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晏尔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是他好气定神闲,以至于李清沅都没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
挠了挠头说了一句“好吧”就兴高采烈的要朝晏尔扑去。
但是命运的后脖颈一下子就被沈斯年捏住了。
李清沅呲牙咧嘴,“你干嘛?放开我!”
沈斯年推了推眼镜,微笑,“你没发现自己的san值掉得很快吗?”
他指着李清沅的手腕。
李清沅低头一看,嚯!
竟然掉到了80!!
怎么回事?
他觉得他的精神很稳定啊!
“你家晏晏身上的污染值在沸腾,你再黏过去,分分钟就让你san值跌破安全值,小笨狗变成小疯狗了。”
沈斯年在李清沅耳边低声说。
这家伙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声音更加有磁性,随时都好像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给人一种很宠溺的感觉。
尤其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是香水味吧应该?),离得近了就不住往李清沅鼻子里钻,现在还贴着耳朵讲话。
呼吸间的热气全撒在耳朵上。
呸!随时都在发.骚的老禽兽!
李清沅只觉得不自在极了。
“你离我远点你这变态……”他推沈斯年的脑袋,从肢体到表情,全身心都在表达抗拒。
沈斯年觉得,这小笨狗这么排斥自己真的很好玩。
但是为什么呢?
明明小时候挺粘人的——虽然他小时候总共也和他没见过几次面。
沈斯年竟然也有看不明白小笨狗的时候,只觉得更好玩了。
他俩在那里打(da)打(qing)闹(ma)闹(qiao),陈霄却眼神复杂的看了晏尔一眼。
他和李清沅这个菜鸟不一样。
他认得这种白袍。
魇师的存在或许普通人并不清楚,但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该怎么评价魇师这个群体呢?
他们拥有着普通人绝对不会拥有的力量,游走在阴阳交界的灰色地带,行事作风……说一句亦正亦邪都算是好听的了。
其实大多魇师脾气及其古怪,性情喜怒不定,做事全凭心情,没有多少道德底线……
自诩正派的异化猎人是从来不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晏尔身上这件,只一眼就看得出,其主人在魇师中地位必然极高。
他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还穿着对方象征地位的白袍。
浑身那仿佛暴走一样的污染值,又是不是和那神秘的魇师有关?
然而看着晏尔那冷淡的浅笑,陈霄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
所以他也不费工夫去问了。
总归他们是来帮忙解决南里市的异化者的,他们的私事,与谁私交好,只要没有危害到南里市,陈霄自问他也管不着。
不过……
“抱歉,刚才这边污染值浓度太高,我以为是那异化者死而不僵弄的什么把戏,没多想就攻击了过来,没伤到你就好。”
晏尔道一声,“客气。”
陈霄又说道,“但是你的污染值……能收一收吗?现在靠近你稍微有点难受。”
能不难受吗?
san值持续下跌的感觉,谁跌谁知道。
连黎从青等人都离得远远站着,尬笑着看晏尔。
也就李清沅这个憨憨,还想往上扑了。
晏尔:“……怎么收?”
陈霄:“……”
你怎么放的怎么收啊!
