那人的身上，戚泊呈看到他略低的侧脸，缓慢睁开的眼睛。

音乐配合地慢慢响起来，他也跟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起舞。

戚泊呈不了解任何一个舞种，只是这么看他跳舞，最直观的感受是轻盈灵活，行云流水。

一袭白色身韵纱衣，宽松流畅，连起舞时衣摆的幅度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灯追到他身上，整个人像洁白不染的玉兰，傲然在枝头。

音乐由缓入急，他的舞姿也是如此，接连的空翻让人眼前一亮，纱衣浮动，露出一小截白皙紧致的腰际，又很快衣衫盖过。

顷刻间，台上的人侧身，转至戚泊呈这边的方向，往前迈了几步，眸间悲切，再度后退。

一行一步、举手投足间宛若画中人。

短暂的视线相接，戚泊呈身上霎时涌起热意，随即心脏不规律地跳动起来，一声一声，沉闷地响。

音乐和舞蹈最后归于平静。

台上那人侧躺在台面，低伏的姿态十分优美。

台下和幕后皆是一片沉寂，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紧接着，回过神来一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同节目的人员在这时候接连上台，和江意淮一起，向大家鞠了个躬。

掌声不断，还有许多嗓门大的喊话声，听起来像是好朋友特意捧场，都是夸奖的，很有排面儿。

“真不赖，我就说这个节目最好，”尹晟还在回味，说完他怼了怼戚泊呈，问，“是吧？”

戚泊呈没有说话。

台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加衣服。

演出厅虽然有空调，也闷，但演出人员个个穿得单薄，长时间其实有些遭不住。

江意淮走在后面，从戚泊呈面前目不斜视地经过。

他本就有一张精致的面孔，侧脸温润柔和，戚泊呈记得他从自己跟前走过时轻眨的眼睛，很漂亮。

可能练舞之人天生姿态就好，脊背挺直，套上一件厚厚的大衣之后，仍能看到修长的脖颈，白皙如玉。

戚泊呈的目光就这么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身上，追着他缓慢移动。

他们站在刚下后台的地方，并不显眼。

此刻后台人一下多起来，也很吵闹，演出顺利结束之后更多的是一种放松状态。

各种服装道具堆在一起没有整理，还有点乱。

江意淮被大家围着夸赞，说他跳得太好了，很难想象是这几天突击练成的。

他笑了笑，谦虚道：“只是业余，比不上专业的。”

他很开心，眉眼间也是清澈的笑意，眼眸弯成漂亮的月牙。江意淮将大衣拢了拢，继续跟人说话。

大家开始各忙各事。

尹晟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的人搭茬，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目光一直看着刚下舞台的那个人。

他又轻撞了一下戚泊呈，问：“喂，别看了，眼珠子粘人身上了。”

戚泊呈把视线收回来。

“怎么着？”尹晟当然能看出他的反常。

戚泊呈没说话，但那意思很明显。

“喜欢是吧，我帮你打听打听。”尹晟很好哥们地说着。

文婕说晚上要请大家一起吃个饭，有空的都来，当庆功宴。

那晚聚餐来的人很多，戚泊呈难得的也去了，找了一圈，都没有再看到江意淮的身影。

-

短暂的沉默，戚泊呈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江意淮那个冬天，他心动的那个时刻。

“我...”江意淮发出一个音节，许是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默了两秒，又换了语句，“你，什么时候...”

喜欢我的？

他不知道。江意淮完全没发现过。

“大二，剧社演出。”戚泊呈坦然承认道。

又是一阵安静。江意淮心里很乱，还没从这个消息里缓过神，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想拒绝，但不知如何开口。又想到五年，这个漫长的时间，让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话说得太伤人。

江意淮是习惯拒绝的，在每一次被告白的时候，他都能坦然看着对方说一声谢谢，后面再加上两句拒绝的话。他很温柔，但在面对不喜欢的人的表白又表现得十分绝情。

但是，如果对方是戚泊呈的话，江意淮却不忍心。

他现在还没办法将这人的身份从朋友转换为暗恋自己的人。

手机铃声打破两人无言的气氛，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听。

李赟在电话那头问：“怎么出去透气人不回来了？”

江意淮对现在的情况不好明说，只道：“...要回来了。”

“算了，我吃好了，咱们直接撤吧，你在哪，我出来找你。”

“就在外面。”

“行，我车开过来接你。”

江意淮挂掉电话，抿了抿唇，最后说：“我要走了。”

他没有回答戚泊呈的问题。

戚泊呈也没有追问，也许已经从江意淮逃避的反应里知道答案。没有多说什么，也知道就算现在自己提出送他回家，江意淮也不会同意的。

他略微起身，江意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了一下，结果看到戚泊呈只是伸手去够后面座椅上的礼品袋。

戚泊呈看到他的反应，不禁轻笑了下，尴尬的气氛得以缓和，好像那场告白不复存在，问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江意淮：“...”

