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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恩公

全三界都以为我俩有一腿 晏无厌 3327 2024-01-29 11:05:20

那只妖一路跟着月老回到栖身之所,他此时一介凡人,浑然不觉自己已被盯上,靠着墙角伸了个懒腰,拢了拢身上的破衣裳酣然入睡。

呈雾状的妖气在他身边盘旋,狄九徽坐在屋顶上俯视着下方的动静,指尖轻捻,这妖若想伤人他便出手教训一下。

妖风刮过,月老面前的破碗里凭空多出来几枚铜钱。

他一顿,凝聚的仙力散了,好笑道:“妖怪都看不下去给他送钱来了,还是想养肥再吃?”

闫御鼻尖微微动了动,“是只犬妖,没血腥气,他应该没吃过人。”

“纯粹善心大发?”狄九徽觉得有点意思,暂且放任自流,看接下来如何发展。

第二日,月老睁眼便见碗中铜钱,以为自己昨夜所求有了回应,心花怒放地跑去给赵公明上香,一通感激过后继续祈求自己升官发财。

那犬妖听见了,为了方便行事化作一少年,每日替人做苦力赚取银钱,又趁深夜给月老送钱来,数量虽然不多,但足够他活下去。

妖类天生力气大,同时扛十几袋都不觉得累,有时赚得多了,给完月老之后还剩一部分,他便买了药品粮食拿去救济穷苦百姓,这犬妖似乎在找什么人,很喜欢跑到人堆里到处打听,只是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后来战乱蔓延到城中,月老被迫向北逃亡,犬妖一直跟在他身边,大厦将倾,烽烟四起,路边骸骨堆积如山,王朝气数已尽,月老环顾四野,带着他的拐棍和破碗毅然决然投身到起义军中。

月老一路扶摇直上,从不起眼的小兵逐渐崭露头角,他凭着战功步步高升,加之犬妖在背地里的默默帮扶,陆续消灭其他割据势力,再派兵北伐攻占王都,历时数年,终于结束了末路王朝的腐败统治。

一点不落看了全过程的狄九徽傻眼了,本来想开小灶帮帮月老,现在看来根本用不着他俩,“开局一个碗,装备全靠捡,这传奇履历,他不会姓朱吧?”

月老到底不是姓朱,他文化欠缺,不善治理,没能黄袍加身登基成皇帝,而是封了个将军,在外南征北战数载实现了全国统一,期间他还给赵公明建了很多座庙宇,遍布全国各地,每逢初一十五,都风雨无阻地前去祭拜。

他也算清楚功高震主这一道理,时间差不多了便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凭借这些年积攒的银子过了几年安稳舒坦的日子,之后寿终正寝,走完了有惊无险的一生。

与月老魂魄重逢,狄九徽不可谓不殷勤,满脸堆着笑说:“我特意来探望你,这些日子见不到你当真令我思念如狂,真的太辛苦了,这一生不容易啊。”

月老瞥了眼自己苍老的遗体,感慨道:“有日子不见了,小十一。”

狄九徽:“……”

闫御缓缓重复了遍:“小十一。”

狄九徽瞪他,拿腔作势道:“这也是你配叫的?人月老于我亦师亦父亦友,不仅是我迷茫路上的引路人,还是我深陷黑暗中发光的灯塔,不辞辛苦教导我人生道理,无私奉献舍己为人,伟大的灵魂宛如太阳般光辉无限,耀眼明亮,时常看上一眼便令我自惭形秽。”

彩虹屁声情并茂吹了一堆,月老一眼看穿他的小算盘,笑道:“有酒吗?”

狄九徽立刻送上酒葫芦,月老迫不及待猛灌一口,从内到外发出一声由衷的喟叹,他在期盼的目光中施施然道:“我在这过得挺好的,体验各类人生,受益匪浅,不急着回去。”

狄九徽忿忿不平地控诉道:“我扛不住了我真扛不住了,玉帝他就不是个东西,他仗着我不会猝死肆意压榨,生产队的驴一天也就工作六到七个小时,我全天无休,还都是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纷,谁能这么耗下去啊!”

