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茸茸一整天都过得心不在焉，一面记着叮嘱左烨吃药，一面等着爸爸的私信回复。

此时的他正在回寝室的路上，手里提着打包好的晚饭。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开浣熊软件的时候，他刚准备戳到私信箱的手一顿—

什么时候起，他想念爸爸的时间，几乎要和想念左烨的时间一样长了？

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并不好受。

他喜欢左烨的时间，占据他将近现有年岁的一大半时间，他已经记不起初中以前没遇到左烨时的样子了。

小学的时候，他好像还经常用揪女同桌马尾辫的愚蠢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好感，甚至还和后排的坏男生一起躲在门后看日本小电影……

直到他遇见左烨。

那个危险黑夜里，仍寸步不移伴在他身边的人。

从意识自己喜欢的是个男人的时候起，陆茸茸就从来没有半点扭捏和抵触，因为那人是左烨啊，无关性别，只因为他喜欢，压抑着这份喜欢他会难受到整夜失眠，而他不想难受。

原本他以为左烨是害怕他人异样的眼光才一直没有答应他，但陆茸茸有细细观察过，每当自己大庭广众缠着左烨的时候，左烨的目光也是黏在他身上的，哪怕是不情愿，不耐烦的目光。

左烨并不在乎同性相吸被别人知道。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陆茸茸至今不解。

他知道自己对左烨的这份喜欢仍旧沁到骨髓，可是浓雾面前时常感到寒冷，有爸爸这样的人像蜜一样一点点浸润着他，他怎么可能不沾衣啊，甚至说是极为享受这份甘甜温暖。

在原地定了好一会儿，他拼命摇了摇头，瞎想些什么。那爸爸要是对他就是单纯的父子情呢？

还有，这个世上谁能比得过左烨？爸爸也不行。

到了寝室，李家桢和崔狗那俩冤家还没回来。他真搞不懂这俩人，吵架的时候吵得比谁都凶，但好像大部分时间俩人都窝在一起，虽然是窝在一起互相嫌弃。

吸溜吸溜吃完晚饭，陆茸茸擦嘴上播。

虽然康如心给他整了个看不见的推荐位令他烦闷，但钱还是要赚的啊，这种小伎俩根本无法撼动他暴富的决心。

老子就忍你一个月，陆茸茸冷哼一声。仔细观察了一下在线人数，接近一万人，和他平日里的流量差不太多，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基业还在，江山还有可能是自己的。

开了把游戏，陆茸茸在物资丰富的训练基地降落，还没捡到枪就听到四周响起密集的枪击声，已经有玩家开始被淘汰。

有句老话说的好，吃鸡全凭苟。

除非敌人踩到你脸上，不然就一直趴在地上当个死人，苟到最后的人才能吃鸡。

陆茸茸虽说自身的游戏技术过硬，但这超级王牌的段位基本上也是苟来的，做人还是得低调，刚枪爽是爽了，太招摇也会引起围攻，吃不成鸡就得不偿失了。

可今天他心情不畅快，拿到一把□□就开始射人，没过一会儿就被淘汰了，看惯了学神嘚瑟的粉丝们，偶尔换个口味反而更激动了，陆茸茸看着直播间刷屏的礼物，尴尬地笑了一下，很是意外，竟然没有被喷。

礼物流星雨里忽然驶过一辆巨大的游轮。

陆茸茸几乎是同一时间呼出声：“爸爸？是你吗？”声音里带着雀跃。

很快他的游戏界面收到了“你的心像石头”的组队邀请，连忙点了同意。

爸爸略带沙哑的声音立刻出现：“嗯。”

