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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只是意外

情难自控 郑九煞 2897 2024-01-29 10:10:52

可惜事实和许戚的想象背道而驰。

诊室里只有廖今雪一个人,撩起的眼底蓄着还未褪散的冷意,他朝立在门口的许戚刺过一记锋利的刃,看清以后,视线一凝,随后撇开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来看牙吗?”

廖今雪平静地问。

许戚握着门把的手心冒出细汗,松开以后才感觉到凉意,“我刚才碰见蒋明了。”

廖今雪没有太大反应,就像听见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淡淡问起:“你在哪里碰到他?”

“二楼的电梯口,我看见他从你诊室里出来,他是过来...”

“没什么事,我已经让他走了。”

廖今雪关上了窗户,顺便把捏在手里的橡胶手套扔进脚边黄色的垃圾桶,始终没有正眼看向许戚,“你来的时间很巧。”

这句似乎话里有话的言语敲了一下许戚微颤的心,他慌乱地移开视线,突然凝在廖今雪右手的虎口,一条红痕被肤色衬得很晃眼,“你的手...是被蒋明弄的吗?”

顺着灼灼的视线,廖今雪低头发现了伤口,“是被工具不小心划伤的。”

“那...也要处理一下。”

许戚的声音在廖今雪的注视下越来越低。

走进诊室后,他突然忘记了自己进来的目的,不是想看廖今雪被欺负的可怜样吗?可现在廖今雪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神态沉着,完全不像刚和蒋明发生了一场恶战。

几句对话,反倒把他自己弄得心烦意乱。

廖今雪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伤口,绕到另一侧的柜子里取出小瓶碘伏,还有一盒棉签。看到这些东西,许戚的记忆拉回到十年前被自行车摔伤膝盖的夜晚,廖今雪手里也是拿着这两样东西,从喧嚣的酒吧朝他走来。

那幅画面携着真实的烟火气,涌入冷透的四肢,像本该被定格在方正相框里的一张旧照片。

两张除去成熟便相差无几的脸庞模糊地重叠,交融。许戚晃眼的几秒,廖今雪已经低头处理起伤口。

“缝合的创口拆过线了吗?”

许戚顿了会才回神,已经愈合的拔牙创口似乎又隐隐作痛,“拆过了,还是陈医生帮我弄的。”

廖今雪拿棉签沾了一点碘伏,用更加刺目的红色盖住伤口,说:“种牙一般在拔牙半年后,到时候我会发消息提醒你。如果你能记住,最好隔半年来检查一次牙齿。”

许戚往下压了压的嘴角,一点都不想听这些把话题越扯越远的牙科知识。

迟久的沉默使廖今雪看过来,许戚捏着被冷汗浸湿的手心,把憋了一路的话问了出来:“蒋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以前的同事知道我在这里工作,他要找过来并不难。”

廖今雪放下棉签,拧盖时刚涂了碘伏的右手不方便弯曲,许戚拿过瓶子,把盖子拧紧,视线停在廖今雪露出来的掌心。

现在他可以确定,廖今雪右手手心的确多了一条狰狞曲长的疤痕,和这双属于医生的清峻修长的手格格不入。

“那他知道你工作的地方以后,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廖今雪说:“你好像比我还要担心。”

碘伏瓶身扎手,许戚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像被扒了衣服赤条条地让廖今雪看透,辩解:“我才没有担心...”

“等会有病人预约了看牙,你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廖今雪打断了许戚未完的沉默,简单直白地下达逐客令。

许戚僵直的双腿像被钉在诊所地面,“你想要我走吗?”

这句话一出来,诊室里的气氛肆漫开不寻常的寂静。廖今雪抬起眼皮,冷淡地瞭了他一眼,“这句话是你自己说的。”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从我进来到现在,你一直在说牙齿的事情,我问你蒋明刚才做了什么,你也答非所问。”许戚说道。

廖今雪蹙了下眉心,似乎觉得这个说法不可理喻,“这里是诊所,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作为一个正在工作时间的牙医,他向患者科普简单的牙科知识再正常不过,这便是言下之意。

许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许因为廖今雪自始至终冷漠从容的态度,嘴里还说着一些毫无关联的话,仿佛完全不打算为那个晚上的所作所为解释什么。

心知肚明地装傻是每个成年人的必修课,可在这件事情上许戚做不到。

他问出了在聊天框里一遍遍写出又一遍遍删除的问题:“那天在酒吧里,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语气是不得到答案便誓不罢休的坚定,却在发抖。

廖今雪看着许戚泛红但不自知的眼尾,心莫名轻颤了一下。

“哪种事情?”

