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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金枪鱼 八千桂酒 3003 2024-01-24 10:19:25

2000年冬天,宋天暮得了一场很严重的感冒,起因是回老家,他回去看他爸。

林子淑并没有表示强烈反对,因为她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也就没有了易怒的理由,看自己品学兼优的儿子顺眼不少,宋天暮说想去,她还问了一下陆超英的意见,陆超英的意思是尊重孩子想法,于是宋天暮和陆凯扬一起坐飞机跨了大半个中国。

陆凯扬只是想去玩雪。

宋天暮去探监,他爸看上去很激动,还下意识拿手理了理头发,理完了才想起来他的头发都被剃了。

“爸。”宋天暮说。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别的,好像他千里迢迢赶过来,只是为了叫一声爸。

他爸忙不迭应了,和他说了好多叮嘱的话,无非是让他好好学习,注意保重身体,翻来覆去的嘱咐,到最后还有点掉眼泪。

嘱咐完了,他爸问他妈现在怎么样。

宋天暮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不过想必他爸也知道,毕竟林子淑和老家的亲戚还有来往,前妻嫁了个还算有钱的好男人,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儿,亲儿子学习好,继子人也不坏,家里幸福和气,他不知道这些由他说出来会不会让他爸受刺激。

于是他只能说:“挺好的。”

探监完毕,陆凯扬闹着要去这里玩要去那里玩,第二天正赶上大雪,陆凯扬要开心死了,拉着宋天暮在酒店楼下打雪仗,还是那种很野蛮的打法,往人脖子里灌雪。

宋天暮在回去的飞机上就开始发烧,烧到39度,陆凯扬还在一边傻乐,和他说过年的时候再来玩。

下了飞机,宋天暮彻底烧晕了,陆凯扬这才觉得事情严重,好在宋天暮够义气,说自己发烧是因为穿的少。

他烧了两天,退烧药喝了好几包,喝完了好几个小时,又烧起来,去医院一看,有点轻度肺炎,这下子陆凯扬彻底傻了。

宋天暮不怪陆凯扬,陆凯扬脑袋缺根弦,他早就知道,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陆凯扬两眼冒光地说和他打雪仗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后果很严重。

请假第三天,池明知来看他。

池明知拎了不少礼品,礼数周到,陆超英都说他太客气,他和大人们寒暄几句,敲开宋天暮的卧室,看到了躺在床上擦鼻涕的宋天暮。

宋天暮看起来不是一般邋遢,头发长了没时间剪,乱七八糟像个鸟窝,身上穿着皱巴巴的旧睡衣,地板上全都是擦过鼻涕的纸巾,床头柜上放着吃剩下的饭。

宋天暮倒不是很介意自己不体面,但是他介意在池明知面前不体面,看池明知突然到访,他赶紧坐起来,为自己的体面做出最后一分努力:把要流出来的鼻涕擦掉。

“你怎么来了。”宋天暮的声音闷闷的。

“这不是听说你生病了吗?”

池明知在他床上坐下,拿脚把地上的纸团踢到一边,宋天暮看得要心梗。

“昨天去找你,你们同学说你请假了。”

宋天暮很想和他聊点什么,奈何搜肠刮肚也寻不到话题,平时还好,这会儿他身上难受,脑袋也有点不够使,好在陆凯扬拿着扫把进来,贤良淑德地把地上的垃圾扫了,剩饭端走,好歹是给他们家的最后一点尊严保住。

陆凯扬洗了水果招待客人,宋天暮想吃一口,被他啪地一声打开手,夸张地说:“你咳嗽的时候不能吃水果,糖分太高刺激嗓子!”

“嗯。”宋天暮说:“你打雪仗的时候不应该往我脖子里灌雪,还把我往那么高的雪堆里按。”

“哎呀我的妈呀……”陆凯扬无地自容,“你怎么揪着我的错误不放呢?”

“我差点烧到40度,要是我下次考试成绩不好,那就是脑袋被烧傻了。”

陆凯扬被他唬住,觉得自己应该弥补,伸手解他睡衣的扣子要给他换睡衣。

要是只有他们俩,宋天暮就让他换了。

但池明知也在。

他不想在池明知面前脱衣服。

可是反应太激烈又很奇怪,他不想让池明知觉得自己奇怪。

于是他只能动作僵硬地配合陆凯扬,池明知看起来非常自然,没有丝毫的异样。

即使是他们之间发生过那种尴尬的事。

换好了睡衣,陆凯扬要给他换睡裤,宋天暮说:“你滚。”

“池明知,帮我按着他!”陆凯扬看起来非要把他伺候高兴了不可。

“别折腾病人了。”池明知笑起来。

他没坐多一会儿就走了,宋天暮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到底想要什么,又在怕什么呢?