他不回答，只是脸有点热。

戚泊呈没继续问，本意就想调侃一下，他把那个袋子递给江意淮。是他出差时买的伴手礼，当地很有名的特产。

江意淮好像没打算要接的意思。

“只是吃的，也不贵，”戚泊呈解释道，“以朋友身份买的。”

他往后看了看，座位上还有一个袋子，“那份是给另一个朋友带的。你收着就好，不用有负担。”

“我不至于用这个来追你。”他说。

江意淮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扭捏，便说：“谢谢，那我收下了。”

“嗯。”

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江意淮正要下车，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又很正式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戚泊呈能听出来，他这句谢谢跟前一句谢谢是不一样的意思。

江意淮手里拎着戚泊呈带回来的东西，站在路口等李赟开车过来。

戚泊呈没走，一直看到他上车之后，才动了动身体，再次将另一个袋子也拿过来放在副驾驶上。

两份不一样，其实都是给江意淮的。

-

“上哪儿买的？”李赟扫了眼他手里东西的袋子，晚上光线不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江意淮含糊过去：“碰到个朋友，送的。”

李赟看他一眼，不太相信的样子：“就这么巧？”

看他不说话，李赟笑了：“算了我不问，你本来桃花就多，这又是哪个追求者吧？”

这还叫不问？

江意淮默认下来。

“我觉得吧，还是上回跟我们一块儿打球的那小子比较好，你看他身高长相，还有球技，样样都拿得出手，上哪儿遇到这全占的好事儿？”

江意淮一句话回绝：“直说吧，你就是想拉个球友。”

“小看我是吧，我哪有这么肤浅。”

江意淮：“嗯，就是。”

就是这么肤浅。

“既然说到这了，啥时候看他有空再约他打个球呗。”

江意淮敷衍道：“再说。”

但一提到戚泊呈，江意淮不可避免地又想到刚刚和他的对话，戚泊呈说喜欢他的事。

从小到大，江意淮都还算受欢迎，收到的告白也不计其数。初高中时候都是比较内敛的方式，有送手写情书的，送礼物的，邀请周末出去一起玩的。成年以后，要变得隆重一些，精心布置一下场地，有个表白策划，约会吃饭，都显得很正式。

像戚泊呈这样，随口在车内表明心意，上来就问够不够在一起的，还是第一次。

江意淮心有点乱，还处在小小的震惊之中，完全没料到这样的事。

窗外街灯照耀，灯光时不时打向车内，随着车的行驶，明黄色的光也不断移动，从手边溜走，再回来，如此反复。

江意淮收到一条新消息。

7：你知道我不是想听你说谢谢的。

“...对了，忘问你，你跟那个常屹怎么回事？你俩还有过节？”李赟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江意淮刚刚看消息分心了，没注意李赟说什么，他把手机锁屏，侧过头来：“什么？”

“就是常屹啊，我进去的时候看一群人围着他，他还瞪我一眼，莫名其妙，我又没招他。”

李赟想起来那个场面，怪有意思的，常屹脸憋得通红，一看就是被气的。

一问才知道是那会儿跟江意淮有点吵架的意思，但那几个同学就没说清楚细节，导致李赟也云里雾里的。

“你呛他了？”李赟问。

江意淮承认道：“就说了几句。”

是江意淮能干出来的事情，李赟想。别看他温温柔柔有礼有貌的，跟这几个朋友混久了，也学坏。他不说脏话，也不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冷不丁来一句扎心窝子的，把对方气得憋闷。

在这方面江意淮是吃不到亏的。

李赟没看到那场景，失去吃瓜的好时机，怪可惜的，不禁道：“下回带我，我也加入。”