许戚知道他是故意,舌头不小心磨过曾由廖今雪补的那颗牙齿,脸颊酸了半边。这场对峙,他还是落败给了廖今雪,细若蚊蚋地说出那几个羞耻的字:“为什么要...吻我?”

廖今雪眼底的深色晃了晃,片刻后,说:“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都喝了酒,那只是个意外。”

许戚听清了廖今雪的每一个字,可是无法串联成一句完整的话。廖今雪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白大褂和洗旧的衬衫靠得很近,他低眸望着许戚纸白的脸,无端地融化了一丝冷意,“我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困扰那么久,抱歉。如果你能忘记,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语气比刚才柔和一些,像极了当初说出那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的情景。廖今雪看似给了许戚很多种选择,事实上只有一个。

就像他已经提前知道,许戚不会拒绝。

许戚不明白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从何扩散,好像被人从心上挖开一个洞。他想,继续争辩下去的自己在廖今雪眼里一定很可笑,低下脖颈,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个意外忘掉。”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拉门离开,全然不知自己的背影看起来有多么的失魂落魄。廖今雪在身后叫了一声许戚的名字,大脑反应过来前,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廖今雪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静静注视半晌,补充完了后半句话:“新眼镜很适合你。”

刹那,许戚分不清那簇如电流通过脊柱的心悸是来源可恨的廖今雪,还是明知廖今雪可恨,却还会为一句随口的称赞无法自持的自己。

梁悦妈妈的手术很顺利,出院那天下午,由许戚开车过来接送。

后排坐着梁悦母女,梁悦一路陪她妈妈讲话,车里的絮叨比以往的电台声还要恼人。许戚充当着聋子和哑巴,直到把梁悦妈妈全须全尾地送回家,才长松一口气。

到家后,这段时间以来的紧张氛围有所松弛,许戚整理出良叔上回交给他的婚礼请柬,走出客厅,“下周六你有时间吗?”

坐在沙发的梁悦边划手机边问:“怎么了?”

“良叔的儿子要结婚了,邀请我们去吃酒席,就在象城。”

梁悦皱了下眉,扭向站在卧室门口的许戚,“我妈病才好,你就让我去吃别人的喜酒?你不是说已经很少去赵友良那里了吗,他怎么还来找你?”

许戚对她直呼良叔姓名的方式生出一丝反感,梁悦虽然不反对他的摄影爱好,却一直看不上良叔。

中年离婚,妻儿散去,没有朋友没有伴侣,就这么独守一家照相馆的良叔在梁悦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这本来和她没有关系,梁悦不爱随意评价一个陌生人好坏,但当这个人是她丈夫的好友,那就有了问题。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简单的道理梁悦和许戚说过很多次。当然了,赵友良是满肚子墨的后者。

许戚每次到良叔店里都要瞒着梁悦,讽刺的是,这个时候他还要感谢梁悦对他的不闻不问,从来没有发现这个撒谎。

可是这次,许戚疲于再用无止境的谎言填补真相,只问了一遍:“你要去吗?”

梁悦本来以为能听到许戚对这件事的解释,再或者和从前一样向她道歉,等来的回答却完全不合心意,甚至第一次用堪称敷衍的语气和她说话。

突然的失调让梁悦愣了一会,随后冷笑一声:“不去,他们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白送一份份子钱。”

“那好。”

许戚点点头,回到卧室还听到从客厅传来梁悦隐含怒气的声音:“我不去,你难道还要一个人去参加婚礼吗?”

他本来不想回答,可还是没有忍住:“我一个人去怎么了?”

“随便你,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许戚反锁上门。

沉重的身体倒回床上,以前每次能有和梁悦好好说上几句话的机会,他都会感到欣喜,现在只剩下疲惫和烦躁,一眼望去好像没有尽头。

许戚摸出手机,给赵光阴发去一条消息,告诉他梁悦妈妈还在病中,不方便参加婚礼。贴合实情的谎言更不容易被拆穿。

赵光阴过了一会回复他:那你还打算来吗?

许戚想起良叔说起这件事时红光满面的骄傲,坚定地打出两个字:我来。

赵光阴:那就成,房间我已经订好了,到时候你要有朋友有空,可以带过来。酒席要吃两天,白天你和朋友可以逛一逛象城,一个人容易无聊,两个人还能有事情做。

他哪来什么朋友?许戚没把心里的想法告诉赵光阴,答应了下来:好的。

放下手机,许戚脑海中一闪而过廖今雪的脸,唯一一个对他说过‘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的人。

可是这句话出现时的语境糟糕透顶。

突如其来的想法很可笑,也很不切实际,难道他要邀请廖今雪和他一起参加别人的婚礼吗?明明他们之间的事情还理不清…

许戚翻了个身,像要把这个蠢蠢欲动的念头一同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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