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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授业(2)

皇位难辞 花笙酿 4414 2023-12-11 10:41:54

夫人小姐们的宴会, 封离不是没有耳闻。当初他家那几个堂妹每次赴宴回来,要么是说谁家小姐又穿戴了什么新花样的衣裙首饰,要么是说谁家和谁家准备议亲, 要么就是说打马吊、作诗文。

对这些,他真是敬谢不敏,尤其小姑娘们还容易哭……他就是挂一打王妃的名头他也是个男人,他混进去是该跟她们搭个帘子说话吗?

封离捂在被子里想象了一下自己和夫人小姐们讨论妆扮的情景, 浑身一激灵。

这绝对是报复!周昭宁惩罚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这肯定是为了罚他不肯读书习武。难怪他昨天那么好说话,原来一切都等在这……

封离打定主意装死, 可沈蔷让明福递了帖子进来后,就坐在外间不肯走, 那是比她阿娘年纪还大的沈姑姑, 他在这赖床很有点难为情。就是换周管家来送帖子都行啊, 该死的周昭宁,真是会拿捏人心。

封离又在被子里捂了一盏茶时间,几番煎熬, 然后认命地爬了起来。

大男人、大丈夫,就是会败在一些对女子的尊敬包容上。可和她的主子一样心如铁石的沈姑姑,一见他起身便毫不留情地吩咐:“给七爷收拾妥帖, 不得有半分错漏, 传膳。”

沈姑姑话音落下,捧着托盘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里头放的全是衣饰。

他平日里不爱戴冠,一般是一根簪子、一条发带挽起来了事, 可今日他被按着戴了金镶玉的发冠,手戴扳指, 腰悬美玉,又缀荷包、香囊,还给他塞了把折扇。

封离看着自己,那千金美玉身上缀,直把公子比妆奁,他跟个行走的展示台也没差。

鬼使神差地,封离便问沈姑姑:“王爷都没见过我这般打扮,真要这么出去?”

“七爷赴宴归来可以先不换,到时候王爷就该回府了。”

封离撇撇嘴没接话,心里只有四个大字——想得倒美!

军中历练出来的人,吃饭就没几个慢条斯理的,封离也不例外。可是今日,他吃得尤为优雅,一边嚼水晶虾饺一边想,他到底去不去?

按照他的本心,那肯定是不想去的,可是他昨日答应了周昭宁,让他就这么认输他不甘心。越是被拿捏,越激起他那只剩些微的逆反心理,不战而退?开什么玩笑!

封离吃完最后一个虾饺,掸了掸衣摆上本没有的褶皱和灰尘,问:“几时出发?”

“赏花宴办在云华郡主的城西别院,从王府过去车行小半个时辰,咱们现在出发正合适。”

想好了要去,封离便不纠结,无非是注意避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蔷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在车上便与他解释:“云华郡主乃是高兰长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嫡亲外孙女,十六成婚,郡马是卫国公世子程毅,在京中命妇贵女之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云华郡主是热心人,也爱热闹,每年都要办几场花会、诗会,各府都争相前往,要扬美名、才名的,诗会上要相看的,不一而足。当然,其中更多是各府间的交际和利益交换。”

“若论辈分,她是太后外孙女,应当叫您一声皇叔,若论咱们王府的辈分……”

沈蔷没往下说,辈分太高有时候也不好,年纪相差不大,怪尴尬的。

可封离只觉得有意思,脱口接下:“那要叫我皇爷爷了!王爷真是,会占便宜,不仅有我这么乖巧懂事的外甥,还有云华郡主那样的大孙女。”

“咳咳……”沈姑姑被他的话呛到,赶紧转了话题,“您到了赏花宴上,云华郡主不管欢迎与否,不回明面上为难,大可放心。”

封离心想,卫国公世子之妻,这卫国公世子程毅他没见过,可他见过卫国公家的小公子程寅,那可是个妙人。

“不过这宴上人多眼杂,您是男子,虚得小心,保不齐会遇到一些阴损招数。”

封离点头,他对此也早有预计。后宅阴私,对付起男人来有时比战场拼杀更好用。他在脂粉堆里走一遭,若有人说他辱了谁的清白,那或许百口莫辩。

“沈姑姑,您可得寸步不离跟着我。”

“那是自然。”

到了云华郡主设宴的云禾苑,封离的到来也令各家夫人小姐惊讶不已,他才下车进园子,消息便已长了翅膀般飞了满园。

封离步行入园,一路上各色眼光都在打量他。云华郡主的花会向来只邀女宾,诗会才会男女宾都邀请,因此这赏花宴上还是头一回出现男宾。可这位男宾,确实特殊,来参加这赏花宴也不算完全违和。

到了主宴客的花厅,更是坐得满满当当,好奇的、等热闹的,不一而足。还有一波封离没想过的,偷偷迷上他和周昭宁这一对的,很想看他们一起出现,听他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的。

花厅里夫人小姐们借着帕子、团扇的遮挡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她们中有许多是第一次见到封离本人,没想到竟是如此丰神俊朗、天人之姿。