在清理所的时候,除非仪器检测否则根本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污染值,证明他控制得很好啊。
现在忽然暴走……
“就是……情绪不要那么……呃……亢奋吧……”
晏尔:“……”
好的。
涂真的锅。
后背上一片魇纹在发烫不说,腰上被他手掌握过的痛感还在,说实话,那种痛感只会让晏尔兴奋。
何况他还吸了涂真的血。
体内的情花蛊也在骚动。
真没想到因为这,他那看起来没啥用的爆表的污染值竟然会对身边产生这么大影响。
晏尔罕见的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啊,我尽量。”
陈霄也不去过问他的情绪为什么忽然亢奋,只说道,“这边解决完了,后续一些收尾工作会交由清理所的后勤部门来善后,我们可以回去稍作休整,再去下一个任务。”
学校因着次事件,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遭受了不小的伤害。
需要有疗愈师前来给全校师生进行污染的净化以及心理的疏导。
尤其和江小雨一个宿舍的另外三个女孩,他们受污染的情况比较严重,没那么容易治疗和恢复。
还有学校内那些死后又被异化者用污染操控的猫猫尸体,必须要经过妥善的处理,不然很有可能演变成第二次的污染扩散。
污染这个东西,都是由少积多,慢慢扩散的,一旦有遗漏,真的后患无穷。
不过这些工作危险性不高,所以当然不必用猎人这种精锐来做。
这大材小用浪费时间。
所以清理所有专门的后勤部门,就是由一些实力不是特别高但是比普通人要强一些的人组成,配合疗愈师,专门处理这些收尾工作。
陈霄自认这次事件处理得迅速又圆满,也多亏了晏尔,他好像有特殊的辨认污染值的技巧,懂得又很多,脑子还灵活……
否则事情应该不会解决得这么快。
真要揪出那个异化者估计就要费好大功夫,到时候或许另外三个江小雨的室友也会被那异化者弄死了。
只是真的可惜。
这样的人才,偏偏会有那么高的污染值。
虽说现在他的san值无比稳定,手腕上的检测器上,绿条一百非常护眼!
可一旦他的san值出现波动,或者直接跌破下限……那时候该会是多么恐怖的后果?
目前已知的最高级别异化者,ss级的也才80万污染值。
晏尔这种又叫什么?
得是灾难级别。
陈霄心情有点沉重,本就冷肃的脸色变得更冷肃了些,一看就严厉难相处,让人望而生畏。
他在清理所人缘就不怎么样。
这和他不够圆滑的性格,还有妈生的一张严肃脸有关。
以前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不过……难得有他觉得相处起来不讨厌,而且实力还强的……队友?
他还是希望晏尔未来能走得很顺,希望他好。
于是陈霄很真诚的说,“找个时间去一趟局里的医疗室,让疗愈师帮你想想办法。”
他指的是高得没有上限的污染值。
其实心里也清楚,疗愈师要是能对付这么高的污染值,那个80万异化者就不可能成为难以清除,时刻威胁着全人类的存在了。
晏尔对此不置可否。
他身上的污染值他自己有所猜测。
应该是和身上的魇纹,体内的蛊毒有关系。
“但是……那个异化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晏尔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陈霄闻言皱了皱眉。
说实话,他也觉得这个A级异化者解决得有点轻松。
晏尔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不是随便说说的,他重视起来,“你有别的发现?”
“那个异化者,叫李欣然的,住在几号宿舍,能去问一下吗?”
陈霄不是很明白晏尔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想着晏尔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还是找人问了。
结果不出晏尔预料。
“601啊。”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果然不出所料。”
李清沅:“怎么了怎么了?601怎么了?”
【李元宝我的嘴替~我也想知道怎么了,之前老婆就有点在意这间宿舍吧。】
【李欣然住在601啊……】
“异化者先前住在601,但今天我看到的601,太干净了。”
他所说的干净,大家都知道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干净。
陈霄:“之前副校长说了,江小雨宿舍出事后,整个6楼的学生都被搬去其他楼层了,干净点也不算很奇怪。”
“没有刻意净化过,污染会自动消失吗?更何况601和603相隔那么近,就算只是江小雨她们持续散发出的污染,601也不该那么干净才对。”
“你是怀疑,李欣然其实也并不是这次事件的最终boss,幕后黑手另有其人?”黎从青道。
“显而易见。”晏尔耸耸肩,“李欣然就算平时有再多负面情绪,她也只是一个内心消极悲观可能还有点抑郁的普通学生,没有接触到污染源,不太可能自己就异化成那个样子的。”
涂真又为什么在李欣然爆发的时候出现在楼顶呢?
和幕后黑手有什么关系?总不会他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吧?
