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照就是这么一个实诚的人,诚挚,讨人喜欢,对谁都一样。他做事的时候是很认真的,不搞虚的,不只傅南岸,其他的教授老师也很喜欢他,学东西扎实。
在心理科实习的时间过去的很快,转眼就四周了,到了该出科考试的时间。出科考试是每个科室都有的东西,检验你的学习成果,分为笔试和实操两部分,合格了才能顺利出科。
“怎么办啊池照,我紧张。”临考核的前一天,钟阳秋抱着课本都快哭了,“这心理的知识点怎么这么多啊,还全是咱没学过的。”
钟阳秋实习的时候和池照分到了不同的病区,平时不在一块儿,考核的时候还是一起的,心理科的东西很多和临床学生学的不大一样,钟阳秋一脸哭丧着抱着借来的心理学教材让池照给他划重点,池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
心理科的专业书挺厚的,医学生的书都不薄,池照从几本大厚书里挑些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又押了几道大题给他:“这几道你好好看看,我感觉可能会考。”
池照押题那是没的说的,同寝四年了,每年期末考试池照都押题,押中的概率很高,钟阳秋欢天喜地的抱着池照递来的课本,当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咱池哥就是厉害,未卜先知啊!跟我这预言家有的一拼了。”
“这都是老师查房常提问的知识点。”池照无奈地摇头,知道他还记着之前自己把胸牌落在傅南岸哪里的事儿,这都多久了,要是把这记忆力放在背书上也不至于每次考试都这难了。
池照把书从他手里拿出来随手在上面指了个知识点,“比如这个,我们病区傅教授提问过两次,钱教授提问过四次,估计你们老师也不会少提问这个。”
钟阳秋惊了,压根不记得老师还提问过这个,真心实意地感叹:“那你是真比我这个预言家厉害,我自愧不如。”
“哪儿能呢,”池照也跟着他逗趣,“咱钟哥的预言能力也不是盖的。”
朋友之间常开这种玩笑,钟阳秋马上又接:“那必须的,马上预言你和傅教授接吻。”
“行了行了,再说真没边儿了,”池照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复习吧,咱都得好好复习。”
池照性格好会说话,但对待学习的态度绝对是认真的,傅南岸说让他们来心理主要是学个思路,但他还是想尽量多学一点。他没打算考国内的研究生,因此没有其他学生考研的压力,不逃实习,东西学得扎实,趁着平时查房的空档把书都看了一遍,有不会的还会去请教傅南岸和其他教授。
这样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踏实,上进,第二天考试的时候池照笔试毫不例外地拿了临床大几十号人中的第一,实操时也表现的游刃有余。
实操的监考老师不能是自己的带教老师,池照抽到了钱教授给他监考,刚抽到签时陈开济给他做了个节哀的表情,谁都知道钱教授是出了名的严厉,但在整个操作结束之后,钱教授却对池照夸赞有加,重话都没说一句,甚至全部考核完之后还特意去傅南岸跟前夸了池照几句。
“小池这孩子不错,”傅南岸是池照的带教老师,在带教老师面前夸学生那就是最高级别的赞誉,“手稳心也细,问问题的时候不卑不亢的,各个细节也记得准。”
池照被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说:“主要是傅教授教得好。”
“话不能这么说,”傅南岸也夸他,也是真觉得池照认真刻苦的,“咱们池照确实基本功扎实,下功夫了。”
夸奖的话没人不爱听,池照笑着应了两句,脸上的笑容久久都没有散去。
能被傅教授夸不容易,傅南岸是温和的性格,在工作上的要求却不会对你降低要求,一直到晚上池照都是开心的,做梦都要梦到傅教授。
这是他们临床学生在心理科的最后一天,之后池照他们就要轮到急诊去,急诊在另一栋楼,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科室几个关系不错的特意为他们举行了欢送会。
说是离别,也没那么悲伤,都是一个医院的,又不是见不着了,大家吃的也很随意,有人提议说想吃大盘鸡一大帮人就去了,吃得红红火火,吃得很舒心。
一段路上有人相伴是荣幸,之后各奔东西也不意外,这段美好的日子会一直留存着记忆中,偶尔想起来会心一笑就让人满足了。
“来,我敬大伙儿一个。”陈开济初看起来挺大少爷脾气,熟悉了之后那绝对是氛围组的骨干成员,性格耿直豪爽,喜欢活跃气氛,端着酒杯敬了一圈又一圈,自己还喝得有点上头了,放下酒杯感叹道,“一个月过太快了,真想让你们再多留几天。”
刚开始的时候池照和他不对付,也根本没想过能和他做朋友,一晃一个月过去,熟悉了,池照慢慢觉得陈开济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他虽然有时候比较情绪化,但对关系好的人绝对是掏心掏肺。
和好朋友分别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池照也举起酒杯:“以后常见面,一起出来玩。”
“那必须的。”陈开济点头,这时候还不忘调侃池照说,“池哥你以后要多来心理科啊,不说我,你傅教授可也在这儿呢。”
自打上次之后大家都知道池照很崇拜傅教授了,对偶像的那种喜欢,小粉丝嘛,听他这么说也跟着调侃:“就是就是,你男神还在咱心理科呢。”
“小池可别变心那么快啊,到别的科室也不能忘了咱们傅教授啊!”