...估计没下回了。

江意淮跟李赟聊着天，就忘了给戚泊呈回消息。

不过他也不知道能回什么。

戚泊呈不想听他说谢谢，那想听什么。

江意淮不愿细想。

在楼下跟李赟道别，江意淮再回自己的公寓。

把戚泊呈带来的特产放在茶几上，他看了看，不像是不贵的样子，看着就不便宜。戚泊呈的确是不想他有心理负担才那么说的。

他当时问不在家，大概也是因为戚泊呈回来之后就直接来家里找自己了。

有些细节就不能细想，自从知道戚泊呈喜欢自己这件事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为什么送伞，为什么会把这么好的房子让出来便宜租，为什么给他送晚饭...数不清江意淮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享受了来自戚泊呈的多少好处。

偏偏他以为这是朋友之间正常的相处。

江意淮认同郑风说的，他在感情上实在太迟钝了。

这么想着，又感到一丝无以名状的愧疚。

睡前，江意淮洗完漱，照例查看手机里未读的一堆群消息，专业群、大学班群、他们五个人的好友群，反正那么多个群一溜看下来，也就困了。

7：睡了吗？

江：还没。

7：可以打个电话吗？

江意淮看到上面那条他没有回复的消息，说：可以。

电话接起的时候，两边都很安静。江意淮坐在床上，背抵着床头，想不到要怎么开口。

“我以为你不想再和我通电话了。”戚泊呈声音略低，听起来也像是要准备休息的状态。

江意淮说：“不会。”

他把戚泊呈当朋友的，不至于。

“我今天说的，都是认真的，”戚泊呈想了想，解释道，“但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我对你做的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我想对你好。你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意也没事。”

戚泊呈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今天直接坦白心意，实在是没办法再忍下去。

面对喜欢的人，无时无刻都想和他在一起。

戚泊呈就怕江意淮和自己疏远，毕竟关系好不容易才近一些。

他得表明态度。

手指在被罩上划拉了两下，江意淮暗自抿了抿嘴唇，才想好措辞，回道：“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他拒绝得很委婉了。

戚泊呈应了一声“好”，但是他又问：“想追你，行吗？”

“如果我说不行呢？”

戚泊呈笑了下，嗓音低低的，“不行也得行。”

那干嘛还问。

“不行的话，”戚泊呈又正经回道，“我就不那么明显地追了。”

江意淮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换作了那套最常用的说辞：“戚泊呈，我没那么好的。”

“那得我自己判断。”

于是江意淮结束这个话题：“...我要休息了。”

“晚安。”

江意淮那晚上却没怎么睡安稳。

头一次经历这样的，提前通知本人要追，江意淮不想去在意都难。

但戚泊呈表完态接下来的几天也没什么行动，只是晚上照例每天说一句晚安。

看起来又在忙了。

江意淮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四六级监考，出期末试卷，备课上课开会，写论文，不去想感情的事生活依旧是充实的。

又过了几天，到十二月中，气温只降不升。

戚泊呈发来消息。

7：[图片]

7：江老师还欠我一顿饭。

他发的截图是上回江意淮跟学生们吃牛肉面时对他说的话，被他翻了出来。

的确，江意淮之前就说要请他吃饭来着，结果一直没兑现。请吃饭是应该的，是感谢，所以江意淮这回也没打算推脱。

江：你想吃什么？我请。

7：没想好。

7：想试试学校食堂。

江：食堂？

7：华星大学的。

哪有人吃大餐只想去吃学校食堂的，江意淮表示不理解，按照郑风他们的德行，早就把没吃过的韩餐日料烤肉店翻了个遍。所以头回遇到要求这么低的，还有点不习惯。

江：你确定？

7：嗯。

江：那好吧。

江：那什么时候来试吃食堂？

7：明天下午方便吗？

江：可以的。

就这么随意地约定好吃饭时间和地点。

当天见面的时候，戚泊呈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长款呢大衣，下摆长至小腿。很有型，身材优势展现得明显，在本就寒冷的冬天里，气质愈加冷上几分。