不知怎的,这个假设让晏尔心里有点不舒服。
“走,回601看看。”虽然晏尔觉得,大概率现在去601也一样什么都不会发现。
副校长正在和学校的老师们一起负责安抚住学生的情绪,还要联系江小雨的家长,处理江小雨死亡的事情。
满脑门子都写着焦头烂额。
一听晏尔他们说要回去601看看,简直如临大敌,以为是不是又出别的事。
但最终果然如同晏尔预料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再发生意外,也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601干净得浑身都是破绽但又让人找不到半点破绽。
“算了,也看不出什么了,走吧。”
晏尔拍了板,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副校长对他们的帮助表达万分感谢,并表示接下来一定会配合后勤部的收尾工作。
陈霄板着脸对她说道,“事态变得这么严重,和校方一开始的不重视,以及发觉了异常之后没有迅速寻求有关部门的帮助,还为了口碑和升学率各方隐瞒,甚至封校继续上课等行为都脱不了干系。
希望贵校妥善处理江小雨同学的事情,给予她的家长应有的赔偿以及道歉。”
副校长脸色难看,颓颓的点头。
晏尔则是在离开之前特意去看了看宋新诚。
他没有哭了,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沉寂,像是心突然空了一大块,失去了很多活力那种。
和一开始他们在那小湖边相遇时,满身鲜活气,甚至难得的有些桀骜不驯和副校长顶嘴的男生,仿佛两个人。
江小雨这辈子都会成为他生命中难以磨灭的一道印记了吧。
晏尔无声的叹息,破天荒伸手拍拍宋新诚的肩膀。
“她希望你好好的。”
“祝你早日释怀。”
沉默了半晌,宋新诚对晏尔说了句,“谢谢。”
晏尔也不是特能安慰人的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了。
但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宋新诚在叫他。
他回头。
少年眼里沉寂的光似乎又亮起了一些,对他说道,“我决定大学考污染异化研究的相关专业,再见。”
晏尔顿了顿,微微颔首,“加油。”
*
匆匆回到清理所,陈霄赶除了晏尔之外的所有人去一趟医疗室,自己则是亲自去向陈老汇报这次的任务情况。
晏尔则是回到宿舍,终于换掉了身上那件一路都引来无数清理所同事侧目的白袍。
其实被人看对于晏尔来说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只不过……
那件白袍里里外外全是属于涂真的气息,他穿在身上,后背的魇纹就没有消停过,实在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
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晏尔的情绪才算重新平静下来。
李清沅等人也才得以能够靠近他而不被影响san值。
头回出任务也算顺利。
一行人先去食堂吃午饭。
李清沅牢牢黏着晏尔,又强行让姜石坐在自己的另一边,从物理上杜绝一切沈斯年那老禽兽可以靠近他的可能。
他是真想不明白,沈斯年为什么就盯上他折磨了?
难不成因为知道自己和老妈大吵一架离家出走的事情,所以遇见自己后就决定为老妈管教自己?
依稀是回想起,小的时候沈斯年同老妈的关系挺好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思考,眼神就不自觉一直落在了坐斜对面的沈斯年身上。
要不是沈斯年蓦地抬眼朝他笑,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盯着对方好一会了。
当下差点吓得把自己噎死,慌乱移开视线,和晏尔搭话给自己掩饰。
“晏啊~你说你这个污染值到底是个怎么事啊?”
晏尔瞥了一眼李清沅红透的耳根,微微皱眉:元宝啊,你的反应实在太明显了啊!你还直吗?
有点忧心,但晏尔看破不说破。
“可能和我身上中的蛊毒和魇术有关系。”晏尔轻描淡写的说。
李清沅抓在手里的包子啪唧掉了。
“什么?!”
他一把抓住晏尔双肩,“蛊毒就算了,魇术又是什么?晏晏你啥时候遭的暗算?进副本到现在我们不都一直在一起吗?我怎么不知道?”
晏尔:“……咳咳咳……别晃我!”
