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脸面◎
电梯的灯闪了几下, 一切恢复如常。
叶纪带着一只少年走出电梯，他们身后, 一只鬼瑟瑟发抖, 想跑又不敢跑。
楼道没有监控，叶纪道：“谁派你来的。”
鬼张嘴，口腔空空，没有舌头。
叶纪：“会写字吗？”
鬼抬手, 手臂以上, 双掌被整齐截断。
显然, 这是一只生前惨死的鬼, 无法言语, 无法书写。
有人故意在背后驱使这样的鬼？
叶纪拿出手机, 发了个消息。
这个过程中, 晏清一直盯着那只鬼。
鬼抖得更厉害了。
等到叶纪放下手机, 晏清眼巴巴地道：“哥哥。”
叶纪知道他想做什么, 摇摇头：“不行，要给异人局。”
晏清：“……”
晏清脑袋耷拉下来,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叶纪：小可怜。
他道：“回去给你热牛奶。”
晏清：“……哦。”
这只闷闷不乐的少年抱住叶纪, 一整只赖在他身上，不吭声了。
异人局很快来人, 带走那只鬼, 旁边的钟却得感慨：“叶先生真是兵贵神速啊。”
下午刚刚开过会，晚上就抓到了一只闹事的鬼, 这效率真高。
叶纪：“它主动上门的。”
钟却得：“啊？不是叶先生你主动去抓的？”
叶纪摇摇头, 钟却得略有些诧异地摸摸下巴。
虽然最近城内多了一些鬼作乱事件, 可那些鬼骚扰的都是普通人, 也没有真的伤人, 所以才导致异人局起先没有注意——等真正留意到时，已经连续发生了好几起。
那些事件中，这还是第一次有鬼敢主动袭击修真者。
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针对叶先生。
因为他出名了，所以树大招风？
虽然那道古老大阵内发生的事情都被隐瞒，但叶纪是个强大阵修这件事，还是在他们这边的异人局传播了起来。
更别提周铭那边……
钟却得脑子里转过一个个念头，顿时觉得叶先生犹如高岭雪莲，虽然美丽，却受四面寒风侵袭，令人生怜。
当即拍拍胸脯表示：“叶先生放心，我一定好好调查一下。”
他带着那只鬼走了，叶纪低头。
身边的少年盯着鬼飘走的背影，那个眼神，好像看到到嘴的鸭子飞走。
叶纪：“……”
他没忍住轻笑一声，晏清听到，立刻抬头。
“哥哥还笑！”
如果是那些普通的妖鬼，哥哥拦着他也就算了，这只鬼都主动攻击他们了，哥哥还不让他吃。
好气。
但还是要听哥哥的。
叶纪：“吃颗糖。”
晏清嘀嘀咕咕：“我才不要糖。”
叶纪伸手，递到他面前。
“……”
晏清咔嚓咔嚓地吃糖。
拎着这只少年回家，叶纪见他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戳戳他的脸：“如果当初你不在我的墓边，说不定会跑到外面，大吃特吃。”
晏清：“说不定呢。”
他又抬起头：“但是我很乖，有哥哥在，我才不会乱跑。”
虽然他有吞噬那些妖鬼的本能，但是，所有妖鬼的气息加起来，都不如哥哥一个人。
所以，他只会留在哥哥身边。
叶纪的思绪却略微漂移。
如果他没有遇到晏清，又或者当初没有带走少年，或许这只小蛇会一点点吞噬掉世间大多数妖鬼，然后，化为一个超越他吞噬的所有妖鬼的恐怖存在。
那将是世间所有煞气与恶念的凝聚，如同千年前的天灾。
天灾……
叶纪凝视黑发绿瞳，阴沉苍白的少年，似乎想从他的眉眼之间，找到一些与之关联的痕迹。
晏清同样看着叶纪，抱住他的腰，脸庞轻轻贴在他身上磨蹭。
“……”
叶纪抚摸晏清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那只鬼交给了异人局，遗憾的是，异人局也并未调查出什么——哪怕动用了搜魂，居然也找不到一点信息。
就好像，那只鬼真的只是随机瞄中了叶纪，主动作恶。
不过，异人局陆续又抓到几只鬼，统一关押起来，准备后续再查。
——比起调查这些并未真正伤过人，只是作乱的鬼，这段时间，异人局其实还忙碌于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之前叶纪拒绝了周铭，不过，要在城内布置一道大阵的计划还是定了下来。
城内阵修不多，叶纪并未参与，这个计划的主要实施者就落到李凌叶身上。