饭桌上一片欢笑,大家都没什么恶意,一团热闹之中池照也大胆了点儿,顺着这个话题问傅南岸:“傅教授,以后出科了我还能来心理科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傅南岸能说什么,当然也只能说:“心理科随时都欢迎你。”
池照还要得寸进尺:“去办公室找您呢?”
傅南岸顿了一秒,说:“可以。”
这种都是饭桌上的玩笑话,直白的话最能逗趣,大家被两人的对话逗笑了,气氛热络,但池照其实是认真的,在傅教授身边是舒服而安心的,池照喜欢这种感觉。
在心理科的整个实习过程都是很愉快的,最后的这顿饭也不例外,医院门口的这家大盘鸡味道很正,鸡肉用的都是鸡腿,洋葱和青椒是里面的灵魂,吃得差不多了几人又叫老板下了几片烩面,老板很实在,这里的烩面都是免费送的。
北方人多喜欢吃面食,吃饱喝足胃里觉得舒服,一顿饭从六点多下班一直吃到快十点,中间大家聊了不少,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还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临走的时候陈开济拍了拍池照的肩膀,其实是真有点舍不得的:“去急诊好好干哈,别丢我们心理的人。”
“放心吧。”池照撞了下他的肩膀,不欲让话题这么沉重了,调侃他,“你也是,好好干,咱们心理科未来的教授。”
陈开济深深叹了口气,低头闷了口酒。
晚上回去的时候天黑了,几个教授照例送实习生们回去。寝室楼这边的灯不太亮,影影绰绰的,实习生的寝室楼是医院后面的居民区改造的,有点破,路凹凸不平,池照怕傅南岸磕到了,其实也就几步路了,他侧身对傅南岸说:“不然傅教授您先回去吧?我们这就到了。”
傅南岸笑了,就着方才饭桌上的气氛继续开玩笑:“怎么,这还没正式出科呢,就嫌弃我了?”
池照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有些紧张:“不是不是,我就是怕您不好走。”
傅南岸知道,但还是想送送他们:“又不是之前没送过。”
傅教授对学生一直很好,不论是谁,他从未把自己当做是一个盲人而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照顾,他反而常常照顾别人。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舒服省心,也就显得离别时刻格外艰难,池照简直想说要么自己不走了就留在心理科吧,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清的。
就这么一路往前走着,学生公寓位置偏,周围安静下来,池照的话不自觉地也少了,他安静地跟在傅南岸身边,快走到地方的时候傅南岸碰了下他的手肘:“怎么不说话了,不开心?”
傅教授太通透了,什么都瞒不过他,池照刚想说自己没有,又听他说:“行了,新旅程有新的风景,没什么可难过的。”
傅南岸的脚步很稳,盲杖敲在地上一步一步,也像是敲在了池照心里,池照别过眼睛,低低说了句:“我知道。”
都是成年人了,道理都懂的,但情绪是很难完全受理智支配的,人都是感性动物。
其实今晚池照确实是有点低落的,分别时候难免难过,大家感慨万千的时候他的目光几次偏到傅南岸那边看,却看到傅南岸一脸平静的表情,这让池照更不好受,傅教授送过太多实习生了,一茬又一茬,他们在他这里没什么不同。
故事是活在记忆里的,大家都怀念着、都惦记着才叫故事,可傅教授经历过太多了,他们这些实习生对他来说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想到了这点后池照的心里一直闷闷的,换平时这话他是说不出来的,但情绪已经到了这个点那就必须得问出来了:“傅教授,您会记得我们吗?”
傅南岸轻轻叹了口气。
“你是我带过最喜欢的学生了,”傅南岸手指抚摸着盲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踏实,上进,我很喜欢。”
池照抿着嘴唇,以为傅南岸要说什么让他克制情绪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傅南岸说:“我也舍不得。”
傅教授不是冷情的人,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嘘寒问暖的,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池照的目的是什么样,他确实让傅南岸想起来的时候心里是热乎的,跟别人不一样。
舍不得是必然的,但没有用,人总得往前看的,一段路有一段的风景,要一直往前走才有意思。傅南岸跟池照说:“我不留你,也不想留你,但这不是以后就没联系了,就像你们刚才说的,想了就回来看看,来心理科,来我办公室里,旧朋友都在这儿。”
这些话说得是真的掏了心,池照不会不懂,傅教授知道怎么样最戳心,池照心里那点小情绪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偏头看着傅南岸,眼睛里只盈着他一个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好的人呢?
池照这么想着,满心满眼都是傅教授。
目光在夜幕中格外肆无忌惮,池照痴痴地看着傅南岸根本不舍的一开眼睛,或许上天也想留些记忆给他吧,踩到一块石头时池照的脚底一滑,竟直接向傅南岸扑了过去。
池照下意识惊呼出声,一双温和而有力的手朝他这边伸来。
猛烈的撞击感随之而来,池照跌入一个怀抱之中,鼻息充斥着清冽的气息,嘴唇擦过一个不知为什么的东西。
柔软,温热。
池照下意识地伸舌去舔,随即,傅南岸双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拉离。
喘息声,心跳声,衣料的摩擦声,电光石火之间池照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碰到的是傅南岸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