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打扫得极为干净,虽然是公共区域,也未见任何杂物,沈攸宁坐到餐桌边上,看唐诺在厨房里泡茶。
“你和室友,平时谁在打扫房间?”
沈攸宁爱看唐诺背影,因为只有此时,他无谓目光痴迷,能够肆无忌惮。
“除了我们自己的屋子……我打扫得多一些,我室友能维持原样就好了。”
唐诺往桌上放了四个杯子,又端来两个小壶,“一个是柑橘百香果,一个是凤梨茉莉花,攸宁哥,你想喝哪个呀?”
“第一个吧,我比较喜欢橘子口味的。”
“好。”唐诺先给沈攸宁倒了一杯橘子茶,转而又想了想,接着说:“凤梨的要不也尝尝吧?我最近在研究一些新品,想你帮我试试。”
沈攸宁乐意效劳,道:“好啊,下次做红薯蛋糕的时候,也别忘了我。”
“嗯嗯,我给你做那种不加糖的。”
他笑得比加了糖都甜,他什么都能记在心上。
灯光温和,果茶清香,沈攸宁和唐诺相对而坐,每次低头,都能看到对方发顶的小旋。
“头发好像长长了。”棕色的发丝微卷,有几缕,盖过半个耳朵,沈攸宁瞧着,替他痒,问道:“你头发卷卷的,是烫的吗?还是天生的?”
“天生的,我没弄过头发。”唐诺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两块冰糖,和沈攸宁道:“可能是因为有白人血统吧,我的头发,也不是纯黑的。”
“嗯。”沈攸宁以专业的美术功底辨别道:“深栗色。”
“嘿嘿,我的眼睛也不是纯黑的哦。”唐诺猛地前倾,双臂撑着桌沿,几乎和沈攸宁鼻尖碰到鼻尖,“攸宁哥你看,我的眼睛,颜色也很浅。”
他为了让对方看清楚,还不停地煽动睫毛,浓密的睫毛一抖一抖,沈攸宁的心,也跟着一抖一抖。
这是第一次,在唐诺琥珀色的瞳仁里,只有沈攸宁的影子。
“是、是挺浅的。”沈攸宁瞬间磕巴,默不作声,暗自挺直了后背,唐诺却没发觉异样,依旧很开心地退回原位。
沈攸宁一口气喝净杯里的茶,默默调整呼吸,试图让情绪归位。
太危险了,即便他再冷静沉稳,唐诺贴近他的片刻,怎能保证不露出马脚?
好在小朋友撩而不自知,又或许根本没那个心思,弄乱了沈攸宁的方寸,自己跟没事人似的,接着专心喝茶。
这算好事算坏事?沈攸宁无奈地笑,有时挺机灵的,有时又这样单纯。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期间唐诺给沈攸宁展示自己新买的壶,细碎的咕嘟声不断,把气氛烘托得很是温馨。
这样的情景下,沈攸宁决定,聊点别的。
“小诺,我这个人吧,说话、做事都比较委婉,而且还容易多想,所以……之前才会以为,你心情不好,误会你在生我的气。”
下午的时候,沈攸宁就想和他说这个,可惜那会儿时间太短,有很多东西,聊不透。
虽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但唐诺早有预感,沈攸宁会同他说清,所以,真聊到这儿了,也没太惊讶,只是稍微有些不自然,一个人偷偷地扣手。
“没……没关系的,攸宁哥,其实我觉得,我的问题更大一些,我更不会说话,做事也做不好,而且我还——”
“不是你我谁的问题,可能更多的,是我们沟通的方式。”
沈攸宁不许唐诺认错,因为的确,既然发生了误会,就不是哪一方单面造成的,归错无用,更重要的是之后的磨合。
“我们都不是那种,愿意把话敞开了说的人,所以相处的时候,难免会猜,难免会猜错。其实这件事,我多问你一句,你多答我一句,哪还用绕这么大的弯子,所以我在反思,我们俩以后,是不是可以,都对彼此更坦率一些。”
“其实你比我想得,要更加坚强,我也比你想得,要更加可靠,对吧?”
作为年长者,沈攸宁说的这番话,格外有说服力,原本唐诺也琢磨过,可惜怎么也琢磨不清,更不知道要怎么表明,现在被对方三言两语点透,唐诺也恍然大悟,应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想到什么?”
“想到攸宁哥刚才说的,好有道理。”
唐诺拖着腮帮看他,独自喃喃道:“所以我也要更坦率一点……”
“也不是什么都必须和我说。”沈攸宁接道:“你不想和我聊的,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保证以后不提,你无需找借口,我也不会过问原因。”
唐诺眼神错开一瞬,稍有些尴尬,如果接着要说上学的事,其实他是可以告诉沈攸宁的,毕竟,对方要比自己想得,更加可靠。
沈攸宁观察唐诺的反应,确定对方没有抗拒的神色后,才接着说道:“念书的事儿你可能不想说,所以我不多问,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
唐诺抬眼,示意沈攸宁继续。
“你说不想念书,是不是在原来的学校,有人欺负你了?或者,遇到不好的事了?”
“没有。”唐诺干脆道:“我们同学都挺正常的,老师也挺好的,上学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
“这样啊,那就行。”沈攸宁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我之前还以为你遇过校园暴力,所以有些担心。”
他咽下一口水,果真没追问。
唐诺却坐不住了。
他那些悲喜烂剧,不值得分享,但也没料到,会有旁人替他担忧。
“攸宁哥。”唐诺起身,坐到沈攸宁身旁,用近乎听不见的音量道:“你愿意听听,我以前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