是不是他做出什么反应来,我都不会觉得满意呢?可现在几乎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朋友是可以做一辈子的,别的关系却不一定。

而且,池明知只拿他当朋友。

2001年元旦,陆超英和林子淑带着孩子们去吃火锅,吃到一半,陆凯扬戳戳宋天暮的胳膊,说:“是不是池明知?”

果然是他,他们一家三口也出来吃了。

陆凯扬跑去和他打了个招呼,池明知邀请他们晚上去自己家玩电脑。

陆凯扬已经提了好多次想要电脑,但是陆超英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买回来也是个大玩具,买了干什么?陆凯扬撒泼打滚多次都无功而返,现在池明知邀请,他还有不去的道理吗。

宋天暮犹豫一会儿,答应了陪他一起去的请求。

陆凯扬玩红警玩到十点多才睡,客房味道散了,已经可以住人,宋天暮自然而然地跟着他住客房。

睡到凌晨两点多,宋天暮醒过一次,他去喝了点水,发现池明知的卧室灯没关。

原来是睡着了忘关灯。

宋天暮把灯关掉,转身走了几步,又定住,不由自主地转回去,走到了池明知的床边。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清池明知脸上的轮廓,无论如何,这都算得上一张好看的脸,宋天暮毫不怀疑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他并不想感伤,实际上他并不觉得感伤,只是看着池明知的脸,然后,他有片刻的失神,弯下腰,希望能把这个人看得更加仔细。

就在此刻,池明知醒了,他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有点受到惊吓,然后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宋天暮。

宋天暮:“……”

一时之间,宋天暮不知道应该作何应对,他非常不想让池明知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他此刻的行为真的很容易被误会。

是的,被误会,宋天暮想到池明知会误会,可是没想到池明知误会到了别的地方。

“你还不睡吗?”

“看你房间还开着灯。”宋天暮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贴着池明知的床沿坐下来,在脑子里思考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该说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的行为更合理呢?

池明知看着他,睡眼惺忪地笑了起来。

这个笑很奇怪,宋天暮觉得诧异,他不知道池明知为什么要这么笑,为什么要用那种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池明知开口了。

“还想试试吗?”

试……什么?

然后,宋天暮明白了,池明知以为他觉得上次“不公平”,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拥有同样蓬勃的性欲和好奇心,以为他来找自己只是为了玩一下。

如同窥见池明知看着班长拍巴掌,宋天暮又窥见了池明知的另一面,原来他的道德下限并没有那么高,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来制衡自己。

宋天暮当然可以拒绝。

可宋天暮没有那么做,自从接了池明知的金枪鱼饭团开始,他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做出错误选择,而且一个比一个离谱,他甚至说不清哪个更加离谱。

他非常擅长模仿池明知,比如说池明知的语气和说话方式,在这种时候,如果池明知不想拒绝,他会说——

“可以啊。”宋天暮往里面躺了躺,“你抽屉里有湿纸巾吧。”

然后,池明知帮他打了一发。

宋天暮穿好裤子,在心里暗骂自己。

傻逼。

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傻逼!

池明知打开灯,给他扔了一包湿纸巾让他擦干净,宋天暮觉得自己无处遁形,他后悔答应跟着陆凯扬来。

他再也不想看到池明知了。

“别告诉你哥。”池明知靠在枕头上,又笑了一下,“你哥会揍你。”

宋天暮说:“揍你还差不多吧。”

然后他起身出去,快步走到楼下的卫生间干呕起来。

他不是觉得这件事本身恶心,他只是被自己脑残的选择恶心到了,为什么要让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呢?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他成功地让池明知以为自己也是个精虫上脑的小畜生。

只是为了,不让池明知问他为什么半夜在床边看自己。

一想到这个,宋天暮又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池明知真的不喜欢他。

因为他非常、非常了解这个人,池明知一个眼神,自己就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如果你把大部分的关注都投入到一个人身上,那么你也会很了解他。

过了几年,他对池明知了解的更多,他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没有错,池明知不是直男,所以他才会主动问宋天暮想不想“试试”,但这不代表他会想在学生时代找个男生谈恋爱,他肉体上排斥很多人,因为洁癖,精神上也排斥,因为他不喜欢蠢人,也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虽然池明知不喜欢宋天暮,但宋天暮很爱干净,也不是蠢人,池明知觉得他们两个很像,宋天暮会保守秘密,所以后来他们才会变成那种关系。

后悔吗?宋天暮站在卫生间里洗脸,真的后悔吗?如果真的后悔,现在就去和他说清楚,我不是精虫上脑的小畜生,我喜欢你,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说不出口。

做不到。

所以还不是真的后悔吧,宋天暮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往脸上拍凉水。

如果还会有下一次,是不是就会有下下次?有了共同的秘密,他们俩是不是就不会再疏远了?

宋天暮发觉自己现在抱有的心情是期待。

意识到这一点,他终于忍不住冲到马桶前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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