如果不是和戚泊呈相处过，知道他本人偏于外冷内热的性格，若是不认识的情况下，平日里遇见，江意淮基本不会主动说话。

又高又冷，看着就很难接触，并且是那种反应也会很冷淡的人。

所以他一个人走在校园内来见江意淮的时候，即便有人想要上前搭个话，也碍于其生人勿近的气场而作罢。

进校园就会看到一张路线图，江意淮在经管楼，戚泊呈让他就在室内等自己。

天气太冷，他不想江意淮站在外面受冷风吹。

到了给他发消息，江意淮那时候从经管院出来，见到他的第一眼，先说：“你好冷。”

戚泊呈微感疑惑，道：“不冷。”

他外套很厚，而且自己也是不怎么怕冷的体质。

见江意淮迟钝地眨了眨眼，以为他是不相信，戚泊呈的指节去碰了碰江意淮刚好露在外面的手。

“我手热的。”戚泊呈说。

江意淮被忽然一碰，当时就把手缩回去了。

戚泊呈还在回想刚刚江意淮冰凉的皮肤，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认真道：“你比较冷。”

风有点吹 ，江意淮默默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些，将手揣回兜里，轻声解释：“我不是说这个冷。”

戚泊呈会错意，不过也没继续追问。

他下班过来的点已经过了食堂吃饭的高峰期，所以不会很拥挤。

江意淮和他走在一块儿，问他想吃哪个食堂。

“你平时哪个食堂吃得比较多？”

“教工食堂。”

“那就去教工食堂。”

江意淮经常去教工食堂也不是因为那儿有多好吃，而是方便，离他上课的教室近，毕竟一般来说学生食堂好吃的要更多些。

窗口打菜，刷江意淮的卡，顺便给戚泊呈推荐了几道自己认为还不错的菜。

窗口阿姨头回见两个大帅哥，手也不抖了，两个人餐盘里每到菜都很足。

江意淮看着不忍失笑，说自己之前都没这待遇。

戚泊呈也没谦虚，“可以多带我来吃，我不介意。”

跟江意淮一起吃食堂在他眼里也是很不错，在这方面他很容易满足。

江意淮只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哪有天天带人吃食堂的，人家不介意来吃他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邀请。

戚泊呈按照江意淮推荐的菜点的，他的口味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不过因为戚泊呈不吃辣江意淮就没提辣子鸡这类菜。

餐盘里这三道菜味道都还不错，比他们公司食堂要好吃点。

教职工食堂过了饭点之后人就更少了，安静，清闲，座位空得也多。

李幼安一个人进食堂的时候，就看到江老师，对面坐着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江老师的朋友。

一眼看到，没别的，就单纯因为两个人好看，显眼。

她大饱眼福。

打完餐从他俩过道经过的时候，她还想偷瞄一眼，奈何那会儿江意淮也注意到她，正好抬眸，被抓了个正着。

李幼安反应挺快，丝毫没慌，先礼貌地喊了声“江老师”。

“才吃饭？”江意淮问。

这个点已经下课好一阵了，是该吃晚饭，但教工食堂的学生寥寥无几。

“对，在教室自习了一会儿。”

李幼安说完想找个离他们远一点的座位，她左看右看，江意淮提议道：“就坐这吧。”

戚泊呈手里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夹菜，没发表意见，但李幼安莫名觉得周边气氛又冷了点。

她小心翼翼坐在旁边，与他们隔了个空位。

帅哥还是适合远观，太近了她连饭都不会吃了。

江意淮已经吃好了，他看一眼李幼安的餐盘，都是素菜，米饭也盛得很少，不禁问：“吃这么点？”

戚泊呈听到他这话，抬眼看了看他的餐盘，明明江意淮自己也吃得少。

李幼安讪讪一笑：“我减肥呢老师，不能吃多了。”

江意淮看她也不胖的样子，“不需要减，健康就好。”

李幼安“嗯嗯”两声，赶紧结束话题，再说下去，江老师的朋友气压更低了，她遭不住。

“江老师，你在跟我吃饭。”戚泊呈冷着声开口。

江意淮眼眸微弯：“我先吃好了。”

言下之意他可以跟自己的学生聊聊天。

戚泊呈把他问过的问题还回去：“你不也吃这么点？”

江意淮神色如常地回答：“我胃口小。”

