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起上课,时间总会过得很快,两人早恋的事情果真就像迟淮所说的那样,老张再也没有找他们谈话,方瑜发给父亲的短信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一周五天“嗖嗖嗖”就过去了四天,方瑜做完物理练习册抬头一看表,晚自习还剩不到二十分钟。
他扭头朝旁边看,迟淮在做数学,演算本搁在一旁,“刷刷刷”写得飞快,停都不带停顿的。
方瑜留意了一下,迟淮做出一道题的平均时间是五分钟,基本上像那种简单的集合题,他扫一眼就能写出答案。
头顶冷白的节能灯光倾泻而下,落在迟淮脸庞,他的眉形很凌厉,五官立体,读题时会微微眯一下眼睛,这是志在必得,也是胸有成竹。
真帅。
这个做数学题超帅的Alpha,是他的男朋友。
方瑜看着迟淮,眼神里已带了自豪的笑意。
“怎么了媳妇?”迟淮察觉到方瑜在看自己,挑了挑眉转头问。
方瑜一个激灵回过神,他迅速收回目光,板着脸,紧抿着嘴摇头,“没怎么。”
“想看我就大胆看,我的脸对你免费。”迟淮搁下笔说,自家媳妇真的太傲娇,就像一只白猫,嘴上说不要身体倒蛮诚实。
于是迟Alpha不写题了,他一脸坏笑地蹭过去,贴着方瑜耳边低声说:“我不光脸好看,其他地方也好看,你看不看?”
这一下把方瑜惹毛了,他上脚就踹,上手就打,丝毫不“怜香惜玉”,“滚你丫的,猥琐,流氓,再吵吵我把你从窗户上扔出去。”
迟淮:“……”
论拥有一只喜怒无常但无敌可爱小白猫媳妇怎么破!
迟淮叹口气,他由着方瑜打了一会,然后一伸手攥住了方瑜的手,迟淮把数学五三合上,指尖在紫红色的封面上点了点,“还有十分钟下课,媳妇别打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好,我不听。”方瑜怕他满嘴跑火车,往旁边躲了躲,想把手抽回来,“你安静一会。”
“你真不听?这是个好故事,错过了就没有了啊。”迟淮一脸遗憾地摇头。
方瑜往回抽的手顿了顿,他轻轻皱眉,犹豫了一会说:“那你讲吧。”
这会儿快接近下课,班上的同学都开始收拾书包,桌子板凳碰在一块“呲啦”直响,有问作业的,有让同学明天带早点的,闹哄哄好不热闹。
“哎,瑜哥,数学练习册做完没?借我抄一抄。”林逸回头敲了敲方瑜的桌面。
方瑜还没说话,迟淮这边就踹了林逸板凳一脚,真没眼力价,没看见他正给媳妇讲故事了吗,迟淮冷哼一声说:“自己做,一班学生还抄作业,不给。”
“我又没找你抄。”林逸瘪嘴。
“我媳妇的就是我的。”迟淮说的一脸理所当然。
林逸被强行塞了狗粮,他翻了个惊天大白眼,转头找同桌尚宇去借。
迟淮清了清嗓子,捏了捏方瑜的手指,真瘦,没一点肉,看来以后得多给媳妇吃好点,他一边琢磨一边说:“媳妇听好了啊,我要开始讲故事了啊!”
“……”方瑜抿嘴,他把手抽回来,抱着书包坐在座位上,“你讲,别拉我手,不然我不听了。”
“好好好,我讲。”迟淮连忙点头,他整了整衣服,然后,煞有介事地从兜里摸出一副金边眼镜带上。
方瑜:“……”
方瑜伸手去摘他的眼镜,“你近视了吗?”
“别闹,媳妇,我正讲故事呢。”迟淮皱着眉往后躲,他推了推眼镜,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是球形的。”
“……”方瑜嘴角抽了抽,他突然想拍桌子走人。
只听迟淮继续说道:“他们有圆形的背,两侧长着四条胳膊四条腿,脖子上长着一颗头,但是前后长着两张脸。”
方瑜右眼皮一跳,他强压着想打断迟淮的冲动,沉默着继续听。
“这样的人类很强大,他们所向披靡攻无不克,宙斯和众神害怕了,害怕人类有朝一日会登上神殿把神杀死,于是宙斯派阿波罗去人间,拿着巨斧把球形的人劈成了两半,这样一来,缺少另一半的人战斗力大减,也就没办法和神抗衡。”
迟淮说到这时顿了顿,他扭头看着方瑜,没有了刚才的嬉笑,他凝视着方瑜,一字一句说:“人被分开之后很痛苦,他们日夜思念着与自己合体的另外一部分,茶饭不思。于是,人类开始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有的人找到了重新合在一起,有的人随便拉了一个,浑浑噩噩凑合着过日子,有的人没找到,在寂寞中孤独死去。”
下课的铃声响起,班上的同学陆续离开,方瑜坐着没动,迟淮也一直静静看着方瑜。
迟淮在喧嚣的教室里说:“这是柏拉图在《会饮篇》里写下的故事。能于茫茫人海中和你相遇,我很幸运。”
来回走动的人影渐渐模糊,就连耳畔的嘈杂声也渐渐远去,也许是冷白的光晃得人有点恍惚,方瑜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与迟淮十指相扣。
“我喜欢你。”迟淮抬起手,轻轻的吻了一下方瑜手背,他说:“我的另一半,我的灵魂伴侣。”
同学们已经走完了,教室里很静,路灯亮起来,昏黄的灯光在地上落下一团朦胧的影子,远处的北极星闪着十字光芒。
方瑜端坐着没动。
迟淮慢慢凑上前,他一点一点靠近,近到方瑜温热的呼吸尽数扑在了他的脸颊。
有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清清凉凉,纠缠着两人的气息,冷杉和松木香的信息素混合在一起,像醇厚的酒,醉人。
最后方瑜还是别开了脸,他松开两人交握的手,站起身准备离开,方瑜有些拘束地摸了摸鼻尖,低声嘟哝:“你丫没近视还带着眼镜框装逼。”
迟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方瑜轻轻地往后墙黑板上推了一下,然后自己顺势站起身压了上去。
他把方瑜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然后单手摘掉眼镜框,鼻尖轻轻蹭了蹭方瑜的脸颊,轻声说:“只给你一个人装逼。”
方瑜被他热烘烘地压着,心底顿时也起了一股火,他挣扎着去推迟淮,“热死了,别压着我。”
“别动。”迟淮声线很低,手腕用力,不容反抗地把方瑜摁住,然后慢慢凑上去,“我想亲你媳妇,给不给?”
