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小河磨了三天,才从边桥的黑名单把自己给磨出来。
“天天上学回家都一起,微信放不放有什么区别。”边桥放得挺不情愿,一看苟小河用着他照片的头像,他太阳穴就直突突。
“当然有区别。”苟小河检查自己给边桥发消息还有没有感叹号,认真地举着手机给边桥看,“你可是我的置顶联系人。”
边桥懒得看,手机往兜里一揣,该干嘛干嘛。
苟小河现在已经基本适应新学校的节奏了,每天早上睡醒就去拍边桥的门,互相抢着下楼洗漱,然后一起去学校。
上一天课,再一起回家,各自回屋写作业,写完了就想方设法去跟边桥玩。
跟他们以前在农村差不多,只不过小时候有姥姥做饭,现在他俩一日三餐都直接买着吃。
边桥在学校比在家更不爱说话,课间要么补觉,要么也只跟江潮崔洋他们有话说。
这点苟小河和他打小就不一样,苟小河喜欢交朋友,新学校新班级,他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几天下来,前后左右相处得都不错,已经能一起去办公室问问题了。
他们熟起来的契机还是开学的第一篇作文,胡老师没留题目,让随便写。
晚自习她坐讲台上批作文,批到苟小河的没忍住看笑了,让他起来读一段。
苟小河站起来就声情并茂:“我最好的朋友——边桥。”
他这句一出来,班里直接炸锅,一个个笑得跟蹦豆儿似的。
除了边桥。
“你怎么这么土啊!”他同桌一直对他爱答不理,当时笑得在座位底下直踢他,“小学生现在都不这么写作文!”
苟小河正一头雾水地偷看边桥的脸色,被笑的脸通红,不知道刚念个题目怎么就又土了。
“都别笑了,其实很有感情啊。”胡老师一摆手让他坐下,自己都憋不住笑,还安慰苟小河,“不过要注意,以后你们的高考作文里,不要出现任何名人以外的人名。”
那天放学一看手机,他们的群名又被改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苟小河追着边桥哄了一路。
“苟小河,你跟边桥以前就认识啊?”
转天去办公室问题回来,班长抱着本子走在他旁边,突然问了句。
班长是个女生,个子小小的,就坐在苟小河前面,喜欢扎高马尾。
“认识。”苟小河点点头,“从小一块长大的。”
“你俩是亲戚?”他同桌孙博也问。
得到肯定答案,他们互相看看,又看看苟小河,表情有点儿不太相信。
虽然俩人都没明说,但是苟小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从没掩饰自己来自农村,有些东西不是几身好衣服就能遮掩的,就像当年刚来到他们家的边桥,谁看都知道他不是在乡下长大的小孩。
高中这个年龄,正是对一些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东西开始敏感的时候。苟小河没觉得农村多不好,都二十几世纪了,该有的都有。
但他也明白大城市的好处,所以能理解班长和孙博的新奇。
——他俩也没什么恶意,如果只是从农村转来一个同学,没人会觉得有什么。
他们新奇的是农村来的苟小河,竟然跟边桥是亲戚,还是一起长大的那种。
“看着不像啊。”孙博又问,“江潮崔洋你们都认识?我看刚开学那天你们就在一起。”
“他们是暑假认识的。”苟小河很实诚,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刚说到江潮,后脖子突然一冰。苟小河缩缩肩膀扭头看,江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正举着瓶冰可乐冻他。
“你干嘛呢?”苟小河笑着躲开,下意识往他身后看,找边桥。
“去了趟超市。”江潮把可乐递给他,“边桥不在,我自己去的。”
苟小河“哦”一声,本来摆摆手不要,想想又接过来:“谢谢,等会我给你发红包。”
回到教室门口,边桥和崔洋正靠在走廊栏杆上闲聊。
苟小河一开始没看见,直接跑到后门,没找着边桥,再一扭头才发现他就在外面,正盯着自己。
“给你可乐喝。”苟小河把冰可乐递过去。
“去超市了?”崔洋朝他手上看,“就一瓶啊?怎么不喊我一起。”
“没,江潮给的。”苟小河晃晃错题本,“我去办公室问题,回来正好遇上了。”
边桥一直没接可乐,苟小河又往他手里塞塞:“不喝吗?”