这是一道覆盖全城的大阵，要隐秘，要有诸多布置，要确保万无一失……虽然有异人局和其他修士的合力协作，但还是愁得李凌叶天天掉头发。
她来拜访叶纪的频率也比之前更高了，基本上每天都要带几张图纸，那是城内某个区域的阵法布局。
覆盖全城的大阵依据图纸布置，因为要严格保密，所以将城市分割为数个区域，每个区域对应一张阵法图纸，布置完该区域便将图纸上交——所以就连李凌叶这个主要布阵者，都不清楚大阵的全貌。
“这是一道剑阵，剑道与阵道融合，一旦阵启，就会以剑势威能，镇住城内所有法器，让它们暂时失效。”
晏清幽幽的目光中，李凌叶给叶纪解释。
“所以，不仅要借助阵修力量，到时候还要安排数个剑修站在指定位置上，共同施力，启动这道大阵。”
叶纪：“没有这种阵法。”
李凌叶一愣，当初周铭来找叶纪时他就说过这话，现在她拿来图纸，对方却还是这么说。
“可是……这是钟老托季家提供的图纸，”李凌叶斟酌着道，“季家作为阵修世家，应该也有其底蕴，说不定这是他们藏着的一道古老阵法？”
叶纪没再说什么，李凌叶把图纸往前递递：“老师，能帮我看看，这里应该如何布置吗？”
叶纪只是扫过一眼那张图纸，提笔，随手圈出几个地方。
“这几块，要改一下。”
李凌叶开心地应了声好，她当然不会怀疑叶纪的实力，而且经过对方一改，这道大阵的布置似乎确实完善了不少。
“按照这个效率，应该再过两三天，剑阵就能落成。”
李凌叶道。
“老师，那天你会过来吗？”
叶纪摇摇头。
李凌叶并不失望，周铭和叶纪不对付，叶纪不愿意帮忙，也是情理之中。
况且，这道大阵到时候是由数位剑修和阵修一起完成，又有钟老守着，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大阵落成的前一天，李凌叶带着最后一张图纸来请教叶纪。
这张图纸是剑阵中心区域的布置，最关键的阵眼，李凌叶也最为慎重。
叶纪：“有个破绽，在这里。”
他提笔，圈出一个地方。
李凌叶怎么看都看不出那是个破绽，不过她还是立即道：“好，我这就改。”
叶纪微微摇头：“不必管它，只要不碰到，就不会有问题。”
李凌叶：“噢——就像一个正常运行的bug，不管它还好，一管就可能弹出更多bug？”
叶纪颔首。
李凌叶：懂了，阵道真是奇妙。
“老师，其实你在这道剑阵的布置上出了不少力，如果告诉上面，他们肯定会记你的功劳的。”
叶纪：“不必告诉他们。”
李凌叶遗憾：“好吧……”
只要阵成，他们就能抓到失去寒光铁隐蔽行踪的陆不声，这样的功劳可不小，至少是个被总部知道的机会。
说不定到时候，老师也能和她一起回总部。
李凌叶起身告别，感慨了一声：“终于要结束了，这段时间天天熬夜，头发都掉了一把。”
叶纪一声不吭地指了指她肩膀。
李凌叶一低头，一根头发无声掉落。
“……”已经用保温杯装芝麻糊的李凌叶：“呜呜呜呜呜。”
李凌叶一走，晏清就趴在叶纪身上：“无聊。”
叶纪垂眼：“你刚才可以看电视。”
晏清眼神幽幽：“哥哥不理我，就是很无聊。”
叶纪：“我哪里没理你。”
他和李凌叶说话的时间还不到半小时，期间，这只小蛇一直揪他的头发，扒拉他的袖子，拨弄他的手指……他都没嫌他闹腾。
晏清哼哼，表示他才不管。不过，他又想起什么，有点小期待地喊了一声“哥哥”。
“明天，能不能让我……”
叶纪：“不行。”
晏清“啧”了一声，几秒后道：“坏人也不能吃吗？”
“就算是坏人，也有自己该去的地方。”叶纪拍拍他，“反正，不是你的肚子里。”
晏清：“……哦。”
第二天，是个阴天。
乌云密布，仿佛将有风暴来临。
大阵已然布成，数位阵修和剑修驻守城市各个位置，符文密布的中心区域，周铭哼哼一声：“这下，陆不声绝对跑不了了。”
他一指陆不黎：“你进去，站到阵眼的位置。”
陆不黎一愣，旁边的李凌叶立刻出声：“等等，应该是我站上阵眼，启动大阵……”
“不需要你，”周铭道，“一个阵修能有多大的力量，陆不黎比你强，由她维持大阵，自然比你稳妥。”
陆不黎略一沉吟：“我并非阵修，这方面上，阿叶比我厉害很多。”
周铭：“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次行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这也是上面的命令。”