“换个视角看感觉就是不一样。”月老嘬了口酒,幸灾乐祸地点评道:“抗压能力太弱。”

狄九徽一下把他葫芦撅了,月老没绷住,一口酒猛地喷出来,好巧不巧水雾落在了迎面进来的犬妖身上。

面上一凉,他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面前三人,“你们……”

月老知道他,这个在暗中帮过他很多次的小妖,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刚想好声说上两句话,犬妖目光依次从三人面容划过,最后停留在闫御脸上,他怔愣了下,忽然眼中迸发出浓烈的喜悦,激动道:“恩公!”

狄九徽和月老同时惊了,整齐划一地扭头看向闫御,“恩公?”

闫御也很诧异,打量着犬妖洋溢着欢悦的脸,探问道:“我们认识?”

犬妖语无伦次道:“恩公您忘了吗,当年在姜府是您救了我啊!”

姜府……

闫御在脑海中快速搜寻了一圈,恍然大悟,“你是大黄?”

那条姜府养在后院的大黄狗。

“您还记得我!”大黄喜不自胜,“当年恩公对我有一饭之恩,这么些年一直不敢忘,我总算找到您了!”

闫御听了直愧疚,给口饭吃算恩情?他差点把人家害死,若不是大黄眼神太真挚,他简直怀疑是在说反话。

“饭?”狄九徽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什么饭?”

闫御脸色一变,连忙给大黄使眼色让他别说了,大黄还算机灵,眼瞅着不对劲,赶紧转移话题。

“古人云: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当年恩公您摸了我的头,令我短时间内就开了窍,化形更是事半功倍,否则别说修炼,我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得悟,最后老死院中,这份恩情我不能不记不还。”

狄九徽纳闷,“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茬。”

闫御幽幽道:“你那时候在勾搭姜憬。”

这回轮到狄九徽心虚了,“我说呢,没多少年的修为却能化形,要么吃了仙丹,要么受人点化。不过你是怎么找到的月老,坚信不疑地跟了他几十年。”

大黄如实交代:“我在寻找恩公的途中遇上了两位好心人,他们是一对夫妻,问了我几个问题之后给我指明方向,让我来这边找人,他们说只要守在月老身边,就能找到我想见的人。”

夫妻……

狄九徽眼角微挑,“你父母?”

除了他们想不到其他人了,想必是看出来大黄受他点化,存在的一些千丝万缕的尘缘需要了断。

闫御问他:“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大黄响亮答道:“我肯定是要报恩的,恩公有什么事都可以差遣我。”

闫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月老,再看了看狄九徽,狄九徽心领神会地上手薅了月老一根头发,然后绑在大黄手上,一枚印记浮现在他掌心,光泽轻轻流转,隐入皮肤里。

闫御道:“月老马上去投胎,你若想报恩便继续跟着他,助他早日历劫归来。”

大黄心地良善,积累了不少功德,他是有机缘在身的,跟着月老一并历练假以时日会有大造化,当时不经意间种下的因,如今助他一臂之力结个善果,也算有始有终。

月老重新轮回去了,大黄也追随他而去,临走前狄九徽揶揄了一句:“下辈子别再到处建财神庙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暗恋赵公明。”

月老脸瞬间涨红了,张开嘴要破口大骂,面无表情的孟婆捏着他下巴猛灌了一碗孟婆汤,他顿时迷瞪了。

孟婆冷冷道:“诡计多端的死男同。”

到底没把月老拽回天庭,这一趟算是白跑,狄九徽止不住发愁,“咋办啊,他回不来,我就只能继续耗着,死又死不掉,活又活受罪。”

闫御一沉吟,“我有个办法能够一劳永逸。”

狄九徽眼睛一亮,“你说。”

闫御郑重其事道:“我们造反。”

狄九徽:“……”

狄九徽眉头紧锁,揪起闫御胳膊左看右看,从前面绕到后面,三百六十度彻首彻尾地端详着他,得出一个结论:“你被夺舍了?”