封离目不斜视,径直和主人家见礼。

云华郡主如沈蔷所说,确实是个热心人,对封离谈不上特别热情,但礼数周到,让人如沐春风。尤其是自从在皇家猎场周昭宁发难之后,满京城无人再敢面上轻慢于他,云华郡主称他一声“七殿下”。

“七殿下光临,令我这园子蓬荜生辉。”

“郡主过谦,荣幸之至。”

封离随云华郡主的指引与她并排落座,云华郡主说:“今日还有几位贵客,容我为殿下引荐。”

云华郡主看向左侧,一一为他介绍。说到前面两位郡主的时候封离只是点头示意,介绍到第三人时,他倒是多看了一眼。

“这位乃是明川侯夫人,郑贵妃之母。旁边的是明川侯府二小姐郑宛姝,郑贵妃胞妹。”

郑夫人和封离一对视,面上和颜悦色,尴尬全在面下。郑贵妃因千秋宴排座次一事开罪摄政王,在皇上那也没讨着好,因为这事各家看他们明川侯府笑话的不少。

郑夫人沉得住气,郑二小姐却年轻气盛,封离看过来时她直接头一拧,那声冷哼就怕封离听不见似的。

“宛姝,不得无礼。”郑夫人忙赔礼,“七殿下见谅,小女今日和犬子闹了些脾气,姑娘家心性还在气头上,无意针对您。”

郑夫人的话谁都听得出来是打圆场,封离无意跟女眷计较,当即一笑:“无妨。”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郡主,我没有来迟吧?”

来得最迟,声音最大,封离看向门口,直觉这是个来找茬的。

“不迟,当然不迟。我正为七殿下介绍人,您来得正好。”云华郡主起身一步迎接,请对方落座。

那来人看着四十岁的年纪,风韵犹存,就是举手投足间有些趾高气昂。

“噢?为七殿下介绍?云华你这说法未免失礼,他是晚辈,我是长辈,怎么也该是将他介绍与我呀。”

这话一出,简直把云华郡主架在火上烤,她怎么说都是得罪人。但皇家女的骄傲,这位来客显然是体会不够。

只见云华郡主的笑容淡了些,她八风不动地坐下,语气不轻不重:“便是国公夫人,为人臣者,面对皇室威仪也需得礼让三分才是,您说呢?”

她母亲高兰长公主,她外祖母当朝太后,她夫家卫国公府,都给了她底气。云华郡主绝没有被信国公夫人当众拿捏的道理,既然对方不给她面子,她也没必要留什么面子。

封离一下就知道这位是谁了,毫无疑问肯定是信国公夫人。作为当今皇上的亲舅妈,也想以他的舅妈自居?

封离微微侧目,去看信国公夫人的脸色。嘶,脸垮了,也太经不住攻击了。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好歹把笑憋住。

云华郡主离他最近,自然没有错过他这个小表情,微微讶异,不禁莞尔。这位先帝皇七子,倒与传言中不太相同,通身豁达洒脱之气,又带点小促狭,很鲜活。

难怪摄政王会喜欢。

“既是皇家子弟,当为天下表率,仁孝为先!”信国公夫人直指封离,疾言厉色,“当今皇上也称我一声舅母,怎么,当不得七殿下一句问候?”

话说到这再等云华郡主出头就不合适了,封离一笑,云淡风轻。

“仁孝为先,信国公夫人说得在理,本宫仁爱,就不计较夫人方才的失礼之处了。至于孝嘛……我母妃娘家不是走了黄泉路就是被流放,夫人以舅母自居,可考虑过受不受得起?”

此言一出,全场霎时静得落针可闻。封离的生母仪妃因巫蛊获罪,全族被牵连,这桩陈年旧事过去太久,突然被仪妃之子大大方方翻出来说,听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封离说出这话跟没事人似的,在场年长些的却都谈之色变。

当年苏仪妃也曾盛宠,苏氏满门煊赫,抄家那日苏家少爷小姐和奴仆们被串成一串,拉出来游街示众,当场便有两位小姐不堪受辱,在朱雀大街上触柱而死。

后来菜市口斩首,苏家的鲜血染红长街,人头滚滚,如今想起来仍觉惨烈。

再看上首端坐的封离,通身气度,泰然自若,只是一时竟辨不清他的喜怒。

信国公夫人这话再接不下去,忿忿不已地偃旗息鼓。云华郡主作为赏花宴主人,理所当然地出来打圆场,邀众人往园中赏花。

从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脱离出来,女眷们求之不得,纷纷起身。封离没有再与云华郡主并行,一出花厅他便有意识地与众人拉开一些距离,在一个相互看得见却不太打扰的位置站着。

本来她和众人保持着距离,却有人一直在看他,他迎上那视线,竟是刚才冲他冷哼的郑宛姝。

封离有些讶异,不禁多看了两眼。谁知不看还好,他这一看,郑宛姝眼看着变了脸色,当即发作起来。

“郡主,今日机会难得,可不能遗忘了贵客。七殿下一直不说话,我等闺阁女子,平日里没机会瞻仰殿下大作,不若今日请殿下以菊为题,做些诗文让我等观摩一二?”

