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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一

迟来月色 嗜酒吃茶 2247 2024-01-28 21:41:31

他们在车站分开,许皎白继续往前走,兜里揣着一块糖,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握在手心里是暖的,带着季横的温度。

到了家许母已经做好饭等着他了,许皎白带着一身寒气,鼻尖耳朵冻得通红。

孟媛问:“外面冷吧?”

许皎白点点头,“还好。”

那就是冷了。

孟媛把椅子给他拉开,“坐下缓缓再吃饭,别再吃一肚子凉气。”

许皎白坐下了,孟媛坐在他对面几次想说话都没真正开口。

倒是许皎白主动问:“妈?你干嘛呢?”

孟媛攥下手,“和朋友出去玩了?”

“嗯。”

“是谁呀?”

许皎白没抬头,低头摆弄手里那块糖,“是同学,隔壁班的,你不认识。”

孟媛状似随意:“哦,那叫什么?”

“叫季横。”许皎白没有不耐烦,许母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只是没抬头,眼睛落在自己手上。

往前几年经常有人和许母说许皎白更适合弹钢琴,少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拿笔,食指指腹和中指指节处起了有些厚的茧。现在他用这双手轻轻拨弄手里小小的糖块,指腹划过糖纸边缘。

“人怎么样啊?”孟媛问。

许皎白稍稍迟疑一下,“……很好。”

“真的?你别骗妈妈。”孟媛察觉他迟疑,心提到嗓子眼,忍不住向前一点。

“真的很好。”许皎白终于抬起头,温顺地不带任何脾气地讲,“你别担心我,我也挺好的。”

季横今天回来早了。

因为许皎白说要走,他就跟着走了。

不该回来这么早。

姜彩又喝得烂醉抱着马桶吐,季横开门就闻到一股酸味。

他晚上还没吃饭,现在也不想吃了。

“哟,儿子?回来啦。”姜彩醉醺醺转过脸朝季横笑,她今天没化浓妆,简单涂了口红,清清爽爽,“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季横没回话,抽了几张纸巾给她递过去。

姜彩摆摆手,“我洗洗就好了。”

季横没再管。

过了一会儿姜彩趿拉着拖鞋出来,一屁股坐在季横旁边,“考试考得怎么样?考第几啊?”

“不知道。成绩还没下来。”

姜彩点点头又转过来端详季横的脸,边看边点头,“不错,长得越来越像你爸了。”

季横直截了当:“你瞎了吗?”

姜彩噗嗤笑起来,笑到最后仰头倒进沙发里,“还是有点像的嘛,身高还是随了他的。”

季横没吱声,姜彩像是习惯了,自顾自说起来,“他那个大儿子快要大学毕业了,已经接触公司一段时间了吧。”她嘲讽地咧咧嘴角,“长得跟大饼似的,真不知道季正军看上他哪点。”她说着又想抚摸季横的脸,被季横躲开了,她还是笑,笑得有些心酸,眼角有明显的纹路,“还是我儿子好看。”

“长得再不好那也是他亲生儿子。”季横冷静指出来,“我是什么?”

姜彩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是我儿子啊。”

季横:“我回屋了。”

姜彩点点头,季横刚走没两步,听到身后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步子一顿,还是没回头,回屋了。

他安慰不了姜彩,姜彩也不需要他安慰。

成绩出来那天季横在楼道里碰到许皎白,他一向不爱问别人成绩,觉得那样挺讨人厌的,而且也和他无关,但是看到许皎白,他第一句话就是:“考得怎么样?”

许皎白犹犹豫豫:“就……在中间。”

季横想揉他脑袋,许皎白反过来问他,“那你呢?”

“掉了两名。”

许皎白瞅他,“那也很高了。”

季横应了一声,“嗯。”

“比我高好多呢。”

季横想笑,“嗯。”

许皎白小小声:“真的好高了。”

“我知道啦。”季横心情不错的样子,“下次再考回来就是了。”

许皎白蛮认同的,点点头还说“好”。

之后季横问许皎白寒假出来玩吗。

许皎白纠结,想去又不想去,最后说:“我要看看才能决定。”

“你要是不喜欢人多,下次只叫认识的那几个。”

晚上季横回去的晚,姜彩竟然还在,没开灯坐在沙发上,在等他。

“成绩出来了?”姜彩揉揉脑袋,好像刚睡醒,头疼得不行,“考了多少,排第几啊?”