“怎么，你不愿意，是还想包庇犯人吗？”
“……”
陆不黎一言不发，李凌叶转向钟阁。
钟阁背手而立，看那神情，显然是默认了这一决定。
李凌叶只好轻轻地冲陆不黎摇摇头，神情略带愧疚。
陆不黎没说什么，对她笑笑，踏入大阵，站在阵眼之上。
周铭同样站到另一个位置，对钟阁点了点头：“舅公，开始吧。”
钟阁缓缓走上前。
李凌叶心头莫名一跳。
她是这道剑阵的主要布置者，也是最了解这道阵法的人，启动大阵的应该是她——然而，无论钟阁还是周铭的态度，都未把她当成这道阵法的实际控制者。
就好像，他们比她还了解这道大阵。
哪里不对……
李凌叶注视着钟阁双手掐诀，念念有词，而后，两掌并起，沉沉往地面一按！
乌云深处，隐有雷声滚动，这道大阵如同沉睡的巨人，缓缓苏醒过来。
哪里不对……
一声刺耳的尖叫，如插.入大脑的钢针，搅乱李凌叶的思绪。
陆不黎痛苦地弯下腰，她的脚下，漆黑的“荆棘”破土而出，缠住她的身体，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砸落于大阵表面，阵内符文吸吮鲜血，如有生命力般缓缓运转起来。
阵起的嗡鸣伴随着陆不黎的惨叫声中，李凌叶表情骤变，她想冲过去，却发现身处阵法的自己已被困于原地，四周好像多出无形的屏障，将她桎梏于一个狭窄的空间内。
“你们做什么！”
李凌叶惊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钟阁和周铭无动于衷地注视阵眼之中痛苦挣扎的陆不黎，表情漠然得令李凌叶恐惧。
这根本不是原本的阵法，根本不是他们说的剑阵！
不对……图纸有问题，他们给她的图纸，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李凌叶环顾四周，明明身处自己亲手设下的阵法，她却好像置身于冰冷的雪原，凛冽的寒风，几乎要穿透她的骨髓。
就在这时，周铭对她丢了一句话：“启动大阵。”
李凌叶：“……什么？”
“启动整个大阵啊，快点。”周铭道，“你是布下这道大阵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要是再磨蹭下去，陆不黎可不会那么好受了。”
李凌叶：“……”
“还是说，你想违抗命令？”周铭低凉的声音像毒蛇嘶嘶吐信，“那样的话，你可要好好斟酌一下代价了。”
“是得罪周家，钟家，还是要护着一个区区陆家？”
一丝寒意，钻进李凌叶心脏。
果然，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将她和陆不黎蒙在了鼓里！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道阵法到底有什么用，真的只是为了抓捕陆不声吗？
这些念头转动不过一瞬间，李凌叶的目光无法离开痛苦惨叫的陆不黎，挣扎着抬手……
忽然，她想起昨天，叶纪对她说过一句话。
【这个阵法有个破绽，就在这里】
……不对。
那可是钟阁蓄意谋划的阵法，怎么会偏偏在阵眼如此关键的地方，有个一碰就坏的破绽？
她还想起更早以前，叶纪在她的图纸上随手勾画，告诉她，这几个地方需要修改。
老师……
李凌叶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脏跳动，怦怦，怦怦，一下一下回荡在她耳边。
“李凌叶！你还等什么！”
厉声再起，周铭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浮出一个笑容，好像带着嘲讽。
“你不是一直想认祖归宗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李凌叶骤然变化的表情中，周铭笑了。
“只要做完这件事，只要将那个叶纪带到我们这里……你就能回‘家’了。”
“现在，做个选择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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