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和国外的时差恰巧相反,沈杳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打开门的那刹,屋内的摆设整洁一如往常。
他的脚步却稍稍停顿了下,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茶几仿佛被人有力地撞了下,角度有些倾斜。
沈杳想起来在他跟着陈双走之后,关殊曾经在这个房间里单独待过,应该是他弄乱的家具。
他有点强迫症,一定要保证有序的整洁。沈杳没再多虑,伸手把茶几扶正,然后往卧室走去。
沈杳拉开抽屉,手机规规整整地躺在上面。他顺手充上电,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浴室洗澡。
他要调时差,白天不准备时间,沈杳拿起充了一半电的手机打车去了舞团。
沈杳坐在舞蹈室里,手边放着杯黑咖,手机开机以后就是一连串未接电话。
他垂眸扫一眼,一个都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调出来他妈妈跳舞的视频看。
卓冉很快就走进来,她看到沈杳的时候终于松口气,口吻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责备:“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问你到家没,结果你晚上没接,第二天打你电话也没接……舞团也看不到你人,要不是你主动打电话请假,我都快要急得报警了!”
“这几天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沈杳抱歉地笑了笑,“我应该提前跟阿姨你说一声,不小心忘记了。”
“没有事情就好。”卓冉抚着胸口,她把沈杳从头到尾认真地看了遍之后,才觉得安心不少,“又在看你妈妈的练习视频吗?”
她今天过来是因为沈杳中午给她打的电话,沈杳想要通过她了解这支舞蹈的含义。
每一支经舞者手编出来的舞蹈,往往都有背后的故事。每一个在台上闪耀着的动作,都有舞者想表达的情绪所在。
卓冉和他有一样的愿望,她知道蓝盈为这个舞准备了多久,她也希望沈杳能够站上台演绎出来,完成这场夙愿。
她想要帮沈杳一起改编、补完整这支未完成的舞,却被沈杳拒绝。卓冉大概能懂沈杳在想什么,他想要一个人完完整整地做完所有的事情。
“盈盈准备编这支舞时……你正好四岁。”卓冉轻轻地说着,“她是为你、为许多人而跳的,她说只要你快乐的话,你可以去做所有事情。”
蓝盈当时说这句话时,弯起来的眼睛夹着星光,蕴藏着美好的希冀。她作为保姆的女儿,从小就在沈家长大。她和她丈夫青梅竹马,一直都被保护得太好,从来都是这样漂亮美好,身边所有的人都喜欢她。
卓冉坐在舞蹈室的地板上,开着玩笑道:“杳杳才那么小,他能看懂什么?”
“我们杳杳很聪明的,你跟他说什么,他都知道。”蓝盈笑了笑,“他喜欢看我跳舞,也喜欢跳舞。”
她的手搭在把杆上,身上穿着条飘飘扬扬的吊带裙,温柔却又不显得羸弱。
蓝盈想了想,越想笑得越开心:“如果他现在看不懂的话,我以后也能跳给他看。我不仅能跳给他看,我还可以教他怎么跳。”
卓冉把所有一切都告诉沈杳。她担心沈杳难过,但又觉得自己应该跟他说。
她陪着沈杳又待了一会,才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外之后,卓冉再次扭过头。
舞蹈房里的沈杳葱白的手指拿着手机,他低着头,睫毛轻垂,让人辨不出情绪。
卓冉觉得,沈杳很像蓝盈,但却又不像。
沈杳在舞房里练到很晚,他一直都在不间断地跳,浑身上下都出了不少汗。
他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才拿起背包往楼下走。最近的天气终于有了点凉意,昼夜温差大,夜深时需要披肩薄外套。
沈杳穿上外套,这段时间沈富林也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估计是为了那批货物的事情。
这几天平息不少,应该是知道了他跟晏知行在一块。沈杳回国的事情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没叫司机来接。
沈杳边往专用的上下客路口走,边拿出手机来准备打车。
他原本的脚步不徐不疾,却在某一刻,停顿一下然后再突然加快。在突然之间,沈杳猛地抬步往大马路的光亮处跑过去,他边跑着,手指边在手机上按弄着。
沈杳身后跟着的alpha见状也不再伪装,他伸手摔下脑袋上的帽子,露出凶恶的表情。
他的呼吸声格外沉重,像是只刚被人打断腿从牢笼里丢出来的狗。
alpha追着前面的背影,从嘴里发出几道瘆人的笑,然后带着极端恨意的嘶吼道:“沈杳!你个贱货!见到我逃什么?!你心虚了?”
沈杳的表情没有慌乱,他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身后的alpha,只是要等一个机会。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恶臭腐烂的味道也离他越来越近。
alpha面容扭曲地伸出手,手指即将要碰到沈杳手臂时。沈杳在他意料之外地抬起手肘,用上全身的力气朝身后的alpha鼻子和眼睛上砸。
alpha已经被恨意控制了头脑,他根本就没想到沈杳竟然还会反抗,脸上最脆弱的位置挨上一记。他发出声哀嚎,下意识地捂住脸往后退了几步。
沈杳没有收手,他下一步抬起腿。
屈膝,攒了力之后才猛然踹出去,踹的方向也是最柔软最毫无防护的肚子。
“呃……啊!”
