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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33/故事

白榆不知道 九月草莓 3984 2024-01-10 10:35:22

“别死, 你坚持一下,不能死。”

陆瓒回应着江白榆的丧气话, 恰好那时, 楼道里响起预备铃声,他连忙回一句:

“你继续睡,别死啊,我上课了。”

“嗯。”

对面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陆瓒听着那个音节落在自己耳畔, 很没出息地感觉自己心脏都酥了半边。

他赶紧挂掉电话, 踩着预备铃的点跑回教室。

这节是于妙的课, 她虽然年轻, 但课上风格并不像其他小老师那样轻快, 她上课向来严肃, 同学们也都有点怕她。

但今天教室里的同学格外躁动, 总有人忍不住做点小动作说点小话。

毕竟在今天最后半天课结束后, 学生们即将迎来中秋加国庆的联合假期, 日历上一共八天,但高二生显然不能享有假期全额使用权, 所以假期折半, 一共四天。

虽然是砍了半的假日,可这对于忙碌的高中生来说已经足够难得, 他们这样兴奋, 于妙十分理解,见他们按捺不住,只要不影响到正常上课,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种激动氛围一直持续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北川一中放假前一天提前一节课放学是传统, 在自习课的最后,于妙进来讲了些放假安排和卫生事宜就宣布放学, 在一片欢呼声中,陆瓒光速收拾好书包,顺便把江白榆桌上的作业也一起装了进去。

这次大扫除的名单里没他,他直接拎着书包去隔壁二班找了宁渲。

他进去的时候,宁渲正坐在第一排收拾东西,看见陆瓒一个人过来还有点意外:

“你怎么一个人?江白榆呢。”

今天中午宁渲没跟他们一起吃饭,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江白榆的情况。

陆瓒解释道:

“他发烧请假没来,一个人在家躺着呢。渲姐,他家在哪儿住啊,我顺道过去看看他。”

“发烧了?”

宁渲愣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哦,他确实病了挺久了。你想去看他?跟他说好了吗?”

问起这个陆瓒可就心虚了:

“没有。”

“想也是。我劝你别去了,江白榆不太喜欢别人去他家,他跟野外的小野兽似的,可讨厌别人进自己领地。这样,我回去让我妈打个电话问问他,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他总这样,大病小病从小就是一个人扛过来的,不乐意让人管。”

宁渲背好书包,又把伞从桌子里拿出来抖一抖,边和陆瓒说。

她这话语气十分平常,好像过去十几年早已习惯了。但陆瓒听她那句“他总这样”,心里就是很难受。

所以,江白榆以前生病的时候也总是一个人待着,不让别人靠近他,也不让别人帮助他?

他是真不乐意让人管,还是不乐意给人添麻烦?

这样想着,陆瓒又回忆起早晨通话时的那一句:

“死了不好吗?”

陆瓒心里堵得慌,他蜷起手指,用力捏捏骨节,坚持道:

“别,好渲姐,你还是给我个地址我去看看。他一个人病着哪儿成啊,我都到他家门口了,他不至于把我关外边不给我开门吧?”

听见这话,宁渲看着他,停顿片刻,突然笑了:

“阿瓒,说实话,江白榆有你这朋友真好,你俩这是自闭少年遇上社牛犟种了,简直天生一对。”

她用折叠伞拍拍陆瓒的肩:

“行,走,我带你去,他家不太好找,光给你地址你得在大街小巷里绕晕头。”

“真的?”陆瓒睁大眼睛,立马接过给渲姐拎包撑伞的活计:

“感谢渲姐专门带我跑一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哎,不免费啊,开学记得请我喝食堂的红豆奶茶。”

“大胆点,奶茶直接管饱。”

“……倒也不必。”

陆瓒跟着宁渲坐上了公交车,又在熟悉的三十五路车站下车。

上次没能跟江白榆一起走进去的小巷子,他最终被宁渲带了进去。

北川连着下了很多天雨,今天的雨又格外大,小巷里排水不是很好,青石板路上积了薄薄一层雨,在光滑的石板上泛着细碎的光。

有雨水不断从墙壁顶端的瓦片上连成串滑下来,风一吹就打湿了破皮的墙壁。墙壁黑白斑驳,再往下没入小路边缘的泥土,有青苔和一些小野草挣扎着生长于此,在雨水的拍打下微微晃着。

小巷内满是雨水浸润泥土后的清新味道,陆瓒深吸一口气,结果用力过猛,不小心呛了一口冷风。

他咳了几声,打量着周边,边低下头,小心地避开石板上一条条蚯蚓。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便看向身边的宁渲,问:

“对了,江白榆为什么生病也一个人在家,他爸妈工作忙?”

