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宁靠在洗手台边上，鼻子里塞了团纸，独自冥想。
这鼻血来得不合时宜，他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幸亏唐诺想法单纯，刚才一直在旁边絮叨，“是不是上火了呀？还是泡得太久？泡太久确实容易流鼻血的。”
真实原因沈攸宁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唐诺很关切地在一旁张罗，帮他换毛巾，给他递面巾纸，结果沈攸宁好不容易有止住的迹象，余光扫到唐诺尚未穿好的浴袍，顷刻之间，又喷涌而出。
“小诺……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透透气。”
沈攸宁扛不住，试图先把“源头”支走，唐诺也相当体贴，老实地去门外等，还让沈攸宁有事叫他。
沈攸宁在卫生间里，待了半小时有余，大冬天冲了个凉水澡，将将冷静下来。
“攸宁哥？攸宁哥？”唐诺笃笃地敲门，“洗完了吗？没事吧？”
“没事，马上出来了。”沈攸宁深吸口气，缓缓把门打开。
“弄身上啦？我给你拿了新的睡衣，旧的让酒店送去洗了。”唐诺捧着叠好的衣服，板板正正地站在门外。
他心细，听到淋浴间的水声，知道是沈攸宁在洗澡，为什么泡了温泉还要洗澡呢？一定是因为刚才流鼻血，弄脏了。
他把衣篓里的睡衣交给洗衣间，又找出换洗的另一套，捧在手里，巴巴地等着沈攸宁出来。
沈攸宁看到后，先是疑惑，继而猜到了唐诺的用意。他摸了摸唐诺的头发，柔声道：“谢谢小诺，你好贴心。”
又被夸了，唐诺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被夸过这么多次，但对沈攸宁的每一句夸奖，却好像永远都不会免疫。
唐诺咬着唇笑，喜悦之情一直延续到吃午饭，心情好胃口就好，唐诺今天破例多吃了半碗米。
吃饱后，唐诺靠在床头玩了会儿手机，沈攸宁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偷偷打哈欠。
“午休吧，晚上还得守岁呢。”
唐诺立刻把手机暗灭，放在一旁，暗示意味很足地说道：“攸宁哥，我刚才下楼，听酒店的服务生介绍说，今晚会有烟花诶。”
“几点？”
“凌晨。”
“那还不赶快睡觉？不怕熬不住？”
“你要带我去吗！”
唐诺登时神采飞扬，猛地向前弹了一下，近乎要扑到沈攸宁身上。
“当然，我听你的。”沈攸宁笑着说。
二十分钟后，沈攸宁看向唐诺熟睡的背影，轻唤了两句“小诺”，无人回应。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出门，走进电梯间，再上到7层楼同样的位置。
开门的是方韶炎，一见面，他先给沈攸宁比了个大拇指。
林莞正坐在沙发上和沈馨宁聊天，沈中正倚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房间附赠的商务外刊。
“哥，你怎么来啦？”沈馨宁面朝房门，沈攸宁一进屋，她便瞧见了。
“我来提前给爸妈拜个年。”沈攸宁掏出两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送到父母二人手上，“爸，妈，今晚不能和陪您二位守岁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儿子永远爱您。”
沈中正接过红包，摸了摸厚度，相当满意地拍了拍沈攸宁的肩膀，“儿啊，你真是越长大越懂事啊哈哈哈哈哈。”
林莞先把沈中正的红包没收，然后让沈攸宁少整这些虚的，把人拉在一旁偷偷问，“你一个人过来，你那位没问什么吧？”
“没有，他正睡觉呢。”
“睡觉？这个点睡什么觉？”
林莞心中警铃大作，沈攸宁却没察觉，反而觉得莫名其妙。
“上午太累了吧，回来睡一会儿。”
“累？干什么了会累？”
沈攸宁隐约咂摸出了林莞的意思，十分微妙地看了老妈一眼。
“妈，你能不能对你儿子的人品，稍微有点信心。”
“儿啊。”林莞上下打量沈攸宁一通，痛心疾首道：“你知道你现在脸色苍白，看起来要多虚有多虚，你家那位又累得睡着了，你让妈妈怎么想。”
沈攸宁失笑，赶忙解释道：“我上午一直在流鼻血，好不容易才止住，所以脸色不太好。”
“流鼻血？你为什么会流鼻血？”
“……”
再回到房间，已经将近下午三点。
沈攸宁被林莞扣留了一个小时，就差给亲妈写个保证书了，这才被将将放过。
他担心唐诺已经醒了，因此未雨绸膜地去了趟超市，带回些零食水果。
不过唐诺并没有，甚至连睡觉的姿势都没变，面朝墙，藏在棉被里。
他怀里的安安已经醒了，嗅嗅这儿，闻闻那儿，还时不时就爪子蹭唐诺的下巴，沈攸宁警告它两次无果后，便把小淘气抱走了。
沈攸宁站在床尾，望着唐诺的侧脸，出神。
昨晚夜色太深，他看不真切唐诺的模样，只能听到背后轻柔的、绵长的呼吸。
今天终看清楚，唐诺睡相恬静安稳，像天使偷空在人间小憩，又像精灵误入尘世，正在做一个好梦。
他小幅度动了动，鼻腔里发出混沌的哼声，细听，是在叫安安。
应该是说梦话，沈攸宁半蹲在唐诺身边，替他掖好被角。
“攸宁哥……”仿佛知道来人是谁似的，唐诺没醒，却叫出了沈攸宁的名字。
“嗯，我在。”
他不必答，因为唐诺八成听不到，但沈攸宁出奇地耐心，保持原先的姿势没动，认真地听，他零碎的梦话。
有几句是安安，有几句沈攸宁，有几句是他的甜品店，剩下的，沈攸宁分辨不清。
但只要唐诺唤他，他便每一句都应，后来唐诺也不说别的，隔一会儿就哼哼一句，攸宁哥。
沈攸宁几乎是单膝跪在床头，被唤一次，他的喜欢就深一寸，每应一回，被爱的可能就多一分。
如此的频率越来慢，床上的人，快要进入下一轮的深眠。
漫长的沉寂过后，沈攸宁揉了揉膝盖，站起身来。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当下，唐诺却微不可闻地，又说了一句什么。
沈攸宁登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屏息立在原地，等唐诺再一次出声。
“哥哥……”
唐诺又嘟囔了一回，用脸颊轻蹭被角。
他没有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