方瑜没答话,他偏头躲开,紧抿着嘴。
迟淮和这个问题杠上了,他在方瑜侧颈轻嗅,嘴唇若有若无触碰,然后抬手把方瑜的脸颊扳过来,让他和自己对视,低声问:“给不给?方瑜给不给亲?”
就像陷入了僵局,两人凝视着彼此,空气都变得黏热起来。
最后,方瑜垂下眼睛,叹口气说:“给给给。”
得到许可,迟淮没再犹豫,他俯身上前,捏着方瑜的下颌吻了下去。
强烈的触感让神经和脊椎都产生了一种麻痛感,方瑜不住吸气,他想躲,却被迟淮摁住后脑勺更多地索取,小股电流从唇边漫延开来,酥麻感像蛇一般窜进了四肢百骸。
方瑜颤抖着手将指尖插.入迟淮的头发,他下意识想去收紧五指,但又怕没控制好力道扯疼迟淮,于是,就那么无着力点地承受着那淹没意识的快感。
过了不知多久,迟淮终于松开了他,方瑜哆嗦着靠在黑板上喘气。
周遭很静,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迟淮垂眼静静看着方瑜,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哑着嗓子开口说话:“别靠黑板,板报都给你蹭没了半边儿。”
“……”方瑜沉默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提起书包,转身就走。
迟淮关了教室的灯追上去,和他并肩走着,“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或者我给你做也可以。”
“不吃。”方瑜犹豫了一会儿回答,语气还不是很平稳,尾音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上扬。
迟淮拉住方瑜的手,继续问:“西蓝花蒸蛋吃不吃?我做给你吃。”
方瑜嘴唇动了动,他正要说话,黑暗中就传来了淮母的声音,“迟淮同学,我跟你爸爸已经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啊。”
两人都是一愣,纷纷抬头循声望去。
刘芸提着包从综合楼前的柱子后出来,她走到两人身边立定,综合楼这会儿已经关了灯,只剩下“安全逃生出口”的绿色LED灯发着光。
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刘芸把目光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
“妈。”迟淮开口说话,他下意识把方瑜往身后拉了拉。
“松手。”刘芸说。
迟淮微微皱眉,反而拉的更紧了。
刘芸“啧”了一声,她抬手拧迟淮耳朵,“兔崽子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再耽搁小瑜回宿舍,他就要被宿管批评了,我叫你松手你听见没?没听见今晚你俩就给我一直拉着手,我带你俩回家。”
“……”方瑜惊讶抬头,他看向刘芸,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妈,妈轻点拧,我错了。”迟淮“嗷”了一声,伸手去揉耳朵,“妈你刚说要带方小瑜回家?”
“不了。”没等刘芸点头答应,方瑜就摇头拒绝了,他松开迟淮的手,后退一步。
刘芸看了看方瑜,然后抬手拍了自家儿子一巴掌,“你爸爸在车上等着,你先上车,我送小瑜回宿舍。”
迟淮略一思索后点头,他凑到方瑜身边轻声说:“别怕,没事。”说完,他这才抬腿离开,走下台阶时,迟淮又回过头,不放心地高声喊了一嗓子,“妈,对你儿媳妇好点!”
方瑜:“……”
刘芸:“……”
刘芸叹口气说:“我们走吧。”
方瑜点头,沉默着跟在刘芸身后下台阶。
“你们谈恋爱我和淮淮他爸爸不会反对。”刘芸说,她扭头看向方瑜,弯眉一笑:“本来打算认你做干儿子的,没想到你和淮淮的相关度达到了100%。”
方瑜静静听着,没说话。
“你喜不喜欢迟淮?”刘芸问:“想好了再回答我。”
“喜欢。”方瑜没犹豫,点了点头说。
还用想吗?不用。早在研学旅行时他就想了好多遍了。
“嗯,好。”刘芸拍了拍方瑜的肩膀,她在宿舍楼门口停下来,“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积极向上的事情,你和迟淮都是十分优秀的孩子,我希望你们并肩站在一起时不会被彼此的阴影遮盖,而是变得更加耀眼。好不好?”
方瑜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刘芸把包挎到臂弯,借着微弱的路灯光,她静静看着方瑜的眼睛,“遇到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尽可能多的帮助。”
方瑜抿嘴,在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把自己对父亲的害怕说出口的,可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说出来又能怎样?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方程军仍觉得配音是不学无术,仍一次又一次践踏自己的梦想。这样一个控制力极强的人,又怎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对自己的态度改观呢?
方瑜低下头,眼底的希冀暗了下去,他说:“谢谢刘校,我有困难会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