季横报了个数,说了排名。

姜彩说:“季横你这样不行啊,怎么又退步了?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吧,我供你念书不是让你瞎跑出去玩的,你平时多晚回来我都不管你,考试了你还不争点气?”

“我把钱搭在你身上是投资,不是做慈善,季横,我要回报的。”女人一字一句,“我早说过了,迟早有一天你得回你那个便宜爹那里,我现在供你上学,你给我考出个好成绩,我好把你卖给他卖个好价啊,这样我才有钱,你明白吗?”

季横以前挺恨姜彩的,认为她说话太绝太狠了,不止一次讲这些,从他十三四岁讲到现在。

最开始季横和她呛声,呛不过干脆逃课,去外面打架,满身是伤的回来。

姜彩不管他,只和他说:“你不上学你爹都瞧不起你,以后他儿子看见你,往你身上吐唾沫你都只能忍着!”

他们不像一家人,更像是仇人。

季横知道姜彩也恨他。生季横的时候姜彩二十二岁,还很年轻,有一把好嗓子,做着当明星的美梦,长得也好看,不少人上赶着当这个后爸,姜彩都拒绝了。

她自己有点积蓄,一个人抚养孩子,等到孩子长大了,积蓄花光了,她也人老珠黄了。梦没有了,钱也没有,只有一个累赘。

姜彩怎么不恨呢。

她恨死季正军了,当初跟了那个男人的确是看上他有钱,或许能圆她一个唱歌梦,却从没想过当小三。

等怀了孕,正主找来了,她也傻眼了。

季正军说:“彩儿啊,你把孩子打了,我给你一笔钱,咱俩就这么断了吧。”

钱挺多的,姜彩没要,连夜走了,随便找个房子租,值钱的都卖了。年轻嘛,脑子不太好使,她当时就是不想打这个孩子,想他活下来,多苦多累自己都甘愿。

这不是纯粹扯淡吗。

她几次踏进医院的门又匆匆跑出来,蹲在垃圾桶旁边边吐边哭,不忍心啊,她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打了,她有点不忍心。

结果还是生下来了,生下来之后姜彩精神状况极差,每天都在哭,请来的保姆都怕她。请保姆烧钱啊,吃穿住行都是钱,小孩子的东西还特别贵,姜彩麻木地看着卡里的钱一点点变少,日子没有盼头,季横一天天长大。

她开始恨季横,没有这个孩子她不会沦落至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季横耳边充斥着无数哭声和骂声。

姜彩不打他,只是一遍遍讲:“你没个好成绩怎么去见你爸?!我是拿你去换钱,不是让你给我赔钱!”

季横也不是站着挨欺负的主,冷言冷语讽刺几句。

“别做梦了,他不可能给你钱也更不可能认我。他当初就没叫你生下我。”

话说得狠了,连带也把自己伤着。

不过季横不在乎。

女人大哭一场之后又大笑,“说得对,你以后找不到工作,给他儿子提鞋都不配,你现在出息,跟我顶嘴、不去上课,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他们这算是互相折磨吧。

在长久的折磨当中,季横也发现姜彩不过是在发泄,她没想真的把他送回那个家,至少现在没有。

她只是太苦了,没钱了,啃着馒头灌着啤酒,喝个烂醉都在跟他讲:“你得好好学啊,你得好好学。”

姜彩没文化,当初好不容易托人给孩子上了个户口,取名的时候卡住了,叫什么呢?就叫季一一吧,简单好记还好写。

最后还是没取那糟心的名字,图个方便,“一”就是一横,就叫季横了。

她吃够没文化的亏,怕季横走她的老路子,拼了命叫季横学习。

姜彩没有青春了,不再年轻,嗓子也在长久的烟酒中沙哑,她不能再把儿子养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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