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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053/巷口

白榆不知道 九月草莓 4357 2024-01-10 10:35:22

江白榆似乎微微蜷了一下手指, 但并没有躲开。

陆瓒轻轻握住他的手,他脑子有点乱,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安定一些。

一直等到另一个房间里再没有江渐文的声音, 门上卡扣轻响,陆瓒才收回手。

他收好那些异样的情绪和乱糟糟的心思,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低着头闷闷地扒拉米饭。

但他还是没忍住悄悄看了江渐文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陆瓒的错觉, 江渐文好像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内, 被一通电话整得疲惫了许多。

他的肩背好像没有之前那样挺了, 双肩塌下来, 略微有些驼背。

江渐文什么话也没说, 他可能是想说点、问点什么的, 但因为沉默太久, 所以不知怎样开口, 又或者是因为这里还有陆瓒在,很多事情, 他不好直接摆出来。

他只是若有所思般深深看了江白榆一眼, 而后就垂了眸子,伸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顿本就不怎么热闹的晚餐在这事之后更显压抑, 陆瓒也知道现在自己可能不该在这里, 所以他赶紧吃完自己那一小碗米饭,借口说有事,想先开溜, 把空间留给这父子俩。

但在他说要走时, 江白榆也站了起来,意思是要送他。

陆瓒赶紧说:“我自己走吧。”

江白榆只微一挑眉:

“你认路?”

“……”

陆瓒没话了。

他确实不太认路, 而且……

他其实很想跟江白榆单独待一会儿。

所以他最终也没说什么,只跟江渐文告了别,和江白榆一起走出了那栋一到晚上就吵嚷又热闹的楼。

他们两人肩并肩慢悠悠晃出一道道小巷子,谁也没有先说话。

安静间,陆瓒在脑子里慢慢过着曾经窥见过的有关江白榆的一些细枝末节和碎片。

江白榆平时真的不怎么花钱,他拿着那么高的奖学金,还要在周末去带家教,放假了也不休息要去兼职,这本来就是件挺怪的事。

之前陆瓒没想通,但刚才听见江渐文还欠着钱,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也是,很早之前他就听宁渲说过,在生下江白榆后,阿姨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江叔叔带着她全国各地看病治疗休养。这听着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可简短的叙述下面,是很多年陪伴照顾的心血,和一笔笔对普通家庭来说根本无力承担的开销。

人在的时候为了留住她治好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一笔一笔去借,后来人走了,留下来的人还要努力生活,一笔一笔还掉这些人情与金钱。

那江白榆在其中又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一个不被喜欢、不断被指责的小孩,他会不会想,这个家庭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出现,但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所以只能做点能力之内的事情,为自己的家人,或者说,为被自己伤害的人,做点力所能及的补偿。

想到这点,陆瓒心里就揪着疼。

但,这一切并不是江白榆的错啊。

出生之前的他并不能做任何选择,再说了,那时的他,也是个备受期待的孩子啊。

在陆瓒眼里,江白榆一直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好像会做很多很多事。

之前陆瓒没有细想过,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江叔叔经常不在家,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一个人待在家里的?

他真的喜欢做题喜欢学习吗?还是说,对于一个完全没有社会经验的未成年人来说,奖学金是最简单也最快捷的赚钱方式呢?

小叔不让江叔叔还钱,说是“就当还过”,可真有那样善良体谅人的人吗?“就当还过”的那些钱,到底去了哪里,是江白榆还上的吗?

二十一万五。

以前的陆瓒对钱没有概念,他只知道,这个数字,还不够他家随便一辆车换个车标。

但今天他懂了,他在外面穿着好沉的玩偶服跑了五个小时才赚了三百块,而这还是因为老板姐姐大方,做慈善一样给他加了不少工钱的结果。

如果让他赚二十一万五,他要发多久的传单呢。

要四千三百个小时。

要不吃不喝不睡连发一百八十天。

陆瓒突然就好难过。

他跟着江白榆走在无人的昏暗小巷子里,再往前几步就是出口。

夜里,暖黄色的路灯立在道路两旁,给平整的地面铺上一层亮色,但那些光被小巷两侧的墙壁尽数挡住,只留地面上斜斜一条亮黄与深灰的分界线。

江白榆并没有送他到出口,他停在巷子里,没再往前走。

意思是,就送到这里。

陆瓒看了他一眼,闷闷说了声“那我走了”,就抬步一个人继续向前。

他走得很慢,身后始终没有传来脚步声,他知道,那是江白榆在目送他离开。

但陆瓒看着身前地面的那道分界线,和再迈一步就能碰到的光亮,多少有些不甘心。

他不想就这样走掉,因此,迟疑数秒后,他突然转过身,小跑着去到江白榆身边,伸手抱住了他,就像在拥挤热闹的步行街、他跑过来抱住自己那样。

江白榆揽住了他的腰,什么都没问。

倒是陆瓒先说:

“江星星,我还不想走。”

“好。”

江白榆抬手很轻地摸摸他的后脑。

陆瓒埋在他颈间,闻着他身上清冷的茉莉花香,过了很久才闷闷问:

“我可以亲你吗?”