“呃……”

听他问起这个问题,宁渲似乎有点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他的事我一般不跟人讲哈,今天也就跟你说说,你别让他发现,发现了也别把我供出去,不然他又得怼我。”

宁渲先预警了这么一句,然后清清嗓子,等陆瓒点头答应后才慢慢道:

“江白榆他妈妈,呃,也就是我小姨,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爸吧……啧,不太喜欢他,所以不怎么管他,虽然住一起,但看他跟陌生人一样,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啊?”

陆瓒有点茫然。

他不太懂为什么会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虽然知道继续问有点不礼貌,但他抿抿唇,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他?”

“嗯。”

“这个吧,说起来有点复杂。”

宁渲叹了口气,把伞柄扛在肩上:

“我也是听我妈说的,也就知道一点,只能大概跟你讲讲。是这样,我小姨跟我小姨夫可恩爱了,虽然这么说有点俗套,但我小姨夫特别特别爱她,把她当命一样放在心尖尖宠着护着。我小姨身体一直不太好,小姨夫本来心疼她不想要孩子,但我小姨很喜欢小孩,顺其自然也就有了。

“她被我小姨夫照顾得挺好,孕期也没遭多少罪,结果最后分娩时难产,虽然小孩平安生出来了,但她落了病根,原本身体就不好,那之后就越来越差。至于江白榆,我小姨夫忙着带小姨全国各地看病,谁都没精力照顾他,所以他几乎从满月之后就一直在我们家放着养,我俩生日没差几天,他是跟我一起被我妈喂大的。

“可虽然一直在看医生一直在治,我小姨也还是没能撑几年。从她走了之后,我小姨夫就一直很颓废,他大概是觉得,如果没有江白榆,我小姨就不会走,所以一直不喜欢他。”

“……”

陆瓒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

他握住伞柄的手用力了些,半天才低声说:

“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是啊,但大家都觉得是他的错。而且我小姨夫吧,家乡那边有点迷信,他们家的人觉得他害死了妈妈,觉得他不吉利,觉得他性格差劲不讨喜,我还亲耳听过小姨夫那边的亲戚骂他丧门星厄运鬼。”

说到这,宁渲重重叹了口气:

“我有时候觉得我哥真是可怜,明明没错,却从小被指责到大,家里人不喜欢他,外面也没什么朋友,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与其说他孤僻不愿意交朋友,还不如说他根本不懂怎么跟人交往,也就你来了之后他变好了点,还能被你拉着参加个集体活动,有时候咱们聊天他还能说两句话。陆瓒,你真好。”

宁渲慢悠悠说着,带着陆瓒拐出雨时的小巷。

小巷外的那条街像个小型集市,平时应该挺热闹,但这几天连着下雨,集市上没有人,只有一个粥饼铺子支着雨棚开业。再往前走,路边有张刻着象棋盘的石桌,石桌下面有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在躲雨,更前是个挂着馒头店招牌的旧屋子,今天店铺没开门,但门口有个婆婆披着毛毯,坐在躺椅上织毛衣。

陆瓒看着这冷清清的街道,好像能想象到它热闹时的样子,也能想象到江白榆穿行在其中的背影。

他回忆着宁渲说的那些,后来,他又蓦然想起在刚认识的时候,有天傍晚,他拉着江白榆跟他说过一句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好?我想应该有很多吧,毕竟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身边人肯定都天天变着法夸你。”

当时的陆瓒没想太多,也根本不会想到,事实和他这话恰好相反。

他心里揪着难受,实在不明白,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老天爷这样对待。

陆瓒的心情有点低落,他听着雨滴砸在伞面上的闷响,自己低头踩在薄薄的积水里。

他跟宁渲谁都没再说话,直到宁渲把他带到一栋颇有年代感的筒子楼下,伸手给他指指某间屋子:

“喏,就那间,看见了吧。行了,我回家了,记得,今天不是我带你来的,别把我供出来啊。”