两人目光相接，戚泊呈眼神轻垂，落在他淡粉的唇上。

嗯。嘴也小。吃不下也正常。

旁边的李幼安一口菜一口饭默默扒饭，不能偏头看得太明显，就听他俩低声说话。

江老师的那位朋友从一开始就没看过别人，除了吃饭视线只盯着江老师一个人看。

李幼安郁闷，怎么想也不是单纯朋友的样子啊。

待人走后，她忍不住在群里大叫，打字的手都比平时要多用力几分。

【大新闻！江老师领某不知名男士来我们学校的食堂吃饭！】

【？？？】

【哪儿呢！哪个食堂！】

【教工，刚走。】

【靠，我现在出门能不能偶遇！】

【老帅了我跟你们说，不说假话。】

【...】

吃完从食堂出来，天还没黑，冬日晚霞挂在远处。

吃饱饭之后就觉得没那么冷了，戚泊呈提出逛一逛，消消食。

尽管江意淮在这里教课，但他自己也没完全把学校逛完过，最常去的就是那几栋楼，连操场也没怎么去走过。

他们沿着食堂外的梧桐道直行，偶尔踩着地上枯落的梧桐叶，脚下轻响。

除了风吹过来有点冻脸，江意淮觉得还好，他穿得厚，也不至于太冷。手凉是天生的，一年四季都这样。

路上人少，冬天大部分的学生课后都在宿舍或者图书馆，即便出门买饭走得也步履匆匆。

时不时有几个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隔了小段距离还会回头看一眼。

他们只是安静走着，偶尔说话，也没在意。

路过露天篮球场，能听得见几声篮球砸在地面上空旷的声响，这么冷的天还有两个学生在打球。

林盛隔着老远就看到江意淮的身影了，一眼认出来，待他们快要走近的时候扯着嗓子喊一声：“江老师，你男朋友啊？”

江意淮心下一惊，幸好附近没什么人。

刚喊完，林盛就被一颗球砸过来，稳稳砸在他背上，力度不小。

“哎我操！姓范的你杀人啊啊啊！往哪儿扔呢！”林盛冲过去跟范嘉澍叫嚣，喊声响彻空荡荡的露天场地。

江意淮：...又有点丢人。

不太愿意承认这是自己学生了。

学生口无遮拦，江意淮也没往心里去，但戚泊呈往心里去了，于是问：“为什么不否认？”

也许林盛是随口一问，那个情况下他也不好把话喊回去，他做不来那事，身为一个老师也还是要点面子的。

江意淮说：“...我也没承认。”

他什么都没说。

戚泊呈弯了弯唇角，笑意在冬日里很淡，说：“那就是我还有机会的意思。”

“阅读理解不过关。”江意淮点评一句。

“江老师应该多教教我。”

江老师便不再说话，不能再给自己挖坑了。

江意淮说是带他逛逛，其实也就走了几个地方，没走完，戚泊呈看他鼻尖冻得有点红，就说不逛了，回去吧。

江意淮觉得整个校园很快就能走完，其实花不了多久。

“你以为我真想参观学校？”

江意淮愣了愣，“...不然呢？”

戚泊呈和他面对面站着，目光微垂，看着江意淮说道：“我只是想体验，和你走在校园里的感觉。”

毕竟在东寻大学的时候，从来没办法实现。

情侣都是走在一起的，江意淮谈了恋爱之后，也总是走在乔岩的身边。

江意淮默默移开目光，“那，回去吧。”

他本来想着戚泊呈开车回去，自己坐公交，没想到戚泊呈一反常态，说他也坐公交。

江意淮眸间疑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这也算体验的一部分吗？”

戚泊呈和他一同站在公交站台，双手插进兜里，闻言侧过头来，坦言道：“我不会骗你。”

之前江意淮总觉得戚泊呈的眼睛深邃，他的眸色偏深，像夜晚的湖水。现在这会儿再对视，又觉得变得淡了，连那深沉的眼神也蒙上冬日的冷寂，在昏黄夕阳的光照下缓缓融化。

戚泊呈不太自然地错开目光，视线落在远方，说：“今天真的没有开车来。”

“为什么？”

“想在见你的途中冷静一下。”

他没有对着江意淮说这话，但莫名地，江意淮感到脸颊微热，心上无端被撩拨了一下。

语气听起来是真心的，也不存在故意逗他的意思。

江意淮垂眸，视线落在地面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又安静起来，连路上的车辆都没有鸣笛，只是呼啸着经过。

还有一丝，轻不可察的暧昧。

江意淮摸了下自己冰凉的鼻尖，心想公交车怎么还不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