omega在alpha面前天生属于弱势,他却在沈杳意料之外的反抗之下被踹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沈杳平缓着呼吸,他没有放松警惕。手机在刚才动手的时候摔在了地上,他没有去捡,抓紧时间往光亮处跑去。
防身术是关殊高中的时候一点点教他的,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他也一直记着,竟然还真的用上了。
他的脚步却在某一瞬间被逼停。
沈杳的面前站了好几个alpha,像是街边常会见到的混混,头发染着花花绿绿的颜色。
瞧见他,混混们非常心情愉悦地吹了口哨,目光贪婪又油腻地黏在他身上。
他停下脚步,慢慢地往后退,目光开始往地上躺着的手机上移,想找准机会去把手机抢回来。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被他踹倒在地上的alpha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他慢慢地在路灯下抬起脸。沈杳脸上没有一丝吃惊,也没有一丝畏惧,他早就认出来这张脸。
当年他和徐意白一起把他送进警局,因为没有过硬的证据,按照最高期限判,这个alpha也只是被判了四年。
alpha的身形比以前瘦削许多,脊背也弯了许多。脑袋上的头发像是短短的尖刺,明显刚从狱中出来没多久。
“胡斌。”沈杳一直知道他叫什么,他轻声地问道,“里面的空气怎么样?”
他不提还好,一提胡斌的整张脸都变了。胡斌逼近沈杳,和几个混混一起把他堵在墙角。他冷笑一声,抬脚没有一丝怜惜地踹在沈杳的肚子上。
沈杳贴着墙壁滑落下去,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额间直冒出了冷汗。
“别把人打疼了。”有个混混“啧”了声,不满地道,“待会玩起来就不痛快。”
“你问我空气怎么样,不是你他妈送我进去的吗?”胡彬扯住沈杳的头发,强硬地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面容扭曲得像是个恶鬼,“你跟警察撒谎说我强暴你的时候怎么脸都不红一下?我带你去储藏室?不是你个贱货说让我带你去那里,我对你做什么都行?!还有那仓库里的信息素味道,不是你说怕疼,所以要我用信息素强行引诱你发 情?”
“所有东西不都是你说的吗?到警察和徐意白的面前,你他妈怎么就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什么我强暴你,不是你求着我 操吗?”
胡斌当时的确是很想和沈杳上床,但没有胆大到直接强暴他,他最多只敢每天给沈杳发着那些明显带着骚扰意思的话语,被拉黑了一个号,就换另一个号。
他哭嚎着被关进监狱,发现没人听他解释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他是跳进了沈杳给他摆的局里。
胡斌家里有点小钱,他哭着抱住他爸的腿,想要花点钱出去,结果却被迎面扇了一巴掌,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谁。
他熬到刑满释放出来,却没有听到沈杳和徐意白的恋爱消息,甚至没怎么听说他们之间有相处。
胡斌把所有的错都归于沈杳,他甚至觉得自己无辜做了四年的牢,冤屈永远无法被洗刷。
既然沈杳指控他强暴,那他就让他感受一下什么是强暴。他不仅要强暴沈杳,他还要直接终生标记他,让沈杳这个贱货哭着跟他道歉,跪下来求他。
“呼……”
只是这样想着,胡斌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抓着沈杳头发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头皮直接掀下来。
他已经准备好护照和机票,这次一切都万无一失。
沈杳一直在忍着疼,唇瓣被用力地咬出来了血痕。他终于听到了那隆隆而响的车声永远及近,嘴角略微松了下。
“那又怎么样?”沈杳的脸蛋漂亮冰冷,他没有一丝妥协与退让,抬起眼来看向胡斌,“我已经很大发慈悲了,没有让你去死。”
胡斌造谣他,还给他发那么多恶心的短信,沈杳觉得自己已经很善良了。
他掐好给徐意白发消息的时间,又掐好他会赶到的时间,只因为他需要一个证人。
胡斌眼眶猩红,却又突然回想起来,沈杳现在在他手中、任他拿捏。
他扬起阴森的笑,抬起手想再一巴掌下去。
“砰——”
子弹冲破空气,精准地穿过他的膝盖。手掌没有落下,胡斌就发出一道冲破云霄的惨叫。
胡斌痛得栽倒在地,抱着腿在地上不停地滚动着,喉间的惨叫迸发而出,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伤口当中无止尽地流出来。
他无助地翻滚着,身体要挨到沈杳鞋尖时,冷硬的军靴迎面而来,像是对待死物一样,把他横空踹出来了好几米之外。
“滚!”
胡斌两眼一黑,吐出来了血。他混混沌沌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面目凌厉的Alpha。Alpha沉着眉,黑亮的眼神让人胆寒,肩膀上的肩章直戳他的眼睛。
关殊没有一刻比现在那么震怒过,他抱住脸色发白站不稳的沈杳,手臂上的青筋都已经暴起,但却收着力护在他身上。
他甚至感觉到沈杳的身体还在轻微地抖动着,关殊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磨蚀着他的理智。
“疼……关殊。”沈杳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伸手用力地抱住他,仿佛是找到了依靠,“我好疼。”
沈杳被谁这么欺负过?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被人这样堵在墙角,那堆杂种alpha全都这样盯着他,他们不仅打了沈杳,还要更加恶心的事情要做。
要是他没及时赶到,要是他晚了一步,关殊连想都不敢想,那彻底的窒息感已经包裹着他。
怎么敢的?怎么敢这样对沈杳?
他低下头,吻了吻沈杳的额头,手背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安抚他。
“别怕。”
关殊抬起手,冰凉的枪口从那些想要逃跑的混混上一个个滑过,把那些人屁滚尿流地钉死在原地。
最后,枪口隔空对准了胡斌的脑袋,关殊手稳得连一点抖动都没有。
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眼底像藏匹暴怒的猛虎。关殊握着枪,直到胡斌恐惧到极致之后,他才开口质问道:
“你用的哪只手碰的沈杳?”
“又用的哪只脚踹的他?”
根据执法要求,关殊无权随意开抢。但他觉得,一枪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