陆茸茸自己都没有察觉，一整天的阴沉心情忽然间就一扫而光了，弹幕一个个的都是人精，逮着机会就调侃：

【啧啧啧，学神你这跟小媳妇见着相公似的语气是咋回事？】

【就差没摇尾巴了】

【瞧学神跟失散多年的儿子见到老父亲样的，恨不得热泪盈眶啊】

【错了错了，我觉得他是恨不得抱着神父的脖子啃呐】

……

陆茸茸佯装生气地瞪了眼摄像头，然后语气里带着责怪问道：“爸爸，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爸爸默了两秒，“感冒一直没好，所以在休息。”

陆茸茸原本还想说他两句，却听出了爸爸浓重的鼻音，当即担心不已，“爸爸，我怎么觉得你感冒越拖越严重了？要不你现在去医院看看吧？”

爸爸笑了：“没事，我感冒好多了，话筒原因，所以听上去不太明朗。”

陆茸茸却在这一瞬想了很多，大部分都是终于联系上爸爸的欣喜，但剩下的一部分是患得患失。

他有些害怕，要是下次，爸爸生活里再出现什么事，他又没能联系上爸爸怎么办？会不会爸爸哪天厌倦了游戏，厌倦了和他扮过家家，突然有一天就把浣熊和刺激战场给卸载了？然后他们俩就彻底失联了。

他好像不甘心继续这样简单地线上沟通了。这种单方面地等着爸爸的出现的滋味，不太美妙。

迅速地开了一场游戏，爸爸问：“我们跳哪？”

陆茸茸选择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房子坐落得很稀疏，一点都不像他以往的作风。

左烨觉得很奇怪，落地后跟着他在草坪上奔跑，跑到公路上，也不捡任何装备，就这样一身轻地沿着公路跑。

左烨没有问为什么，总之他到哪，他就去哪。

最后陆茸茸在一辆吉普车面前停下，对他道：“爸爸，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左烨：“什么赌？”学着他，蹲到了车身正前方。

陆茸茸眨了眨眼睛，“我们轮流对着这车的引擎盖挥拳，谁挥的那一拳使车爆炸谁就输。”

“输了有怎样的惩罚？”

“怎么会是惩罚呢？你开心还来不及了，输了的话，把你联系方式给我如何？”陆茸茸嘴里逗着他，实际上心里打着鼓。

爸爸陷入了沉默。

陆茸茸心里漏下一拍，嘲笑他，“怎么？怕了？”

“好。”爸爸答应了。

陆茸茸深吸口气，面色凝重地率先朝汽车挥了一拳，汽车出现青色的阴影，显示受到了损伤。

爸爸也跟着上前挥了一拳。

二人先后挥了三拳，赌局进入高潮潮阶段，越往后走，汽车出现的阴影越重，甚至开始冒黑烟。

粉丝们连弹幕都发少了，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左烨朝车盖上挥了一拳，没有爆炸。

他松了一口气，心底却不知为何燃起一股遗憾。他摸不清自己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陆茸茸有他身为左烨的所有联系方式，如果输了，他偷偷摸摸当人老子的事就会被揭开。

还有，陆茸茸若是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怎么回答？

这下轮到陆茸茸紧张了，背上都起了热汗。

他在车前迟疑了片刻，摁下出拳键，“砰”地一声，汽车在这一瞬间爆炸，满天的火光瞬间将二人笼罩，仿佛把陆茸茸的心也轰成了碎片。

两个人都被炸死，屏幕显示游戏结束。

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失望到陆茸茸忘记了自己还在直播这件事，面色呆呆的，紧紧咬着唇，面上写满了执拗。

左烨心里软趴趴的，在看到陆茸茸低落的表情时，忽然什么都不在乎了，被发现了真实身份丢人又如何？能比现在看着陆茸茸不开心还要令他难受吗？

他张嘴，刚准备说要不就把联系方式给你好了。

却被陆茸茸调皮地一笑给打断，他彻底掩盖眼底的失落：

“啊—我输了。

“爸爸，要不成你的联系方式了，既然输了，那我只好勉强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了，唉。”

左烨怔住，原来这场赌局，结果至始至终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