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夏树认为自己十分无辜。
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 却成了琴蛙口中的“骗子”,它还完全不准备听他为自己辩解,实在是拿它没办法。
不过, 琴蛙好感度再创新高(指【好感度:0】)之后, 系统随之解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模块。
与养呱密切相关的,是APP能够拨打【视频通话】、发送【语音消息】了, 功能上越来越贴近现在主流的社交软件。
其他的,多是些不痛不痒的实物奖励。
而【模拟经营】版块, 每天都在解锁新的奖励, 因为青蛙组织之前实在太黑了, 跟‘于社会有利的事’相关的事情, 组织基本上是一件都没做过, 所以现在迈出一大步, 成就像不要钱似的兜头砸下来。
借着零零散散的情报邮件,北条夏树拼出了游戏的主线。
他手下的青蛙组织,是一个规模很大的跨国犯罪集团, 目标是为了研究使人返老还童、起死回生的神药。
4年后的某天,组织的Top Killer琴蛙, 会在交易时被工藤新一鸡撞见, 为了灭口,琴蛙给新一鸡喂毒药。
结果那毒药其实是雪莉呱研究药物的半完成品, 有奇效,新一鸡吃下后没死,变成了迷你鸽子。新一鸡化名江户川柯南, 与组织斗智斗勇, 最后联合红方势力, 彻底消灭了组织。
标准的、邪不胜正的剧情。
北条夏树猜测, 游戏开局是随机抽取阵营和身份卡,他运气比较好,抽到了黑方阵营,且直接继承了整个组织……不过他已经准备让组织弃暗投明,大家都是红方,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现在提前得知了剧情,只要特意嘱咐琴蛙别对新一鸡下手,那么新一鸡根本没有机会变成“银色子弹”,自然也不会走向组织的对立面,它好好当它的灰色鸽子就行了!
很好,完美的计划。
他悠闲地拖动着视角,站在上帝视角巡视扭扭车工厂,意外发现,【食堂】建筑楼添了一个绿得鲜明的狗狗头像。
绿成这样,不是青蛙,就是公安卧底。
不错,果然是景汪。
景汪穿上白色厨师服,开启它的玩具厂兼职生涯。
虽然它的面板有【烹饪】技能,但实际上,景汪的做饭水平也就是“能做不少好吃的家常菜”的程度,比起专业厨师,还是远远不够看。
所以它只是被要求准备配菜,并不用掌勺。
【景汪】:我明白了
玩具厂有一千号员工,食堂的人手不算很多。
景汪爪爪抄起一把菜刀,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备菜,切菜、切肉、切片、切条、切丁、切丝……它像个狗型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地切了好久,又被上级要求去窗口给员工打饭。
【景汪】:……好的
现在,所需的配菜都准备完毕,忙碌了一上午的景师傅,终于偷得了一丝清闲。它坐在空荡荡的食堂,塑料椅被擦得干干净净,在白灯下反射光芒。
景汪撑着下巴发呆。
小绿脸茫然极了,像一个长了眼睛的牛油果。
【[景汪]昨天在巴黎黑吃黑某黑道团体,今天上岗食堂配菜师傅,它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这画风差异过大的新工作】
北条夏树:“懂了。”
之前没有过好日子,幸福来得太突然,景汪反倒不习惯了。
时间摇摇晃晃地走向中午十二点,玩具厂的午休,由一声铃响拉开帷幕。
员工们涌进食堂,在几个窗口前排起长龙,景汪负责的是5号窗口。
打饭同样没有难度,会拿勺就能上岗。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
零喵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进食堂,对比了一下人数,排到5号窗口的队伍最末。
此时,它面前还有25只小动物。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零喵站到窗口:【我要……】
它抬头,和手握长勺的景汪对视,顿时愣住。
景汪看到零喵的脸,再看向它身上的车间工作服,同样瞪圆了蓝眼睛。
【[零喵]惊呆了,它实在没想到,好朋友居然会去当厨子!】
【[景汪]惊呆了,它实在没想到,好朋友沦落到进厂拧螺丝!】
两位通体翠绿的公安卧底,隔着透明窗,惺惺相惜地对望,眼中情绪万千,大概是“天哪你为什么也在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些日子都在怎干什么啊zero/hiro!!”。
它们久久凝视彼此,仿佛中间的阻隔不是打饭台,而是探监窗口,景汪进去了,零喵还在外面,一对好兄弟即将天人永隔。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它们还都是前途无量的警犬和警猫;现在,它们是前途无亮的螺丝工和炒菜大厨。……消费降级不能说不严重。
零喵与景汪还在深情对望,无语凝噎。
可惜,这里是食堂,又不是探监房,排着队的员工们不懂两位卧底的复杂感情。
【鸭子员工】:快点啊前面的
【麻雀员工】:就是就是,我们等着呢
零喵如梦初醒:【抱歉!】
它随手点了几个菜,景汪也迅速地装好盘,往台上一推。临走前,零喵又痛心地转头看了一眼好友,而景汪捕捉到了它的视线,回以一个勉强的笑容。
零喵魂不守舍地找了个角落吃饭,表情变化十分精彩,耳朵一会儿愤怒地立起来,一会儿折成蔫了吧唧的飞机耳,心情想必也复杂极了。
北条夏树没忍住笑:“……噗。”
——你小子也有今天!