陆瓒点点头,他目送着宁渲的背影离开,又抬头看了看她指的那间屋子。

他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先原路折返回刚才的集市,在那间粥饼铺子里买了点吃的,一起拎上去。

这样恶劣的天气,除了学生和上班族,没几个人愿意出门。

筒子楼里很冷清,陆瓒一路小跑上去,找见宁渲指的那间屋子,一手拎着买来的粥,一手轻轻扣了三下门。

背后是屋檐外落下的淅沥雨声,指节叩门的轻响和那声音混在一起,听不太清。

片刻后,门内依旧安安静静,没人开门,陆瓒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

江白榆估计还睡着,陆瓒不想打扰他休息,就放下书包和粥,坐到了门口矮矮的台阶上等着。

他打开微信,点开星星的聊天框。

陆瓒:你睡醒了吱一声。

发出这消息后,陆瓒在微信里找了个小游戏打发时间,但在等待小游戏加载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被自己放在书包旁边的粥。

毕竟是小巷集市的小店,粥饼铺子并没有多精致的包装,就用最简单的塑料盒和塑料袋装着。

这玩意一点都不保温,今天天又冷,过堂风一吹,估计还没等江白榆醒来就得凉透。

这样想着,陆瓒跟那碗粥对视片刻,最终拎起它,拉开自己的外套,把它放了进去。

热乎乎的粥隔着塑料盒和短袖校服贴在陆瓒身上,久了还有点烫。

但他没在意,他只是把厚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又蜷起腿,把那碗粥护在了怀里。

那天雨下得很大,陆瓒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听着风雨的声音,哼着歌玩着无聊的小游戏。

游戏幼稚的游戏音效回荡在走廊里,和不知哪户人家的电视声混在一起。

陆瓒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没注意时间,只觉得一直低着头,脖子有些酸。

他抬起头揉揉脖子,活动活动肩背,再看向手机屏幕的时候,屏幕顶端终于弹出来一条消息。

星星:?

江白榆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来时,外面的雨还没停。

房间里没有开灯,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昏暗。他皱着眉咳了两声,醒后第一反应是从枕头旁边摸到手机,按开看了一眼。

他手机里没有多少好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平时只有一个人会给他发信息。那家伙话多,几乎每次打开手机都能看见他。

比如现在,那人半小时前的信息安安静静躺在屏幕里。

陆瓒:你睡醒了吱一声。

江白榆随手给他划了个问号出去,意思是自己醒了,还有有何贵干。

早晨陆瓒也发过类似的消息问候过他,那之后,他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江白榆在想这次会不会也是一样,所以他并没有关手机,而是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但这次并没有语音通话弹过来。

回应他的,是一条简短的信息。

陆瓒:醒了?

江白榆看着那两个字,后来,底下又多出来一条稍长些的。

陆瓒:你开下门。

江白榆皱起眉,刚准备再划个问号,但下一秒,手指却顿在了屏幕上。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人愣住了,原本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也逐渐清晰。

江白榆把手机扔到一边,下床的动作略微有些急,因为在病中,他身上没什么力气,突然活动起来,还踉跄了几步。

他拉开房间门,快步走到门口,快到时却又顿住了脚步。

虽然不知道事情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他还是回头看了眼客厅的光景。

还行,还算整洁。

这样想着,江白榆微微抿起唇收回视线,下意识地抬手顺了顺头发。

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被他稍微理顺了点,平时那么细致的人,此时却没注意到自己穿反的拖鞋。

江白榆又随手整整自己的衣摆,而后,他抬手按住门锁,“咔哒”一声,锁扣打开,门缝随着一道“吱呀”声缓缓拓宽。

屋外是灰蒙蒙的雨幕,江白榆微微垂下眼,视线里闯进一抹鲜艳的红色。

门外的人今天穿了件红色的外套,他背靠门板乖乖蹲坐在那,身子微微倚着门框边的墙壁。

听见声音,他才仰头看了一眼。

那家伙长了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看他的时候还有点茫然,但等看清是谁后,他突然弯起眼睛笑了,一双眸子亮晶晶,笑着弯成好看的形状。

“我来看看你,早晨好中午好晚上好——”

陆瓒费劲地仰着头看江白榆,看他整个人倒着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才笑着补充了后半句:

“世界上最好的小江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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