年轻女子们方才说要赏菊作诗,云华郡主早已安排了笔墨,众人正往水榭而去,水榭的位置也是赏菊的好地方。郑宛姝这一说,贵女们纷纷点头附和。

作诗封离当然也是学过的,但他只愿意酒酣耳热时拿来一书胸臆,并不喜欢与闺阁小姐们作赏花词。

因此,他直接话一撂:“我就不献丑了,没甚诗兴,更无诗才。”

“七殿下如此自谦,可别辱没了王爷的才名!”

封离眉梢一挑,顿时来了兴致。他还说呢,这和郑贵妃结的仇,郑夫人尚未如何,这位郑二小姐却对他竖眉瞪眼,原来不是应在郑贵妃身上。

这竟是,周昭宁的桃花债。

有意思!

封离挑眉浅笑,眸若朗星。他折扇轻摇,指向近前的一盆粉菊,悠然道:“粉靥金裳怜寸心,露痕千点,不解相思意。”

词句一出口,场中投向郑宛姝的目光各异。明川侯府曾试图与平嘉大长公主府结亲,在京中并不是秘密,世家贵女们也都知晓,郑宛姝倾心摄政王一事并不是秘密。

“你——!”

封离以词驳她的嘲讽,更暗喻她的心意不被摄政王接受,这是郑宛姝心底的痛,那等伟岸男子,怎么能娶一个废物质子做王妃?

她从十二岁情窦初开便心里只有王爷一个人,哪怕如今她姐姐已嫁入宫中,他们家与摄政王府本应划清界限,她的心意也从不曾变过。

没见到封离时还好,见到以后嫉妒便如疯长的野草,令她再难自控。想到这些年的痴心,她一时失控,就连郑夫人在旁都没拉得住。

“你配不上王爷!”

这短短半个时辰,第二场闹剧,全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平日里夫人小姐们针锋相对也是在台面下,今日这是怎么了,七殿下有什么引人争执的魔力不成?

“二小姐说我太过自谦,我已自证,为何还要说我不配?”封离不欲与小姑娘计较,但是她这副拉下来的脸实在刺人。

是个人都来说他不配,他还觉得周昭宁不配呢!心肠歹毒,喜怒无常,手段狠厉。

他又是一笑,话锋一转:“不过二小姐所言甚是,本宫在才华上确实配不上王爷。其实这词非我所作,乃是昨夜王爷与我赏菊,王爷作给我的。他怪我呢,说我不解风情,不领他的一片痴心。”

郑宛姝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她仿佛已看到花前月下,周昭宁拥着封离,温声软语地哄劝。

“宛姝!放肆!”郑夫人也黑了脸,当即怒斥,面上再无半点笑意。

这一年来郑宛姝不愿说亲,她都由着她,但是在赏花宴上这般丢人,看来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放纵了。

她不想这般丢侯府的人,别人却不在意侯府脸面,信国公夫人闻言出声:“七殿下毕竟是男子,当为摄政王府子嗣计,为王爷迎娶一位平妻才是。郑二小姐出身高贵,才名在外,正合适。”

信国公夫人这话一出,郑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身边嬷嬷扶住她,她几乎要倒下去。这话打的不是七殿下的脸,是她明川侯府的,说的是她侯府小姐毫无教养,舔着脸肖想有妇之夫。

“二小姐身体不适,我们先送她回去。”郑夫人吩咐身边嬷嬷,郑宛姝还想说什么,郑夫人一把掐住她的手,强塞给了嬷嬷。

封离看向郑夫人的脸色,有些意外,这位倒是明白人。

既如此,他不介意再帮一把,让这位郑二小姐彻底死了这条心,好去寻她该有的姻缘。郑氏母女二人还未走出水榭,他便以她们能听到声音说起来。

“我可没有不愿意,只是王爷心中只有我,独宠我,后院姬妾发卖的发卖,冷落的冷落,一个都不愿碰。若是给王爷娶平妻,岂不是糟践好人家的姑娘,王爷不会同意的。”

“郡主,今日本该在贵府用膳,但王爷下了朝便要找我,我不在他吃不下饭,我只得与你告罪,先走一步。”

封离与明川侯府母女先后离开,赏花宴被搅,却让贵女们津津乐道。

封离回到王府,不久,日日晚归的周昭宁竟然在午膳前回来了。封离得到通报时,人已到了正院外。

封离刚在女眷堆里矫揉造作完,哪里愿意见“罪魁祸首”,当即便喊:“赶紧传膳,让他吃剩的!”

“封离,听说本王独宠你,没你在侧连饭都吃不下……怎么,今日你却要撇下本王,让本王饿着?”

周昭宁人未至,声先到,封离看向门外,正对上他的目光。

“怎么,阿离刚刚才说过的话,此刻便已忘了?”

一声“阿离”,让封离浑身一凛,多久了,久到他已差不多忘了,曾经被唤作“阿离”的岁月。他抬眸看向周昭宁,双目空茫,仿佛无根浮萍般飘摇,那一眼,将周昭宁定在原地。

“别叫我阿离,我不喜欢。”半晌,封离撇过脸,冷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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