闫御表情认真地给自己把了把脉,“应该没有。”

夺舍把哪门子的脉?不如先去治一下脑壳。

“那你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原则呢?”

闫御正经道:“你低估了我,其实我很有野心。”

狄九徽质疑地挑起半边眉毛,“就算是有野心,光凭咱俩,没到凌霄宝殿呢就被摁下了。”

“所以我们需要快速增进修为。”

狄九徽敷衍地一点头,“阁下有何高见呢?”

闫御不疾不徐道:“双修。”

野心在这儿呢。

“等我们多双修几次,修为大涨,定能掀翻玉帝把你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闫御志骄意满眼睛有光,已经在憧憬美好的未来了。

狄九徽头疼地按了按脑门,想跟他再商量个更靠谱的,一道脆生生的嗓音截断了话头。

“你们想造反?”

那尾锦鲤浮出水面,探着头朝外张望,不断有泡泡咕噜咕噜地冒出来。

“造反不好,会生灵涂炭的。”锦鲤一丝不苟地说,“不可以。”

“假如我们非要干,你怎么办?”狄九徽故意逗它,“我们照顾了你那么久,于情于理你都该和我们统一战线,应该不会去检举吧。”

锦鲤犹豫不决,缩回水里吐了一长串泡泡也得不出答案。

“我看你也快化形了,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名字当作祝贺。”狄九徽使出一招笼络人心。

锦鲤傻乎乎上了当,欢喜地摇了摇尾巴,“好!”

“‘九’,数之大者,起于一,极于九,乾玄用九,乃见天则,是个寓意极好的字,‘品’,既是品质品德,又意种类繁多,泛指万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以后你就跟我姓,叫狄九品吧。”他说得头头是道。

闫御插话:“意头是好,但‘九品’二字不好,官场味太重。”

狄九徽满是威胁意味地看他一眼,闫御说:“我的意思是叫狄十一品。”

狄九徽:“……”

闫御说:“我参考了一个叫萧十一郎的人,不喜欢十一品,也可以叫狄十一郎。”

狄九徽:“人家是女孩儿。”

闫御飞速改口:“狄十一娘。”

“她年纪又不大,谁会起这样老气横秋的名字。”狄九徽瞧了瞧闫御,“是你啊,那没事了。”

闫御:“咱俩差不了几岁,我老气横秋你就是老迈龙钟。”

狄九徽正要反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陡然一凛,神情倏地凝重起来,“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闫御受他影响一同提起心,“什么?”

“被我忽略已久的、关乎重大的、扣人心弦的。”狄九徽眼神讳莫如深,他看着闫御一字一顿道:“我既然是五千年一结的五蕴六尘果,满打满算我年纪比你大,你该叫我哥。”

闫御:“……”

闫御恼,“种树上的又不是你。”

“我不管。”狄九徽拽住他衣领,冲着闫御耳朵叫道:“我比你大!我比你大!我比你大!”

狄十一娘被吵得跃出水面,“什么大不大的,光天白日害不害臊。”

狄九徽:“……”

闫御:“……”

念头一转,闫御不由想到在浮生若梦中他叫过很多回,那时他们真如凡间一对普普通通又非同寻常的兄弟,只是离情别绪惹人惆怅,结局又是异样悲戚。

似乎也没什么原则需要坚持,闫御便凑近了狄九徽耳畔,轻声道:“哥。”

那字被他咬得暧昧又缱绻,连同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耳廓,狄九徽心尖一抖。

“哥,可以吗?”他又喊了一声,落下的吻滚烫如烙。

趁傀儡没被玉帝识破之前,再把狄十一娘的眼睛一并蒙住。

“我怎么看不到了?”她昂着头叫道。

一股反抗不了的力道把她按回水里,话也堵在口中发不出声。

“下面不是小孩可以看的了。”

嗓音清风似的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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