冰可乐的瓶子被攥出了水汽,蹭到边桥手面上,他皱着眉往苟小河手臂上擦。
“不渴。”他朝崔洋抬下巴,“给他吧。”
可乐没给出去,接下来这一整天,边桥对苟小河还爱答不理的。
苟小河都习惯了,也不当个事儿。
周四他值日,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还得扫地。忙活半天往边桥座位上看,就剩一张空桌子,以为边桥先回家了。
结果走到楼梯口,边桥正靠在墙上玩着手机等他。
“边桥!”苟小河很开心地喊了一声,赶紧挨过去,“你等我呢?”
边桥收了手机下楼,苟小河蹦蹦哒哒地跟上,跟他提议:“咱们周末回家住吧?我想狗小盒了。”
“同类相吸。”边桥说。
“那你也是狗。”苟小河戳他,“我天天都想你。”
九十点钟的夜风热腾腾的,从衬衫袖口和腰际荡过去,苟小河跟在边桥身后偷拍他的背影,发现他真的高了不少。
身条挺挺拓拓,肩膀也宽了,像一棵开始郁葱的小树。
路灯的光很好看,在他头发上打出一圈朦胧的光晕,没等苟小河从镜头里观察够,边桥的脚步在便利店门口停下来。
“想喝李子园了。”他回头对苟小河说。
“嗯?”苟小河眼睛一亮,“我给你买!”
他给边桥拿了一大瓶麦香味的,在店里就把吸管扎上,兴冲冲地跑出去。
“上次给你买的都没喝,我以为你现在不爱喝了。”
边桥还愿意喝李子园,苟小河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
“你不是给江潮了。”边桥接过瓶子抿了一口,随意地握在手里。
“还有一瓶,我当时给你放冰箱里了。”苟小河说。
边桥没说话,一直拐进胡同里,他突然说了句:“你少跟江潮玩。”
“谁?江潮?”苟小河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跟你不是朋友吗?”
“跟我是朋友,跟你是吗?”边桥盯着他。
苟小河愣愣,跟边桥对视了好几秒,才张张嘴“啊”一声。
“不是,他为什么这么说啊?”胡圆在手机里瞪着眼。
“不知道。”苟小河趴在床上,胸口垫个枕头跟胡圆视频,把手机音量又调小点儿,“猛一听还挺伤人的。”
“不猛一听也伤人啊!悠着听也伤人啊!”胡圆气死了,气边桥的同时,也觉得苟小河不争气,“你成天还边桥好边桥好,他好哪了我就问你?”
“你还用他照片当头像,赶紧换了吧!看着就烦。”
苟小河在他存的那些表情包里翻翻,把头像换成了一只伤心的大苹果。
“我还刚给他买了瓶李子园。”他搂着枕头叹口气。
“是啊!”胡圆义愤填膺地重复,“你还给他买李子园!”
义愤完,他还是帮着苟小河分析了一下:“是不是他朋友跟你玩,你俩没带边桥啊?”
“怎么可能。”苟小河从小到大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可以抛下其他小伙伴回家陪边桥,也从不扔下边桥去跟别人玩。再无聊都不会。
每次看见边桥自己待在院子里,谁都不喜欢他,苟小河就觉得可怜巴拉的。
“也是。”胡圆对此深有体会,苟小河可没少放他们鸽子,“你也不是那样人。”
苟小河哼哼一声,表示赞同。
“算了,别当回事。”他又劝苟小河,“边桥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一直就烦人。”
其实也不用劝,苟小河对边桥就生不起来气。
对别人他也生不起来,小孩天生性格就好,姥姥在的时候没少骂他缺心眼。
偷偷跟胡圆说了会儿边桥的坏话,刚才那股情绪就下去了。
视频刚挂断,“我最好的朋友”群里又开始蹦字儿。
任鹏飞:我真的要笑啊
他截了一张苟小河的新头像:你这又是个啥啊我真服了@苟小河
苟小河:苹果
任鹏飞受不了了,直接发起语音连线,在群里面喊:“我知道是苹果!我是想说怎么用苹果把边桥给取代了,小舔子不舔了?”
“不得了,我桥哥失宠了。”崔洋跟着喊。
苟小河进去听一耳朵就退出群聊,自己在屋里憋了会儿,还是憋不住,开门去看边桥在干嘛。
边桥正盘在床上看手机,看得一脸烦躁。
苟小河脑袋一探进来,他冷着脸把手机一扔,随手抓起没喝完的李子园。
想起李子园也是苟小河买的,他又把李子园也扔回桌上。
苟小河没说话,脱掉鞋往床上一滚,想贴着边桥的腿。
“洗澡没你?”边桥猛地收起膝盖。
苟小河贴了个空,不动了,保持着背对边桥的姿势瓮声瓮气:“没有。”
边桥冷哼一声:“你头像丑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桥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