他们谈恋爱其实没做过什么事情,最多也只是看电影的那天晚上,江白榆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江白榆是个挺克制的人,再怎样暧昧的氛围也只止步于牵手,除此之外,他好像不会主动跟陆瓒索取什么。陆瓒觉得自己等江白榆主动要求亲亲是等不到了,所以自己先往前迈了一步。

在等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陆瓒松开了他,自己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抬手捧住了江白榆的脸。

陆瓒微微皱着眉,很认真地巡视过江白榆脸上每一寸,似乎是在挑选心仪的落吻处。

但看了半天他也没拿定主意,他脑子一抽,问了一句:

“江星星,我能亲哪儿?”

“你想要哪?”

江白榆反问。

陆瓒还真的好好琢磨了一下。

眼睛、眼角那颗痣、脸颊……都想要。

陆瓒没忍住用舌尖润了润唇,更认真严肃地发问:

“我能亲几下?”

这问题让江白榆怔了怔。

大概是陆瓒的表情实在严肃得有点可爱,他最终也没忍住,轻轻弯起了唇。

这抹突然出现的笑意让陆瓒有些出神。

后来,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亲上了江白榆含着笑意的唇角。

陆瓒并没有停留太久,甚至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就先退开了。

但他并没有跑掉,因为很快,江白榆就抬手托住了他的后脑,没让他继续退。

小巷潮湿清冷的暗色中,陆瓒看见江白榆微微低头靠近,他眸子微微一颤,下意识闭上了眼。

他感觉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上了自己的唇,那温度停留了片刻,后来又微微退开了些。

就在陆瓒以为这是结束的时候,江白榆又试探着重新贴了上来。

两人的亲吻并不熟练,带着点青涩的小心翼翼,仅止步于双唇相贴。

陆瓒倒是想更近一步,但他脸好红,脑子也一团浆糊,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该试探着伸伸舌头的时候,江白榆已经退开了。

陆瓒垂着眼睛不敢看他,也不敢接受他的目光注视,他索性又一把揽过江白榆的脖颈抱住了他。

江白榆也很配合地环住他的腰,也不知是不是陆瓒的错觉,他感觉,江白榆抱他的力度好像比刚才紧了些。

陆瓒抱着他,很久都没有放开。

他微微抿起唇,蜷起手指,沉默片刻,突然问了身边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江白榆,你辛苦吗?”

“……”

江白榆沉默了片刻,他大概,知道陆瓒是什么意思:

“不辛苦。”

“不信。江星星,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

陆瓒像小狗一样蹭了蹭江白榆的颈窝: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其实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知道,我拥有的东西可能看起来很多,但他们都不属于我,给你你也不会愿意要。但我很喜欢你,我是你的,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完成一些事情,赚钱也好,别的事也罢,不会的我去学,拿不到的我去努力,无论如何,我给你的都是陆瓒用自己的双手换来的东西,是完完全全属于陆瓒的东西。我愿意给你,你也要心安理得地接受,好不好?”

“……”这话说完,江白榆沉默了很久。

他轻轻摸摸陆瓒的后脑,像是给小狗顺毛,动作很慢很温柔,出口的却是一句:

“不要。”

“为什么?”

“很累。”

“我不累。”

“你不该做这些。”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

陆瓒突然有点难过,他鼻尖有些酸:

“我不想你过得太辛苦,江星星,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全世界我最喜欢你。在我这里,你不用小心翼翼,想亲我的时候不用问我,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主动一点,不用管我的心情,你做什么我都喜欢。我想让你知道,你真的很好,你值得人喜欢,值得别人对你好,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把自己困在那里。”

说完,陆瓒放开了江白榆。

他看着他:

“你刚刚那句不要我就当做没听见,下不为例了。我想对你好、想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你不许拒绝,不许推开我,我会生气,我这人脾气还挺好的,但要是真生气,我就……”

陆瓒顿了顿,语气有些许哽咽:

“就,再不理你了。”

-

陆瓒说了要和江白榆一起挣钱,就肯定不会食言。

第二天早晨九点,他准时出现在喵咔门口,还把赛谣吓了一跳。

赛谣刚拎着垃圾桶从店里出来,就见陆瓒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狗眼冲自己招手。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

“干什么?”

