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宁这么做是有私心的,小猫刚才蹭过唐诺,他再贴贴小猫,也算和唐诺间接挨过了。这种想法不够体面,但唐诺勾他却不自知,他是真的扛不住。
转眼到了饭点,猫咖中午闭店两小时,唐诺却意犹未尽,在窗台边和那只暹罗打猫猫拳。
小朋友正在兴头上,沈攸宁不忍打断,但工作人员来催了几次,沈攸宁只好如实转告。
“小诺,先吃饭了,猫咪也要休息一会儿,吃完饭下午再过来玩。”
唐诺恋恋不舍地和暹罗道别,猫咪好像能听懂似的,舔了舔唐诺的手心。
沈攸宁问他和猫咪说什么了,唐诺说他答应那只暹罗,下午也会来看它。
“攸宁哥,中午饭我请客。”
两人走出猫咖大门,唐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饮料钱和猫罐头都是沈攸宁出的,和对方AA均摊显得太生分了,不如互相请客,有来有往。
沈攸宁同意得也很快,即便他更想让人家心安理得地花自己的钱,但当下没有什么立场。
“攸宁哥想吃什么?”唐诺拿出了要请客的姿态,抢先一步问道。
“我没什么忌口,你呢?有什么不吃的吗?”
“我不吃姜,其他没了。”
姜,沈攸宁琢磨着,随口问道:“你能吃辣吗?”
“我特别能吃辣。”
唐诺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看了沈攸宁一眼,又好像有些骄傲似的,微微扬起下巴。
“好,那我们去吃炒米粉。”沈攸宁百般纵容,存心随他的意,“我看看你有多能吃辣。”
沈攸宁极会选地方,他要带人吃的炒米粉,属于新疆美食,唐诺原先在S市,大概率没尝过。而这种胡同小店,味道不输米其林餐厅,价格却非常亲民,吃的就是市井情怀。
店面临街,生意火爆,老板和店员都是新疆人,每逢周末便忙不过来,一位大眼睛的姑娘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正在给沈攸宁和唐诺点单。
“有微微辣,微辣,中辣,特辣,爆辣五种。”服务员介绍着口味,把菜单递给两人。
“我要个微辣吧。”沈攸宁不看菜单,直接要了最经典的鸡肉芹菜,在选辣度之前,先征求了唐诺的意见,“小诺要哪种?”
“爆辣。”唐诺不假思索。
服务员看唐诺一张小脸白白净净,怎么瞧也不像战斗力强的,便善意地提醒道:“呃……咱家的辣度比普通的要辣很多,没几位客人能吃得了爆辣,您如果喜欢吃辣,可以先试试中辣或者特辣,觉得不够再加。”
“不用,我要爆辣。”邻桌的客人朝这边看了几眼,唐诺下意识提高音量。
想吃就吃,大不了再重点一份,沈攸宁向着唐诺,合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就点爆辣吧,一个爆辣一个微辣,两份馕,一瓶乌苏一瓶奶啤。”
等饭的功夫,唐诺脱下外套,一小撮一小撮地,捻针织衫上的猫毛。
沈攸宁单手撑着下巴,同他聊起闲天。
“你养过猫咪吗?”沈攸宁问道。
“没有诶。”唐诺把捻落的猫毛攥在手心,团成了一个小毛球,挺可惜地垂下嘴角。
“为什么不自己养一只?”沈攸宁好奇原因。
“我室友对猫毛过敏,养不了。”
怪不得呢,瞧这副可怜模样,应该想要一只猫咪很久了吧。
沈攸宁将心比心,安慰对方说:“我也一直想养,但是没空照顾,心有余力不足。”
“唉。”唐诺小声叹气,再看沈攸宁的时候,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十分钟后,炒米粉上桌,暗红的辣椒酱和嫩绿的芹菜混在一起,鲜艳诱人,粉都埋在下面,搅合匀了以后,每一根粉上,都裹着浓厚的酱汁。
沈攸宁这碗还能看得见粉,而唐诺那碗,几乎是酱比粉多,不过唐诺完全不怵,挑起两根,细细吹了几秒,就往嘴里送。
沈攸宁打开奶啤,推到对方手边。没想到唐诺一口下肚,脸色不红热气不喘,甚至有些欣喜道:“好好吃啊!”
他没说大话,他的确特别能吃辣。
沈攸宁原先吃辣椒也还行,北方人里,算比较能吃的,不过这几年肠胃不太好,吃多了总犯胃病,只好一直控制着。
越控制,味蕾的承受能力就越低,再加上沈攸宁这阵子吃健身餐比较多,清淡饮食惯了,偶尔吃个微辣,都觉得口中嘶嘶直冒火。
再反观唐诺,嗦粉不带停的,他的嘴唇发红,沾了不少辣酱,嗦一根,舌尖探出来舔舐,再继续嗦下一根。
沈攸宁瞧见这一幕,嘴里好像更辣了,他咽下几口酒,清了清嗓子,道:“你是哪里人?吃辣好厉害。”
“郎州索县。”唐诺吃得有些出汗,用面巾纸揩了一下鼻尖,补充道:“是H省的一个小县城。”
听到H省,沈攸宁便不觉得新奇了,接着道:“A市的口味没那么重,吃不到辣椒憋坏了吧?”
“嗯,S市的口味更清淡,我原先读书的时候,妈妈经常寄辣椒酱给我吃。”
提到家人,沈攸宁比唐诺更紧张,不过,后者好像全心专注于面前的美味,并没有想到其他。
沈攸宁不敢多说,赶紧换了别的聊。
“老板都看呆了,估计没见过这种阵仗。”他给唐诺使眼色,老板正站在收银台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诺嗦粉,唐诺看了那老板一眼,他还给人回了个大拇指。
“好过瘾啊。”唐诺感叹道,他擦擦嘴巴,小口啜着奶啤,双手捧着易拉罐问沈攸宁:“我们附近那边有吗?”
沈攸宁顿时想再要一罐啤酒。
“有,馋了叫我。”
第一次去猫咖,第一次喝奶啤,第一次在外地吃到和家里差不多的辣,第一次知道,原来馕要泡在米粉酱里,主食和主食,也是可以一起吃的。
唐诺是开心的,具体地说,是雀跃的。
回去的路上,车载音响流淌着轻快的曲调,唐诺轻敲食指,跟着节奏打起拍子。他依旧喜欢趴在车窗边上,瞧到新奇玩意儿就会小声惊呼,回头和沈攸宁的眼神撞上,又会情不自禁地笑。
沈攸宁被当下气氛感染,一路上,两颊始终挂着酒窝。
他知道,唐诺是快乐的。
他不知道,这是唐诺两百多个日夜以来,头一回这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