李清沅一秒撒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但是……魇术又是什么啊?”
“类似于……诅咒?你可以这么理解。”
万小小一脸担心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晏晏你怎么没有说?我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伸手。
晏尔却说道,“不用了,这和生病或者中毒不一样……治愈类天赋没有用,估计得用驱散类天赋之类的技能才行。”
万小小拧着眉。
大白团子到底是怎样的美强惨啊?
本来就够病弱了,这怎么还又是毒又是咒的给他叠debuff呢?
李清沅嚷嚷着,“谁干的啊?谁!”
【你敬畏的堡主大人!哈哈哈……】
【但归根究底很难不说这是涂真大佬的锅吧?】
【我比较好奇的是……堡主大人和涂真大佬之间难不成有过交集?能得到魇师不外传的魇纹诶~
那得是什么关系?
至少也得是个老师跟关门弟子的关系才行吧?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哇塞!那如果堡主大人追过来,到时候的修罗场岂不是更刺激?!!
啊~我好期待嗷嗷!!】
【所以到底是什么交集啊?真的很好奇就是说……】
与此同时,在一家地处偏僻郊外的福利院门外。
身披白袍,戴着狰狞木刻面具的高挑男人,抬手推开了福利院那陈旧生锈的大铁门。
当他的手放下来时,洁白的手套上沾染上的红,一眼看去竟叫人分不清这是铁锈还是血迹。
当然,如果有人此时跟着他的脚步一同踏进福利院里,就不会产生以上的疑问了。
因为福利院里到处都是血迹。
有很陈旧的,已经暗红发黑,完全干掉的血迹。
也有尚且还殷红的,新鲜的血迹……
只有血迹。
没有尸体。
但光是血迹,以及配上这所有些破烂的福利院前院里,那些同样破破烂烂却被鲜血浸满的跷跷板秋千等设施,还有……孤零零坐在微微晃动的秋千上,外表整体看起来还略有稚嫩和粗糙的一个……木头人偶,氛围就有点吓人了。
明明没有风。
秋千却在轻轻晃着。
仿佛是这个小人偶自己在那里荡。
“咯吱——咯吱——”
生锈的秋千链条随着晃动发出有些刺耳的响声。
换个胆小的人,根本不可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但魇师又不是普通人。
何况这还是涂真。
他目不斜视的继续往里走着,丝毫没有被这一切吓跑的样子。
一直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原本是低着脑袋一只木头小手抓在秋千铁链上,靠在上面不动的样子。
但随着涂真越来越靠近。
它——或者该说他,还是沉不住气了。
随着一点很细微的咔嚓咔嚓声,小木偶人一点一点的,很僵硬的,抬起了脑袋。
它的脸上是稚嫩的笔触画出的五官。
眼睛非常的大,嘴巴特别的红。
“看”过来的样子,很……惊悚。
是会让李清沅一看到就san值狂掉的那种。
咔嚓,咔嚓,咔嚓——
这回不是秋千上的小木偶人发出的声音了。
而是来自更里面。
从房屋内发出的声音。
很快,一个几乎有成年人那么高的人偶,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了出来。
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是它迈步时,膝盖处的球形关节摩擦转动发出的声音。
和小木偶人不同的是,这个人偶的五官比较正常。
虽然还是看得出画五官之人的笔触稚嫩,但同样看得出他画得有多用心。
所以这张脸画得还有点好看(抛开这是画在比较粗糙的人偶上所以太违和没什么美学这一点),甚至……涂真还有点熟悉。
这张脸,不久之前他才看过。
那个满背都是自己的欲纹,狐狸精一样的青年。
而这个人偶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偶出来的。
他的臂弯里,坐着一个看起来似乎只有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长相精致漂亮,但神色带着几分阴郁,看向涂真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不友好的意味。
如果晏尔在此。
不但能认出那个人偶上是自己的脸,也一定能够认出这个小男孩的脸。
可惜他不在。
没能见证这两位第一次的世纪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