“玩偶服啊姐姐,快快,我说站十小时就站十小时,不带怕的。”

“……”赛谣看着他,晃晃手里的垃圾桶:

“等等。”

陆瓒点点头,目送天使老板倒完垃圾进门,但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怀里并没有抱那个虎斑猫玩偶服。

她把陆瓒拉进店里,给他塞了一套工作服,还有一个猫耳发卡:

“不用你去发传单了,换这个吧。”

“啊?”陆瓒有些茫然:

“为什么,招玩偶服员工的海报不是还没撤呢?我就喜欢干那个!”

“你真是纯傻的。”

赛谣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放着开了暖气的室内不待,偏要扛着沉甸甸的玩偶服去挨冻:

“让你做这个你就做,别问那么多为什么,有人……呃,姐姐我心疼你,看你顺眼不想让你累着总行吧。”

赛谣跟他指指更衣室的方向:

“去那里换衣服。喜欢发传单的话就去柜子里拿,人少的时候你站门口靠你这小甜嘴拉点客人,人多的时候就进来收收桌子端端咖啡,我给你开和小江一样的工资,一天三百,管午餐,日结,可以吧?”

“没问题!”

陆瓒也没多想,高高兴兴答应了。

小陆同学的假期打工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他每天早晨九点准时到喵咔,和男朋友一起打扫打扫店内卫生做做准备工作,然后就站到店门口,开始边发传单边拉客人。

等到店里人数饱和,他就进店去帮忙,偶尔还跟客人聊聊天。

赛谣几乎每天都在店里,她跟陆瓒江白榆说的管午餐也很简单粗暴,就是直接点三人份的外卖,她吃什么两个弟弟吃什么,不给挑。

他们工作时间是从早晨九点到晚上七点,赛谣说干够五小时就能走人,但他俩每天都会待到打烊才离开。就算是回家也不能闲着,陆瓒还得做堆成山一样的寒假作业。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陆瓒度过的最充实的寒假,没有之一。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最后一天上班是在腊月二十九。

喵咔的春节假从大年三十开始放到初七,其实陆瓒挺想继续做的,因为这份工作其实带给了他不少体验和乐趣。但他们毕竟是高中生,过完年没过两天就得开学,再加上他爸爸妈妈和姐姐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旅行,他的独居生活要结束了。

陆瓒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在外面兼职,按照陆琢的性子,估计又得怀疑他在搞什么怪事,难免过来实地考察一番。他了解自己姐姐,她敏锐得很,他真怕她发现他跟江白榆之间那点粉红泡泡,再直接戳到爸妈那去。

所以陆瓒跟赛谣说了自己做完这天就不来了,最后一天工作,他干得也格外认真。

临近春节,来步行街晃悠的多是为了采买年货,大家都忙着准备春节,没几个人有那闲情逸致去摸摸小猫喝喝咖啡。

陆瓒在门口站了半天,实在没有人了,就打发时间似的透过玻璃门看看自己男朋友。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江白榆把刚剪完指甲的小猫放回猫爬架,自己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了个充好电的暖手宝递给陆瓒。

这个暖手宝是陆瓒在喵咔兼职的第二天,江白榆送给他的。

因为赛谣嫌江白榆不会说话,所以不让他出来帮陆瓒的忙,怕他把客人吓跑。陆瓒一个人站在外面,最近天气又冷,在外面站一会儿手就得冻僵,他干了一天就开始发愁再干下去自己这手还能不能要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江白榆就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虎斑猫猫头模样的暖手宝。

但收到小礼物的第二天,陆瓒就因为忘了充电,照样挨冻。从那之后,江白榆每天下班都会回收他的猫猫头,这样,等到第二天,陆瓒手里拿着的猫猫头永远都是满电量。

“谢谢。”

陆瓒按开暖手宝的开关,冲江白榆笑了一下。

江白榆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又推门进去了。

陆瓒看着他进门,又垂眸转转手里的猫猫头,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眼,准备在人群中寻觅顾客。

但也是那时,他突然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中望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男人,看着有些清瘦,头发也有些长。

他站在街对角的灯柱旁边,遥遥望着这边,手里还夹了一根烟。

风把烟雾带到空中吹散,也吹乱了男人的头发。

江叔叔?

他在这里干什么?

陆瓒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店内正洗杯子的江白榆。

等到再转回视线时,对面的江渐文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

他像是叹了口气,因为陆瓒看见他唇齿间溢出一团白雾。

他抬手把根本没吸一口的香烟按灭在垃圾桶上,而后,冲陆瓒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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