它会不会气到晚上偷偷用猫猫拳揍枕头啊?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北条夏树的心情就好极了,连加班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看别人痛苦到无能狂怒,能在某种程度上,大幅减轻自己的痛苦;零喵和景汪短短十几分钟的表演,使他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天蓝云清,空气新鲜,连森先生看起来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直到在家里见到太宰治。
他扯了扯嘴角,质问道:“你为什么又来了?”
“我也不想的。”太宰治无辜地说,“我找的工作钱少事多离家近,所以来这吃饭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对方说得不明不白,但多年来的默契,仍让北条夏树一秒听出了这个崽种的言下之意——
“……离家近的意思原来是离我家近吗?!”
太宰乖巧点头:“是啊。”
夏树:“……”
算了。
习惯了.jpg。
下次换个这混蛋绝对撬不开的电子锁。
做完这个决定后,北条夏树眼不见为净,躺到沙发上,独自玩游戏,将太宰无视了个彻底。
显然的,太宰治也早就习惯被他无视,吃完饭之后,在客厅溜达着消食。
“噫,琴盖上积尘了。”太宰嫌弃地说,“该请人打扫了,夏树君。”
这架三角钢琴放在那,主要是为了显得客厅没那么空旷,使用次数接近于零,一台纯粹的装饰品。
夏树:“你没长手?顺带擦一下不行么?”
太宰:“那你会付我工资么?”
夏树:“会的,你先擦,保洁都是后付的。”
太宰:“我这种高级保洁要先付,100万元,现金还是刷卡?”
游戏界面加载完了,北条夏树懒得跟他拌嘴,用【斯托卡】追踪琴蛙的动向。
而太宰治一收风衣下摆,坐到钢琴面前,掀开琴盖,随手弹了曲简单的考级曲目。
“真怀念啊。”太宰说,“小时候一起学琴,总是被老师和森先生教训呢。那些挨骂的日子,真是历历在目。”
至于被教训的原因……
夏树指责:“是啊,都怪你往老师的帽子里放烟灰,太过分了。”
太宰:“你往他的公文包里装用过的口红,让他回去被妻子责问,就不过分吗?”
……跟‘学琴’这件事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两位问题儿童拥有相当不俗的学力,无论是义务教育的课业,还是兴趣拓展方面,他们都学习得相当迅速。
“森先生那几年应该很头疼吧。”太宰说,“像夏树君这样喜新厌旧的难搞小孩,居然有两个。”
北条夏树反驳:“你少狗叫了,我一个游戏玩了三年。”
太宰:“?”
太宰惊讶:“真的吗?什么游戏那么好玩?”
夏树:“……”
不能说实话,一定会被笑的!
他深谙只要给出回应必会被对方追问到底的道理,因此一言不发,装出一副专心玩手机的样子。太宰见他不接话,自觉无趣,独自叮叮咚咚地弹琴。
学得太快其实不是好事。
熟悉了之后,原本新鲜美好的,渐渐因为熟知而变得面目平凡、变得毫无吸引力,而更先一步的掌握,无疑加速了这个不可避免的进程。
正因如此,北条夏树对一样东西的兴趣,往往无法长久。
所以,琴蛙是个意外,也是唯一的特例。
他看着屏幕上的呱呱,依然想不通,它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一个‘喜新厌旧’的玩家对它念念不忘,入坑逾三年,仍然趣味不减。
这是很难找到原因的,然而在翻来覆去琢磨的过程中,北条夏树突然顿悟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琴蛙为什么要指责他是“骗子”。
他戳了戳呱呱。
【Natsuki】:我懂你的意思了!
琴蛙没在家,看装潢,这里似乎是会所包厢,而它对面坐着一条态度很拽的金鱼。
被戳了之后,它岿然不动,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琴蛙喝完杯中的酒,拿出手机,若无其事地回消息。
【Gin】:有正事。
【Gin】:别发疯。
【Natsuki】:那你办正事,晚一点再回我
【Natsuki】:你怎么可以说我是骗子
在这瞬间,他奇异地理解了琴蛙的愤怒与担忧。
玩家随时都可以脱身,卸载游戏只要两三秒钟,接着投入新游戏的怀抱;先天地位上的优势,使得玩家在虚拟关系的开端便占了一宗傲慢的罪名,自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平等。
琴蛙的指责,也由此应运而生。
【Natsuki】:我是在玩游戏,所以我的感情、付出的精力和情绪就是假的吗?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吗?
【Natsuki】:希望着每天看到你、希望你多理理我、希望你用我买的发圈
【Natsuki】:很多很多的期待
【Natsuki】:它们也都是真实的。
【Natsuki】:如果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就把它们全部否定掉的话,对我来说也太不公平了。——我才不是骗子,这是偏见。
【Natsuki】:你这样武断地评价我,我不高兴了。
琴蛙愣神片刻。
【Gi
n】:……
【Gin】:……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